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丫头已经咽气了。”二十几个板子下去,蓝琪便完全的不动了,只那一双眼睛还瞪的老大,死死的盯着人群里的某个人。
老夫人正在闭目捻佛珠,此刻睁开眼,面目阴沉的看向冯氏,警告道:“这个家,你能管就管,不能管就尽早跟我说,你管不了的,我来管!”
多少年了,她不曾这样阴阳怪气的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冯氏的面皮有了瞬间的僵硬,脸上挂不住,却也只能忍住脾气,垂首道:“这一次是儿媳的疏忽,以后不会了。”
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莫名的,带了十二分的不满。
“哼!”她哼了一声,抬手。
陈妈妈赶紧过去搀扶她起身,一群丫鬟婆子拥簇着,送了她出去。
“母亲慢走!”冯氏道,态度依旧谦卑得体。
送走了老夫人,这整个院子里的气氛却不见任何的缓和。
蓝琪毕竟是她院子里的人,严锦宁走上前去,面色惭愧的提了裙子跪在了冯氏面前,“母亲,是女儿疏于管教,我院子里的人——”
冯氏明显是没什么心情,摆摆手道:“行了,又不是你的错!”
说着,她亲自把严锦宁拉起来,又冷冷道:“都散了吧,注意看管好门户。陈管家,盗贼的事你继续去查。”
“是!”
大晚上的,又动私刑又死人的,实在是晦气的很。
谁也不愿意在这院子里多留,鱼贯而出。
严锦宁走在最后面,不经意的一抬头,却见之前一直带着严锦辰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莫姨娘有些失神的盯着院子里蓝琪的尸首。
严锦宁行过她身边,顿了下。
严锦辰是严谅的遗腹子,今年只有六岁多,仰起头来,用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她,“二姐姐!”
“辰儿乖!”严锦宁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安抚道:“没事的,祖母只是病了,心情不好,这才发了脾气,回去早点睡。”
“嗯!”严锦辰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莫姨娘拉着他的手,感激的冲严锦宁屈膝福了一礼,“三公子年纪小,不经事,多谢二小姐关心。”
“辰儿是我的弟弟,应该的。”严锦宁温和的露出一个笑容。
她也不和莫姨娘过分热络,说完就径自错开对方面前先走了过去。
莫姨娘低眉顺眼,也牵着严锦辰的手走在后面。
严锦宁悄然拿眼角的余光往回看了眼,那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刘妈妈瞧见了,就紧皱了眉头,警觉道:“二小姐,方才莫姨娘盯着蓝琪的尸首看,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只是挨了几个板子而已,那丫头的血,流的是多了点儿。”严锦宁道,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刘妈妈脸色一白,就又担忧了起来。
“这到底是件不体面的事,既然阴错阳差,人已经没了,那件事就没必要再提了。”严锦宁道,侧目看她一眼,“现在的知情人就只有玉钏儿和金梅了,回头你再去嘱咐她们一下。”
“老奴省得了。”刘妈妈谨慎的应了,想想还是心有余悸,“今天的事情也真是惊险,好在是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出手就不容情面,要是当着各院主子把蓝琪的事情抖出来,伤了世子的面子,小姐您就少不得要跟着受牵连了。”
严锦宁未置可否。
老夫人的出现,跟场及时雨一样,她可不觉得这就只是个巧合。
主仆两个匆匆回了凝香斋,因为外面捉拿盗贼的动静还没消停,灵玉等人都还紧张不已,两个大丫头干脆就翘首以盼的守在了大门口。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见到严锦宁回来,两人总算松了口气,“这府里到底进来的是个什么贼啊,还没拿住吗?”
“不知道,反正有母亲管着,府里的守卫又森严,别担心。”严锦宁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顺势拍下了灵玉的手背,“折腾半宿了,告诉丫头们没事了,都睡吧。”
“嗯!”灵玉点头,几个人拥簇着她进了门。
这时候,其他的丫头婆子也都聚在偏院的院子里,严锦宁聊作不经意的看过去一眼,却发现之前不见了的金梅已经垂了眼睛和大家站在了一起。
她的眼睛眯了眯,直接推门进了房。
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
严锦宁点了一盏灯,捧着走到窗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把地面上遗落的两滴干涸的血迹用湿帕子擦拭干净,顺手将帕子也扔到了浴桶里,确定没什么遗漏刻意的地方,就直接和衣躺在了床上。
冯氏说他们府上这是招了贼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可疑。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前世的时候她的病好的没这么快,后来是得知司徒渊出事以后才赶回来的,那已经是事发的三天以后了。当时回府之后好像也是听说头两天府里闹了贼,不过那时候她满心都沉浸在司徒渊意外丧生的痛苦和自责当中,根本就没关注。
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连夜潜入严府来又有什么图谋?难道——
严家的这座宅子里还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吗?
*
兰苑。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一家之主,严锦华自是要留下来帮忙善后的。
“母亲,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您先进屋歇着吧。祖母也是年纪大了,脾气喜怒无常,您别往心里去。”见冯氏的脸色不好,严锦华就道。
冯氏的面目冰冷,直接越过她去,给杨妈妈使了个眼色,“你亲自看着,都收拾干净了。”
“是!夫人!”杨妈妈会意,走过去,利落的指挥下头的人把蓝琪的尸首拖出去,顺带着清理血迹。
横竖蓝琪已经死了,严锦华倒是没当回事,正在心不在焉的时候,却听冯氏冷声道:“你跟我进来!”
言罢,她自己当先甩手进了屋子。
严锦华愣了一愣,忽而觉得她这脾气发的是太大了点,怔愣片刻才狐疑的跟了进去。
屋子里,冯氏正被对门口站着,看不到表情,只浑身上下却有种冷嗖嗖的气势透出来。
严锦华只当她是气恼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试探着走过去,“母亲——”
话音未落,冯氏已经霍的转身。
严锦华只觉得眼前一道冷风扑面,然后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