# 4 初心如此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空气清新。

三个人影出现在嘉兴路路口，额头上有红色月牙的三个新人类。

站在最前的是陆薇颜，她依旧穿着天狗高校的校服，手里牵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穿着兜帽上带着狮子脑袋的白色卫衣，卫衣的下摆盖住膝盖，露出两条削瘦的小腿。她用力握着陆薇颜的手掌，瞪着清澈的眼瞳谨慎的打量四下的环境，似乎极为怕生。

两个少女之后，站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精壮男人。他的身材极为魁梧，浑身肌肉鼓鼓，手臂有常人大腿粗细，背上有一道横贯身体的巨大疤痕。

他带着精芒的眼睛四下一扫，露出微笑——随着嘴角的牵动，他脸上的三道疤痕跟着扭曲：“这里就是嘉兴路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啊！”

狮头少女缩了缩脑袋，低声说道：“我感受到很强的念力波动……”

赤裸大汉走到铜锣，伸手拿起木槌。他深吸一口气，浑身肌肉虬起，整个人胖了一圈，奋力一敲——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锤用尽全力，男人瞬息间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抹了一把汗：“哎？这他娘的……果然诡异！”

陆薇颜神色淡漠：“省省吧，我都敲不响它，何况是你。”

吴洋从房间窗口远远看见路口三人，当即走了过去。陆薇颜见他过来，指着身边两人介绍道：“这是小易，这是仇东。”

小易戴上卫衣的兜帽，盖住她的眼睛，低头说了句“你好”，声音低不可闻。仇东却极为熟络的拍了拍吴洋的肩膀：“吴洋是吧？哈哈！我听薇颜说过你！”

吴洋闻到一股男人的汗臭味，看着仇东油光闪亮的上半身，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你们好，我是吴洋。”

仇东更亲昵的搂着吴洋：“你小子可以！不给薇颜这丫头留情面就算了，还在她面前拿出避孕套，真他娘的是条汉子！”

“那是个误会……”

吴洋一边解释，一边偷偷看向陆薇颜。陆薇颜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她看着吴洋的眼瞳里没有半分羞涩：“能请嘉兴路的头领出来么？我们有事要说明。”

吴洋一点头：“长老们已经在祠堂候着了，你们跟我来。”

嘉兴路的祠堂建在街道的西边，要穿过一条不短的小路才能到达，一路上绿化极好，环境也极为安静。祠堂尽头有张香案，供奉着历代嘉兴路首领的灵位。香案下临时搬来了三张太师椅，三位老者坐在上边。

吴洋已多次出入祠堂，但每次走进这间房间，他都下意识的收敛神色、宁静心神，恭谨的垂下脑袋，脚步端端正正。

非但是他，仇东三人也是如此。在香火气味和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即便是陆薇颜也收敛了眼瞳中的锋芒，稍低着头走入祠堂。

吴洋稍稍抬起手掌，介绍道：“左首穿红衣服的先生，是红衣长老；右首穿蓝衣服的先生，是蓝衣长老；中间那灰不拉几的，是布衣长老。这三位长老是嘉兴路的话事人。”

布衣长老听吴洋这么介绍自己，当时就想跳起来发作，红蓝长老连忙按住他。陆薇颜看去，那布衣长老竟是昨天非要她敲锣的红鼻子老头。

红衣长老一抬手，说道：“三位请坐。”

陆薇颜等三人入座。仇东脸上挂着傻笑，目光却冷静至极，他开口说道：“三位师傅，我开门见山的说了。现在一个大麻烦，如果处理的不好，会引起社会的动乱，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嘿嘿……”红鼻子老头突然发笑，“是老头子我的耳朵出毛病了么？社会的动乱？”

蓝衣长老摇头：“你没听错，他确实这么说的。”

红衣长老微笑：“仇先生，嘉兴路只是一条街道。如此重要的事，嘉兴路是没办法左右的。”

“必须是你们。”陆薇颜带着不耐烦的神色，从座位上站起，径直问道，“你们对新人类了解多少？”

“一无所知。”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陆薇颜说道，“能对付异能者的只有异能者，因为新人类免疫一切现代武器。仇东，掏枪！”

仇东从裤裆里掏出了枪。

是手枪，黑色的、闪烁金属光泽的枪，不是别的枪。仇东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陆薇颜，食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如同电视里演的一样，“嘭”的一声巨响之后，一颗子弹以肉眼不能捕捉的速度朝陆薇颜的脑袋射去！

三位长老齐齐站起，吴洋往前迈了一步——就算掌握了异能，也不意味着人体能承受子弹的射击。人体不是机械，该死当然会死。

然而，陆薇颜不闪不避，脊背挺直如松柏。

从枪管中射出的子弹在距离陆薇颜半米时，突然露出了面貌。流线型的子弹缓慢的旋转，十分吃力往前飞行了一厘米，随后化作一片金色的粉末，散落在地。

非但如此，仇东手中的手枪突然融化，变成一摊铁水溅落在地。

“正如你们所见，枪械对新人类无效。子弹无法近身，而发射子弹的枪械会被熔化。”陆薇颜眉头都没动，冷静的解释，“非但是枪械，炸弹、炮弹甚至是导弹，都对新人类无效。如果你们愿意，我现在可以召唤一枚战略导弹过来验证我说的话。”

吴洋连忙摇手拒绝，口不择言：“不不不不要，我们相信了也理解了。在高科技武器不能奏效的情况下，想对付新人类只能依靠异能，你继续说吧。”

“我来自777局，隶属国家。777局是专门管理异能的机构，这个世界上知道它所在的人不超过十个。”

她从裙子口袋里取出证件，交给吴洋。

这是一本黑色的小册子，相片大小，入手颇为沉重，封面有“777”三个烫金数字。吴洋将小册子交给长老们，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伸长了脖子看。

册子上有陆薇颜的照片、基本信息和能力信息。让吴洋较为兴趣的是抬头的一行信息——No。3 苍炎使陆薇颜。

昨天晚上的战斗中，陆薇颜的确召唤出了青色的火焰，看来这“苍炎使”是她的外号。

仇东接着说道：“三位师傅，除了777局之外，还有682局、1122局两个新人类机构。但在一个星期之前，682局和1122局叛变了。”

“叛变了？”吴洋问道。

“是的，叛变了。”仇东指着他额头上的红月，眉目变得冷峻，声音也跟着低沉，“那些叛徒的月牙变成了黑色，宣布不再受到国家约束。当我们进入682局和1122局内部的时候，他们已经转移了所有有关异能的资料和设备，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三位长老无动于衷，吴洋微微一笑：“谁的尸体？”

“战士的尸体，勇士的尸体。”仇东回答，“死去的都是忠于国家的新人类，他们与叛徒展开了战斗。但是……叛徒太多了，他们的勇敢和忠诚无济于事。”

红鼻子老头一吸鼻子，满不在乎说道：“叛变了就叛变，不是还有你们777局么？”

仇东苦笑不语。陆薇颜接口说道：“777局原先是最不受关注的机构，整个局内只有三个人——就是我们三个。”

吴洋一愣：“就你们三个？那叛徒有几个？”

“名单上有名字的一共三百多个，暗地有多少，谁也不清楚。”仇东接着说道，“现在的形势极其严峻，那些叛徒是国家着重培养的新人类，他们本身就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抢走了所有的研究资料，这十年来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他们手中。如果他们开枝散叶，后果将不堪设想！”

红衣长老点头：“你们需要帮手，所以找上了我们？”

“我们777局接到的任务，是寻找能够击败叛徒的人。我先前说过，叛徒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的个人战力极为恐怖。”

红衣长老摇着头，笑着说道：“仇先生太瞧得起我们了。山野村夫，怎么能跟国家着重培养的新人类相提并论。”

仇东笑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在我看来，各位都是高人。”

陆薇颜更是直接，她指着吴洋说道：“吴洋就很强，他足以胜任。”

三位长老互视一眼，都露出了苦笑。还是红衣长老说道：“三位，能否告诉老夫，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仇东拍了拍小易的肩膀：“是小易。”

卫衣少女从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敢看人。仇东这一拍，让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本来就蜷缩着的身子团得更小，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低着头。

仇东接着说道：“小易的能力是预知。叛变之后，她推算了五天五夜，最后算出六个字——‘风华市嘉兴路’。这就是薇颜这丫头非要住进这里的原因。”

红衣长老看了小易一眼，接着说道：“这么说来，三位对嘉兴路也是一无所知。那么，你们记得嘉兴路上三块牌坊上各写了什么吗？”

三人来时走过了三座牌坊，但牌坊上写了什么字，却没有去看。陆薇颜和仇东都是摇头，小易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嚅嚅嗫嗫的说道：“是……不器、不争、不比。”

“不错，就是不器、不争、不比——不拘泥于形式教条、不与他人比较、不怀持偏见，这是嘉兴路千百来的精神所在。”

红衣长老看着仇东三人，朗声说道。

“百多年前，满清入关，天下动乱。汉人的江山，怎可拱手让给鞑子？然而嘉兴路未曾动过一兵一卒，因为我们‘不器’。”

“民国年间，外国大力士在华夏耀武扬威，竟嘲弄吾辈炎黄子孙为东亚病夫！然而嘉兴路未曾前去一扬雄风，因为我们‘不争’。”

“嘉兴路存在千年，不要说是一个人、一个团体的生死存亡，就是一个国家的兴亡也见证了许多。这其中难道没有我们喜欢的吗？这其中难道没有我们厌恶的吗？当然有。然而我们未曾提供过帮助，也从不暗中使绊，因为我们‘不比’。”

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叫仇东三人目瞪口呆。

“你们的处境不大妙，这我已经清楚。但是嘉兴路不会帮助你们，因为我们从来就是如此。”红衣长老最后说道，“三位，嘉兴路的景致不错，请放松欣赏。”

言罢，三位长老起身离开。吴洋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站在仇东三人边上，假装到处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