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秦霜华身上的衣服,便怒火中烧。
秦霜华身上的衣服,极其不合身,分明不是女人的装扮,而是男人的里衫。
他转而怒视萧成野,萧成野眸光平平,没有一丝的惧意。
皇帝转而问秦霜华:“淑太妃,这是怎么回事?”
他压着嗓音,极力平复自己的怒气。
秦霜华心思微动。
皇后把她推到河里,但是她就算告皇后一状,就凭皇帝那个真爱的劲儿,看皇后还是带着滤镜的,根本不会觉得皇后有罪,指不定反而说是她惹恼了皇后。
因此,秦霜华斟词酌句,低声说道。
“本宫与皇后娘娘在茅房碰到,本宫实在是有些着急了,所以想要先上,所以惹恼了皇后娘娘,这一切都是本宫的错,希望皇上您千万不要治皇后娘娘罪!
皇后娘娘也是一时情急了,所以推了本宫一下。是本宫没有站稳,才不小心掉进河里,是本宫站得方向不对,站的位置不对,站得姿势不对,跟皇后娘娘没有什么干系。都怪本宫,都是本宫的错!”
秦霜华一个劲儿地道歉,把皇帝都倒懵了。
不是萧成野?是皇后?
他面色沉沉。
看着秦霜华忙不迭道歉,非常惧怕的样子,再看萧成野,面色冷冷地看着秦霜华。
皇帝心中隐隐怒意又起,他暗暗勾勒出了事情的原貌。
淑太妃为人单纯善良,不会去害人。皇后是脾气太差,她推淑太妃到河里,大概是真的了。
而萧成野救了淑太妃,是因为怕皇后杀了淑太妃一事,危及皇后的名声和人身,所以他才会忍着杀淑太妃的念头,转而救了她。
淑太妃现在这样小心翼翼,胆怯惊惧,一定是萧成野威胁了她,不许她说皇后的不是。
一定是这样!
萧成野跟皇后,看来依旧有瓜葛!
皇帝愤怒得不行,但是又不能把事情给捅出来,一旦捅出来,就真的如萧成野所说的,皇后危矣。
这件事情就被压了下来。
秦霜华回宫之后,小杏准备了热水,让她进去沐浴。
她不矫情,赶紧坐进去,好好泡了个澡。
小杏眼睛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主子,以后可不能这么吓唬奴婢了,您要去哪儿,可一定要跟奴婢说一声,奴婢跟着您,您可不能自己出去。”
秦霜华点点头,她才不是傻了吧唧专门探险的人。
她说了个方子,让三德子去抓药,防止身体出什么问题,还是喝点儿药巩固一下比较好。
三德子赶紧去了御药房。
他抓好了药,拎着药包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背后唤他。
“是德公公吗?”
三德子回头,看到唤他的那名太监,是曾经到泰康宫中,给他主子送过一只烧鸡的贺岱山。
他依稀想了起来,贺岱山说过,他是御药房的公公。
三德子一拱手,算是招呼,“贺公公好。”
“德公公来抓药,是太妃娘娘生病了么?”贺岱山一脸慈祥,笑眯眯地问着。
“我家主子有点儿伤风。”三德子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原来如此,不是因为别的?”
“别的?什么意思?”三德子疑惑。
他家主子还能有什么病,吃的那么多,壮得像头牛似的,这次出去吃个大餐竟然能伤风,他也是活久见了。
贺岱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笑道:“无事,德公公好走。”
三德子没有再跟他多话,着急回去看自家主子,便拎着药包离开了。
贺岱山对着空气低声说道:“药方拿到了么。”
“拿到了。”
“给主子送去。”
空气中一阵暗波流动,旁边的树枝轻轻晃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深夜,京中隐秘小院里。
淮阳王正在纳凉,他手指捏着一张纸,轻飘飘地晃了晃。
“他们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管家赶紧躬身,不敢说话。
淮阳王笑得邪气,“这上面的药,拿出来可以重新排列十几个方子。可以治伤风,可以滋补安神,甚至还能保胎。他们就拿着一张没什么用的方子,就给本王交差?看来本王真是太纵容他们了!”
淮阳王手掌托着那张药方,没见他使力,药方便渐渐化成一片粉末,随着风飘散而去。
管家赶紧回话:“泰康宫戒备森严,咱们的人也想去偷药渣,但是进不去。”
“戒备森严?不过一个功夫高点儿的太监,就叫戒备森严?”淮阳王脸色阴沉。
管家跪下,不敢再找理由。
淮阳王挥了挥手,心情烦躁。
“听说那个皇后又生事了?”
“据说是今日迎高僧的宴会上,又和皇帝闹了起来,皇帝将她提前送回宫中。现在太后已经下令,不让她出坤宁宫一步了。”
淮阳王拍拍大腿,有些烦躁:“女人,就是事儿多。偏偏本王还舍不得杀她,哎。”
……
自迎接高僧和佛骨之后,人人都以为,大端肯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只有皇帝却是天天焦头烂额,极其心塞。
他每日除了去赵嫔那里能被温柔相待一些,其余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跟他过不去。
既然他过得不舒坦,他也不能让别人过的舒坦。
他看着书案前面站着的萧成野,觉得,这个人就是他不舒坦的最大来源。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
他得想办法让这个烦人精给弄出京城去才行!
皇帝沉声问道:“并州糟了水灾,皇叔可知?”
呵,如何不知,已经传了很久了,但是没人往上报,都怕上头降罪,保不住自己的乌纱帽。
于是并州大小官员,都把本地的灾民往别的州府赶去。现在灾民成群结队,往京城来了。
下面的臣子没辙了,只得上报,皇帝龙颜大怒,他下令立刻赈灾。
但是无人敢站出来。
赈灾这种事儿,往常都是抢破头的,谁都知道,赈灾的时候,是油水最多的时候。
朝廷的款项层层分拨到下面,总要拔掉几层皮。
但是今年好像是多事之秋,先是过年的时候,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之后,不是水灾就是是蝗灾。
而且户部尚书是太后的人,太后不拨钱出来,怎么去赈灾。
于是,赈灾这个事儿现在就变成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再去抢。
太后把着钱财,就是为了让皇帝派她的人去,好吃这份油水。但是皇帝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不想跟太后妥协。
于是,他决定,找一个太后也拿捏不了,而且他也看着不顺眼的人,去做这件事。
于是,他选了萧成野。
“皇叔,并州水灾凶险,灾民已经蔓延到旁边数个州府当中,在这样下去,不止并州一处危险,连周围州府县镇也岌岌可危。”
萧成野清楚得很,皇帝是怕他在京城,揪住九门提督的过错,趁机夺权,甚至进一步重掌兵权罢了。
况且现如今赈灾之事,人人躲避不及,皇帝的心思,他如何不知?
他“嗯”了一声,像是赞同皇帝的观点。
皇帝接着说道:“朕决定让皇叔去赈灾,皇叔是大端亲王,可愿意为朕分忧?”
萧成野心中冷笑。
他本就不准备留在京城,淮阳王进京,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这时候最好躲得远远地,让他们兄弟俩争个你死我活,他回来,坐收渔翁之利。
本来想把秦霜华接出宫去,趁机带走,但是皇帝现在又把她留在宫中。
因此,萧成野面带犹豫。
皇帝接着说道:“毕竟皇叔曾驻守过并州,对那里比较熟悉。”
“让臣去赈灾,可以,但是皇上请给臣交代清楚,准备剥多少银钱多少粮食?臣好心中有数。”
皇帝面露难色,“朕记得并州粮仓库存充裕,皇叔尽管先去,开仓放粮,朕自会让人掉粮过去。”
萧成野冷笑一声,这饼子画得挺大,他要是有本事从太后手里调出一粒粮食,算他这个皇帝当得还没有那么窝囊。
皇帝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萧成野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他硬着头皮说道:“皇叔,并州灾民实在是无依无靠,现在满朝上下,朕只能靠你了。”
不管皇帝算计萧成野的心,有多深,但是这话,也真的是说得没错。
敢在这时候,还有胆子站出来的,不会躲着的,也就是萧成野了。
萧成野虽然冷硬,但心中也不是狠绝之人,他定定地看着皇帝。
皇帝只得进一步说道:“皇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能答应,一定答应。”
萧成野冷哼一声,眼角带着讽意。
“请皇上给臣一道旨意,凡是在赈灾过程中,有阻挠者,臣可以就地法办!”
皇帝蹙眉。
本来想趁机让萧成野即赈灾,又能让他出京,不至于权力做大,想一举两得。
但是萧成野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他趁机为所欲为?
萧成野见皇帝面露难色,心中有几分愤怒。
这个皇帝,真是拎不清,到这时候,还在算计他。
他接着说道:“皇上大可放心,这道旨意,只在灾区有效。”
皇帝瞬间便同意了,“可以,皇叔尽管去赈灾,朕再后方为你坐镇。胆敢有阻挠赈灾的,皇叔尽管办理,不用请示。”
萧成野看了一眼皇帝,冷声说道:“微臣遵旨。”
皇帝见萧成野应下,长出了一口气,今天终于有一件顺心的事情了。
萧成野见皇帝面色稍缓,心中冷笑。
他才不会让皇帝高兴!
他缓缓张口,说了一句皇帝非常不爱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