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的时间里,汐妃的宫殿莫名的起了一场大火,所有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
最后的念想被毁,君芜琰提剑冲入甘泉宫,彼时,君祁天和白洛正在用膳,七岁的君芜琰伤了他们两个人。
伤虽不重,却让君祁天勃然大怒,皇后从中作梗,君芜琰被流放。
宫门口,侍卫押着小小的他,他倔强不甘的眼神里全是刻骨的恨。
皇后白洛牵着三岁的君芜询前来送他,笑得刺眼又得意。
君芜琰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眸,却是只对君芜询说了一句话,“九弟,记住,金銮殿上坐的不是父亲!”
渐行渐远,远离帝都,君芜琰遭受了不知多少虐待。
他的流放地点原本是北冥最偏远的城,最后却被送到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森林,枯枝腐叶,阴冷潮湿。
夜里,狼嚎仿佛在耳边,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神经。
仇恨支持着他活下去的信念,一个人在那片充满未知危险的森林里生活了一年。
生存斗争洗刷出来的戾气,让他整个人宛如修罗。
八岁,他离开森林,踏入尘世,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他通通品尝了一遍。
十岁,灼魂冰魄散第一次发作,原以为就此见阎王,却被容若大师所救,二人成为师徒,满身的戾气不减反增,苦练功夫,韬光养晦。
十七岁,收敛锋芒回到帝都,一进宫便被委以重任,前往边关剿匪,没有犹豫,他接下挑战,一战成名。
接二连三的战斗,层出不穷的迫害,没让他就此陨落,反而造就他战神的称号。
毋庸置疑的胜利、浑然天成的贵气、桀骜不驯的作风、残暴嗜血的性格,他从战场回归朝堂,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宣王,直至今日。
“娘子,我的过去并不光彩!”你会介意吗?君芜琰的声音极其压抑,七岁到十岁那三年的时光,是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夜羽溪红唇抿成一条线,抱着他的头,心尖仿佛被人拿针细细的戳,鲜血淋漓后又狠狠一拽,紧紧的撕扯着,逼得她几近窒息。
不用刻意多问什么,她能感同身受,她又何尝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扯动唇角,夜羽溪勾起一抹笑,轻柔的吻落在他唇角,“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绝配,就应该是夫妻!”
既然如此,那么,他的过往、他的伤痛、他的好、他的情,她又有什么理由拒之千里呢?
君芜琰动容,定定的看着她,疯狂,却是那样的坚定,“娘子,我不会再放手!”
他要走的路注定血雨腥风,她说他们是夫妻,那么今后,即便步步杀机,就算黄泉碧落、粉身碎骨,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这一生,他便认定了她!
夜羽溪手贴着他的心脏,头慢慢的靠上去,“夫君,我不是弱女子!”
既然注定不能安稳过完这一世,为何不轰轰烈烈呢?至少,还有他相陪。
君芜琰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唇角勾起,牵动整张脸的肌肉,慢慢形成摄人心魄的弧度,绽放在那张刀削斧刻的脸上,一眼便可沉沦。
夜羽溪呆呆的望着他的笑脸,半天没回神,直到他的唇距离她只有一公分,她突然沉下脸,扯着他的脸,神色严肃,“以后别随便这么笑!”
这样的笑,连她定力这么好的人都被蛊惑,若被别的女人看见,不知道有多少的狂蜂浪蝶涌上来,她忙,没时间一个个收拾。
君芜琰笑着将她搂进怀里,眸光宠溺,“好,我只对娘子一个人笑。”
夕阳染红天幕,茶花交织美好,这一年的五月,他们在彼此的心里打下烙印,从此天涯咫尺,只为一人疯狂。
君芜琰牵着夜羽溪漫步在草木稀疏的小道上,追风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对人,一匹马,看起来,也可以是永恒。
温情的时光如划破天际的流星,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夜幕低垂,追风踏上归途,载着心心相许的两人回到宣王府。
——
福祸相依,平静的日子总是伴随着不安定的因素。
夜鸣案子审结,贪污圈地,地方官员一共十二个人落马,朝中抓了八个典型,斩了几个情节严重的,其余的或充军或流放。
至于夜鸣,君祁天念及他这些年在朝中的贡献,选择从轻处罚,所有财产充公,夜鸣被流放,丞相府从此没落。
夜清灵百般求情,成功让夜剑宏和于秋住进了太子府,尽管没什么地位。
夜羽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粲然的勾唇,给成阜街的兄弟们发了几条消息后,便再无其他的动作。
这日阳光明媚,夜羽溪乘着宣王府的专属马车到城门口,彼时,丞相一家正在依依惜别。
入眼,枷锁镣铐,风光一时的北冥丞相也免不了蓬头垢面,身影萧瑟。
“生离而已,气氛怎么这么凝重?”夜羽溪跳下马车,一张笑脸在几人悲悲戚戚的气氛里格外突兀。
这样的场面 ,无比讽刺,却让她心底浮现起快感。
“你来干什么?”于秋的脸色最先变得难看,一双眼恶毒的在夜羽溪脸上扫着,很不得挖出几个洞。
夜清灵兴许还记得夜羽溪那个让她做了几天噩梦的眼神,眸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再看夜剑宏,时不时的伸手挡太阳,一脸的不耐烦。
“身为丞相府曾经的嫡系三小姐,自然是来送行的。”夜羽溪不理会于秋的眼神,径直走到夜鸣身前,眼眸含笑却是凌厉无比的和他对视。
夜鸣浑浊的目光里此刻闪烁着杀意,“当年你回来,我就应该杀了你!”
五岁落水,性情大变,七岁坠崖,生死不明,她十岁回到夜家的时候,他就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惜你没有,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夜羽溪并不在意他咬牙切齿的恨意,已经习惯成自然,渐渐麻木,她不在乎。
“是我低估了你!”夜鸣眼眸划过一抹幽光。
夜羽溪勾了勾唇,并未接他的话,后退了两步,“夜丞相,一路顺风!”
说着,扫了一眼于秋和夜清灵准备的一应东西。
“此次流放,意在让夜丞相体验民间疾苦,所有装备,一律从简!灵侧妃和于夫人的心意,转送给需要的百姓,也是功德一件。”
“夜羽溪,你什么意思?爹爹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这些东西,一定得带着!”夜清灵愤恨的看着夜羽溪,一双手捏得死紧。
此次流放的目的地是最北边,那里终日严寒,不带着御寒的衣物,怎么受得了?
夜羽溪瞥她一眼,“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年纪小就可以随意折腾?”
一句话,堵着夜清灵哑口无言,连正欲说话的于秋都乖乖闭了嘴。
夜羽溪冷笑,视线转向负责押送的四名士兵,他们的眼睛正看着夜清灵,寻求她的意见。
“怎么?本王妃的话不好使?”夜羽溪手指漫不经心的捏着袖口,轻飘飘的吐出一句没有看似没有杀伤力的话。
士四名兵互相对视一眼,分出两个,带着一应物件前往和押送地点相反的方向去。
夜羽溪满意的勾唇,最后看了一眼夜鸣,踏上马车回府。
一次大动荡的彻查,朝堂上的格局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官员的巨大缺口,给君芜琰和君芜临之间的斗争又添了一把火。
没有硝烟弥漫,没有血流成河,这一仗,君芜临折损了大半人员,朝中落马的八个人,有六个是他手下的官员。
经此一次,原本闲散度日的君芜衡也成了他的眼中钉,朝中的局势越发复杂。
夕阳西沉,君芜琰从皇宫回来,一脸倦容。
“晚膳用了吗?”夜羽溪一边帮他把朝服换下,一边问着。
君芜琰摇头,扣着她的腰身浅吻,“饭菜自然要和娘子一起吃才有味道。”
“就你会说话!”夜羽溪笑着戳了戳他的胸膛,敢情他活了二十几年吃的都是没味道的饭菜?
君芜琰轻笑,亲亲热热的搂着她,情话越说越顺口,“为夫说的是真心话,看着娘子就饱了。”
“那你别吃了!”夜羽溪脸颊薄红,气急败坏的瞪着他。
谁说宣王寡言少语、不苟言笑?难道这个满嘴抹了蜜、笑得跟烂柿子一样的人是宣王的魂?
“不吃饭,吃你?”君芜琰好心情的勾唇,眸光幽幽,薄唇在她耳边低语,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夜羽溪没出息的红了脸,却是冲着他灿烂一笑,抬脚使劲的在他脚背上一噔,“吃你自己去吧!”
身影消失在临天院,往着前厅去用膳,夜羽溪低低的咒骂着什么,君芜琰垂眸看一眼印着她小巧脚印的鞋面,无奈的摇了摇头。
前厅,夜羽溪和君芜琰正用着晚膳,皇后的懿旨再一次到达,同样的命令,让夜羽溪十日后进宫。
君芜琰看都没看,抬手就想扔掉,被夜羽溪阻止,“来两次旨意,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鸣的案子已尘埃落定,她有的是心思和时间跟她们玩,就怕有人玩不起!
——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并没有影响到女人之间的争斗,没有夜家庇护的夜清灵,俨然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小心翼翼的飞行。
在太子府,任何一房小妾出来,尽管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却都能对她冷嘲热讽。
整不了夜清灵,整整如今在太子府做牛做马的于秋,小妾们可是很有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