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她?
巴掌压根儿没落下,苏小南扯住那女人,一个漂亮的小擒拿,反转手臂就是一扳。
“赵大妈,下次打人前最好问问职业。”
开玩笑,她苏小南可是警校第一名毕业。
“嘶!”那女人吃不了痛楚,又气她那一声气死人不偿命的“大妈”,倒抽一口气,张嘴就想咬她,苏小南微微一笑,两根指头往上一移,猛地掐紧她的脖子,痛得她不住翻白眼儿,“至,至臻,救,救我……”
“玉娟……小南……”
赵至臻见状,吓得脸都白了。
“小南,快放了你……大姨。”
“大姨?”苏小南笑得露出两颗白生生的牙来,“我可没有这么壕的亲戚。”
她手劲儿大,痛得姜玉娟直冒冷汗,赵至臻也气得嘴巴直颤。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快放手!”
苏小南不理会他,听见周围有人暗暗叫“好身手”,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冷冷扫视着姜玉娟那双怒视的眼睛,似笑非笑:“闲事儿别扯,也别矫情了,你们为啥找我,我们心里都有数。”
她瞥一眼尴尬的赵至臻,松手,推开姜玉娟。
“可惜,又要让赵总失望了。我,不认识安北城。”
心思被苏小南戳破,赵至臻脸上更加难堪。
可他怎么会认错女儿?那个和安北城“拥吻”的女人,分明就是苏小南。
他认定,她只是还在记恨他罢了。
“小南,以前的事儿,是爸爸不好。”赵至臻低了低头,满脸歉意,“可爸爸也是有难处的。今儿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请你吃个饭,一家人团聚团聚,顺便也见见我的女婿……”
女婿?安北城?
苏小南像听见了一个大笑话。
她正不知怎么回答这个从天而降的爹,姜玉娟就吼了起来。
“赵至臻!你没看见我被她打了吗?还不快报警,跟她墨迹什么?”
姜玉娟想来是愤怒到了极点,指着苏小南就亮爪子,却不敢再扑过去,只捂着喉咙一边咳嗽,一边不停叫骂。
“私生女就是私生女,小三能生出什么好货来?咳咳!苏小南,你和你妈一个德性,都是臭不要脸的东西,既然不认识安北城,还敢死皮赖脸说是你的男人?”
苏小南懒怠理会这胡搅蛮缠的货,冷笑着,指向街口。
“二位,直行!”
“小贱人!”姜玉娟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瞪她一眼,拉拽住赵至臻的胳膊就拖,“至臻,我们走!我就说别来了吧,你愣是不信,非说是你女儿。你也不想想,就她这副德性,安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麻雀想变凤凰,做梦……”
姜玉娟还在骂,赵至臻却在她的拉扯中频频回头。
“小南,你好好考虑,爸爸改明儿再来看你。”
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淹没在夜市的喧嚣中。
可安北城、小三、私生女,这些关键词儿,原本就挑逗人的神经……
被赵至臻两口子这么一阵吆喝,小食摊儿被围得水泄不通,苏小南的生意也没心情做了。
她默默收藏桌椅,莫暖围着她绕来绕去,看围观的人还在表情不一的指指点点,生怕苏小南受不住,出去叉腰吼了两句,又赶紧回头小声安慰。
“南子,没事儿了啊,别生气,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看我像有事的?”苏小南眉目都是笑。
“那个渣……叔叔……”莫暖想想,换了词儿,却难掩八卦之心,“真的是你爸?”
“不用换词儿,就是渣男。”
莫暖嘿嘿一笑。
大概知道苏小南不愿意说这事儿,她也不再追问,老老实实帮着收拾桌椅,愤愤不平地哼唧:“这世道也忒不公平,为啥男人找再多女人,都没有人叽歪,还代表有身份有地位有本事,女人换个男人,就得被人说三道四的?”
苏小南瞥她一眼,低头,眸底隐隐有复杂的光芒在流动。
“曾经有个男人给过答案。他说,男人是钥匙,女人是锁。如果一把钥匙可以开很多锁,那叫万能钥匙,自然是好的。如果一把锁可以被很多钥匙打开,那只能证明锁有问题,当然没人敢要!”
有个男人?
哪个男人会和苏小南说这个?
霍天奇?他不会让苏小南露出这种表情。
几乎下意识的,莫暖神经就突突了。
“南子,你在说他……”
“胖妞儿!”苏小南笑着打断她,递上一个盘子,“拿着。”
莫暖一愣,接过盘子,低头瞅了瞅,呆住,“做什么?”
苏小南环视一圈还在围观的人,笑得眼都弯了。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还珠格格看过没?小燕子的绝招晓得不?赶紧给姐妹儿拿着盘子,挨个儿的收钱去啊?客人们看表演这么久,也该表示表示了。”
轰一声,围观的人,三三两两的散了。
莫暖“唔”地呻吟一声,气得扯头发。
“真是够了!苏小南,你想钱想疯了啊?”
苏小南确实想钱想疯了,借莫暖的十万块钱得还,老妈术后还得长期吃药、护理,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林林总总的花销凑到一块儿,卖了她都不够钱来周转。
当然,她没有天真的以为赵至臻和姜玉娟会诚心帮她。
如果没有那个传闻,打死他们恐怕都不会踏足光华街夜市。
更何况,就算他们愿意帮,她也不肯。
欠安北城,欠莫暖,欠任何一个人,她也不想欠赵家半毛钱。
这天晚上,苏小南罕见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再去医院时,她诡异的发现,关于她和安北城的流言不仅在网络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医院里的人,都好像全体性的选择了失忆,没有人再对她提起“安公子”,那昙花一现的“安公子艳事”,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彻底被人遗忘了。
反倒是“车震门”的事儿,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因为,女主角姓安,叫安蓓蓓,也与将军巷十八号扯得上关系。
这件事儿处处透着古怪,怎么想都不同寻常。
苏小南想不透,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苏妈妈依旧在重症监护室,医生和护士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周到,这让苏小南对安北城,除了那一层好奇……又多欠上了一份人情。
她原本以为,那天之后,很快就会有人来与她接洽“合同婚约”的事。
然而,整整三天过去,她不仅没有见着安北城,警队那边也没半点消息。
她支摊子,找工作,生活就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
可是,那一纸玄而又玄的合同,却像鲠在她喉咙的一根刺,咽不下,也吐不出。
两天后,从医院回去夜市的口子上,苏小南遇到了霍天奇。
从那天将军巷十八号的“惊鸿一瞥”后,两人已经好些天没见着了。霍天奇与她一样,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并没有依言把十万块钱打到她的账户,而“车震门”的再次发酵,他显然已经认定是苏小南的杰作。
可是,两个仇人见面,没有眼红,只有尴尬。
“小南,你妈的事儿,我都知道了。”霍天奇没有发怒,难得还像以前一样好言好语,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那天你要钱,也不说是什么事儿,早说的话,我又怎么……”
“呵……”苏小南没来由的一笑,忽地朝霍天奇伸出手,“现在也不晚。怎么,愿意借我十万先应应急?不过,我的经济状况你知道的,一时半会绝对还不上。”
“……”
相识四年,苏小南还是相当了解这人的。
是客套是真心,她一听便知。
霍天奇愣了一下,扯了扯身上簇新的西服,颇不是滋味地看她,“小南,我晓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人往高处走嘛。”苏小南上下打量他全身的名牌,不掩嘲弄,“你爱的,我当然也爱……”
霍天奇喉咙滚了滚,“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瞧不上我,可小南,人和人是不同的,这光华街的夜市,我挤够了,骑电动摩托车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们穷得起,可真结了婚,有了孩子,能让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受穷,过苦日子?你想想……”
“得得得,不愿借钱就算了,跟这恶心我算几个意思?”苏小南斜视着他,“中午就吃一碗稀饭,受不得吐。回见啊。”
“小南。”霍天奇在她背后唤,“那钱……”
苏小南回头撩他,“留着给你的宾利蓓蓓买花儿戴吧。你主子娇气,得好好供着。”
霍天奇一怔,被她气笑了,“你还是这脾气。”
说罢,看苏小南撇嘴,像是无所谓的样子,他又无奈地苦笑,“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你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跟我在一块儿,不过是我对你好,你妈又喜欢我……小南,如果你真的爱我,像我爱你一样爱,也许……我不会选择蓓蓓。”
他爱她?
这回换苏小南气极而笑。
“那我得多谢你移情别恋,让我脱离苦海了?”
“唉,小南……”
“走呐你!”苏小南匆匆穿过夜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周遭向她投来的“被抛弃,真可怜”的目光,没来由的,鼻子突然一酸。
尼玛,这世道,谁穷谁惨怎么着?
握紧拳头,她回屋关上门,傻逼似的发下她苏小南一定要出人头地,做个有钱人等等“暴发宏愿”,也没心思去支摊子,推出电动自行车,直奔将军巷十八号。
有钱人一时半会做不成,可人,她还得做。
安北城不来找她,可她却不能不去找她。
拿人手短,欠债心软,欠了安北城的人情债,她到底还是不踏实。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收住,闷热了许久的天,还未入夜,竟沥沥淅淅的下起了小雨,把将军巷十八号围墙上盛开着苦盼红杏的夹竹桃花湿得透透的,那粉色的花瓣竟莫名添了一丝旖旎。
可苏小南按响门铃后的场面,却无半分旖旎。
开门的小伙子,满脸防备地看她。
“小姐,你找谁?”
从光华街到将军巷,苏小南顶着小雨和未散的暑热,骑了近四十分钟,身上汗流浃背,额上的头发都湿了,那形象确实不太匹配将军巷十八号的高、冷、酷,让保卫都觉得她像讨饭的。
捋一把头发,苏小南刻意把自己那张脸露出来,表示和安公子还算“熟”,然后咧出白生生的牙,“同志,我找安北城。”
一声同志,让那保卫略略错愕。
然后,他挺直了腰杆,朝苏小南礼貌的敬了个礼。
“不好意思,同志。安公子不在……”
不在?
“哦。”苏小南不算意外,毕竟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应当不会像她一样,除了上班就是死宅。
但就算人不在,她也得把心意尽到。
“麻烦同志和安公子说一声,我叫苏小南,是来还他钱的。嗯,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等他回来了,请通知我一声,我把钱转他的卡上。”
人可以穷,却不可以活得不自在,欠人情与欠人钱,就是不自在的根源,苏小南准备把从莫暖那里借来的钱,先给安北城,还上医院欠的情分。这样,她的心里就会坦然许多。
保卫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小姐,慢走。”
苏小南微微一笑,撑着自行车就转身.
“嘀!”门内,这时传来汽车的声音。
“哐”一声,大门开了。
一辆大红色的骚包轿跑驶了出来。
苏小南不懂车,叫不出车名,却可以想象,它的一个车角,她都擦刮不起。
她赶紧把自行车扶开让道,那辆车却摇下了车窗。
“喂,小媳妇儿……北城的小媳妇儿。”
车窗里露出一张光鲜俊气的面孔和玩世不恭的笑容。
会这样叫她的人,只有上次在医院见过的吴越。
苏小南盯着他,抿唇不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和这货,她实在不来电。
可吴越显然精神头儿很好,眯了眯带电的勾魂眼,他“亲切”的问:“北城的小媳妇儿,去哪儿啊,我送你?”
“不用,谢谢。”苏小南拍了拍车把,“锻炼身体。”
目光带笑的打量着他,吴越吹了声口哨,像是对她身材的激赞,又像是对某件未知事情的奚落,“你就不想知道北城去了哪里?”
人家的私生活,她苏小南没那么大的脸去问。
苏小南微抬下巴,表示不在意。
然而,吴越是个话痨,或者是心里藏了秘密,不说不足以让他身上通泰,一看苏小南骑上自行车就走,这货追了上来,继续偏头对她说:“妹妹,甭急着走啊!咱俩聊聊呗?”
“……”苏小南摆明没兴趣。
“别说我没告诉你啊,北城离开景城,去接一个非常重要的女人了……”
非常重要的女人……
苏小南心里一怔,仍然没有回头。
再重要的女人,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啊?
“嗳嗳嗳?”
吴越还在后面呱呱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说你这妞儿,你都不好奇那女人是谁?”
好奇么?
像安北城这样的男人,有一个后宫都正常,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奇的?
臆测着安北城庞大的“后宫”,苏小南不由又想起钥匙与锁的男女逻辑,摇头失笑一声,她加快了踩踏的速度,自行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出去。
“唉,这妞儿,不好玩。”
背后,吴越的声音渐渐远了。
苏小南松了口气,放慢了速度。
自行车驶过一个拥堵的公交站台,她正准备转弯向光华街的方向,突然发现背后有一辆黑色轿车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