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炮,你说的什么屁话。不愿意老实呆着,你就给我滚!”丁老二心里本就不喜钱家父子,听他这么说,立刻恼了撵人。
那钱老大却是脸皮极厚,色眯眯扫了薇儿几眼,不屑道,“若不是怕村里的闺女都被带累的嫁不出去,你以为我愿意登你家的门啊。养出这么个不守妇道,偷人怀野种的闺女,你们丁家已经顶风臭十里了!”
“就是,昨晚明明请大夫就是给闺女诊脉,还拿老二媳妇当借口。真当全村人都是傻子呢!”钱老头翻着焦黄的眼珠儿也是呵斥道,“这村里没嫁人的闺女足有十几个,后生也有不少,到时候这事传出去,谁还敢来做媒。你们这一家子是要祸害全村啊!”
其余几个原本脸色有些缓和的老爷子,听得钱家父子的话虽然有些难听,但却有道理。于是纷纷又冷了脸望向丁老头儿逼问道,“大兄弟,你到说啊,薇丫头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是,村里多少年也没出过这样的丑事。真传出去可是闹大了,你赶紧说话啊!”
那钱老大更是上前两步,恶狠狠逼问丁薇,“你这个贱女人,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要让村里开祠堂啊!”
他嘴里这般说着,右手却是不知从怀里掏出一把什么粉末,照着丁薇就撒了过去。
丁薇原本还想反驳两句,但是那粉末带着一股强烈的怪味,一沾到身上,她就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没一会儿就折腾的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吕氏惊叫着扑到闺女跟前,一迭声的问着,“薇儿,你怎么了?”
丁薇猛然抬头,怒声质问钱老大,“你撒的什么怪东西?”
钱老大却是得意大笑,一边拍手一边冲着几位老爷子和里正说道,“这是我在城里药铺买的秋来香,但凡怀了身子的妇人嗅到就个药粉的味道就是她这个模样。丁家还想狡辩,这会儿可是现了原形了!”
几位老爷子和里正的脸色都是有些难看,互相对视一眼,里正就道,“丁老哥,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老头这会儿急得差点儿头发都着火了,但凡能有保下女儿的办法,就是要他的命也成啊。可惜,这事关乎整个村子,里正等人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丁老二就算常年在外行走,见识颇多,这会儿也没了主意。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让步。丁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末了只得说道,“家门不幸,我明日就把闺女送去别处,这事儿绝不会连累村里。”
钱老头儿父子听了这话,却是不依不饶嚷道,“不行,你们把人送出去躲了,但村里的丫头小子还是被连累了。你们丁家真是打得好算盘!”
丁老头儿气得拍了桌子,恼道,“那你们说,到底要怎么办!”
“这事说起来也简单,”钱老头儿翘着二郎腿,焦黄的眼珠转的几乎要飞了起来,“既然怀了野种,灌完药打掉就是了。至于薇丫头,送去北边那所尼姑庵出家,多少赎点儿罪孽,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就不会做这样的丑事了!”
“你放屁!”不等别人说话,吕氏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了。丁薇不过十六岁,不说打了孩子多伤身体,就说那尼姑庵,青灯古佛,度过下半辈子,但凡是个当爹娘的都舍不得啊。
“姓钱的,前年你们家要买我家的旱田,我家没同意,你们就四处在村里说我们一家的坏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就是眼红我们家日子过的好了,一家子豺狼,吃不到肉,就跑来搅风搅雨。”她还要再说什么,一旁的丁薇却是突然说道,“娘。我肚子好疼!”
“啊,薇儿!”
薇儿今日穿了一条浅色的裙子,不知何时那裙摆上已是沾染了红色的血迹。吕氏惊得手脚发软,大声哭道,“薇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刘氏也是赶紧扑到跟前帮着扶了薇儿坐在椅子上,薇儿死死抱了肚子,只觉里面翻绞着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很重要得东西马上就要离她而去。
“娘,快帮我找大夫,我要留下我的孩子!”
“好,好!薇儿啊,你别害怕,娘在这呢儿!”吕氏白着脸,高声喊着丁老二,“快去找张大夫,薇儿等他救命!”
丁老二撒腿就要往外跑,那钱老大却是一闪身挡在了门口,翻着白眼说道,“找什么大夫啊,一个野种,流掉就算了。你们还是想想,怎么给全村人一个交代吧。”
“我交代个屁!”丁老二眼见他刚才撒药粉害妹子,这会儿还说风凉话,再也压不住火气了,跳起来就给了钱老大一记“通天炮”。钱老大吃痛,立刻还手就是一拳头。
打架亲兄弟,丁老大就是平日里再老实,这会儿也不能眼看着弟弟跟人家滚成一团啊,于是一把甩开棉袄,也加入了战团。兄弟俩几个回合就把钱老大压在了身下,钱老大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满地翻滚,又踢又踹,造的屋子里是桌椅翻到,尘土飞扬。
钱老头儿眼见儿子吃亏,跳着脚的大喊,“丁家恼羞成怒杀人了!快来人啊,看看丁家怎么不要脸啊!”
丁老头儿见他这般模样也是忍耐不住了,几步窜上前,举起烟袋锅就抽在了他的脑袋上,“我让你上蹿下跳,我让你眼红,我让你害我闺女!”
钱老头儿没有丁老头儿身板好,抱头躲不过就喊的更大声了,“哎呀,杀人了,杀人了!里正啊,老哥哥们,你们快帮忙啊!”
里正几个虽然也不喜他们父子方才的行径,但毕竟一同上门的,于是赶紧拉了丁老头儿劝道,“还是先请张大夫吧,别再闹下去了!”
丁老大和丁老二一听这话才想起妹子还在挣扎,丁老二踉跄着跑出去请大夫,而丁老大就虎着脸护在了妹子身前。
很快张大夫就背着药箱赶来了,不必说,丁家这般动静也惊动了全村,他身后跟了足足一百多男女老少。
吕氏顾不得这些,哭着请张大夫给薇儿把脉。张大夫皱着眉头诊脉,末了扫了一眼屋里屋外的狼狈模样,低声问道,“这孩子留不留?”
不等吕氏应声,已是半昏迷的薇儿却是开了口,“留!孩子保不住,我也不活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吕氏,听得这话哭的更厉害了,“你这要债的死丫头啊,怎么就这么倔啊!”
丁老头儿上前两步,脸色黑的厉害,沉声说道,“这个孩子一定要留!我丁老实今日就把话放这里,谁要是敢动我闺女和孩子一指头,我们丁家就跟他不死不休!”
吕氏见老头子这般,也抹了眼泪,嘶哑着嗓子喊道,“你们等着!我家薇儿是山神奶奶的弟子,梦里常跟山神奶奶学手艺。你们害了她,一定会遭报应的!”
不知是巧合,还是当真山神奶奶有灵。吕氏的话音刚刚落地,村外的西山脚下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不论是站在院里看热闹的村人,亦或者屋子里的里正和几个老头儿子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很快就有那腿脚快的后生跑出村子探看,然后满脸惊恐的赶来大声禀报,“不好了,西山的山神庙塌了!山神奶奶发怒了!”
众人齐齐白了脸,再看向那半靠在吕氏怀里的丁薇,心里就忍不住敬畏起来。
农家人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所以对鬼神的敬畏也是最重的。西山脚下的山神庙,多年来一直都由全村人供奉香火。不管谁家有个不顺心的事,都会去拜一拜。虽然不是有求必应,但也屡屡显些神迹。如今突然倒塌了,这绝对是山神奶奶发怒了。而原因,不必说,自然是她的徒儿受到伤害了。
有胆子小的村人,已是吓得软了腿。有年纪大的,则冲着西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山神奶奶,请您明察啊。这都是钱家人冒犯您,跟我们可没关系啊。”
钱家父子铁青了脸,一时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丁老二照准两人的屁股,一人赏了一脚,大骂道,“还不给我滚,小心我妹子禀告过山神奶奶,灭了你全家!”
钱老大跌了个狗啃屎,跳起来还想还嘴,钱老头儿却是拉了他赶紧溜掉了。屋里几个老爷子也是纷纷起身,含糊说道,“丁兄弟,你们还是先好好照顾薇丫头吧,旁的事儿以后再说。”
唯有里正,眼里并无惊惧之色,微微冲着丁家人点点头就当先回去了。
很快,原本被挤得水泄不通的丁家院子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安静的堪比坟墓。
张大夫手下迅速施针,然后又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在水碗里化开,让吕氏给薇儿灌了下去。静等片刻,再把脉之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起身一边拾掇药箱一边说道,“一个月内不要下床,多补补身体,这孩子就算保住了。”
丁老头儿赶紧道谢,“多谢你了,张老弟。”
张大夫却是摆手,转而又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丁老头儿,“说起来,这事也是我的不是。当日答应老哥要保密,结果我家那婆娘……”
他说到一半,也是叹了气,继而又道,“总之,是我对不住老哥了。以后薇儿有个什么不舒坦,尽管找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