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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活各的
李金芳

第一章婚姻不是女人的城堡,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卫士

这天一大早,丁小枫就被姐夫钱正奎的电话催醒了,要她过去一趟,虽然电话里没说什么,语气也是慢声细气的,但小枫猜想一准没什么好事,保不齐是姐姐丁小柏又闹“幺蛾子”了。

在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又进来一个电话,是大姑姐储丽霞,她还是叨唠老爷子和钟点工的事,要她拿个主意,赶紧把老爷子的念头掐了。

小枫没好气地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工作该做的早就做了,可老爷子就是不回头,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储丽霞一听急了:“啊,你们这么着就算是同意了?”

小枫还想说句什么,见绿灯亮了,此时正是上班早高峰,马路上车流如织。丁小枫往路边拧方向,刚拧了两把,忽觉身子一震,又听一声闷响,只见一辆白色轿车擦着车身过去了。等小枫惊魂未定地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时,一个女人已经“啪啪”地在拍她的前挡风玻璃了……

小枫稳稳心神,打开车门下车,同时在记忆里调动起所有的交通规则,准备同这个穿黑色套装的女人来一番殊死大辩论。可是那女人一张嘴就把丁小枫击败了:“会不会开车呀?不打转向灯硬拐呀?”

啊?没打转向灯?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小枫觉得连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了,只有赔着笑脸连说对不起。那女人说:“你说咋办吧?我这可是新车,后视镜让你擦掉一块皮。报警还是私了?”

小枫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自然:“你说吧,我先听听你的意见。”

那女人把胳膊往胸前一抱,说道:“这事吧,全是你的错。这样吧,一千,我们自己把车开4S店里修。”

什么?巴掌大一块漆赔一千块?

那女人大概也觉得自己要得有些离谱,沉吟一下又说:“那什么,八百吧。一分都不能少了,要不咱们就等警察来。”

小枫心里给出的底线是五百块,正欲张嘴讨价还价,却见被撞的那辆车上又下来个中年男人,戴墨镜,瘦高个,一身休闲打扮,那男人越走越近,丁小枫禁不住心慌气短。啊,竟然是他!

自从到海州,小枫就想过是否会遇到赵西迪。只是这想法像火星似的在脑海里闪了几次后就熄灭了。海州太大了,怎么会遇到他?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给他打个电话约一下,或是直接跑到海州艺术馆去找他都行,但是,那样做的话,她就不是丁小枫了。

赵西迪是个在海州有些名头的画家。前年夏天,小枫所在的江城技校为了提高知名度,搞了个全县学生书画展,从市里请了几位名家来指导,其中就有赵西迪。活动结束那天,小枫同一位主任带队去黄河岛游玩。一到海边,大书画家们个个还原了儿童天性,大呼小叫地光脚丫下水捡贝壳去了,唯有赵西迪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

那天赵西迪穿一件蓝白相间的T恤,远远看去,像个忧郁的诗人。小枫赤脚走过去,笑着要赵大画家也发一回少年狂,可赵西迪却微笑着摇头。小枫知道赵画家有心事,这几天,她从那几位画家口中隐约听到了他老婆劈腿的事,小枫断定赵西迪此时正为这事郁闷,心底里不禁生出些同情和不平来,便顺手把手里捡的一个圆润贝壳递过去,然后就倚到石头上陪着赵西迪发了一会儿呆。

在回程的车上,小枫接到了一个手机短信:谢谢你,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常联系。

但从那以后,他们并没联系过。没想到在两年之后的今天,却这么尴尬地相遇了。

“赵老师,你看……这事儿闹的。”小枫有些语无伦次。

赵西迪微笑道:“我还想呢,远远看去这位女士好面熟,果然是你。你什么时候到海州的?”

小枫告诉赵西迪,来了已经快一个月了。

“哦,是这样啊,那工作呢?”

“辞了。”

“辞了?”赵西迪略显吃惊,这年头,辞职的事时有发生,可像丁小枫这个年龄段的女人能下了决心辞去公职的还真没见过,不会是单单为陪个孩子读书就辞职吧?虽说纳闷,但这个时候,这些具体的问题又是不便问的,便话锋一转说道,“我给过你电话的,没丢吧?”

“有的有的。”小枫忙说。赵西迪的言外之意她懂,他是在问她为何不给他打电话。小枫知道旁边还有一个女人虎视眈眈,也搞不明白那是他的太太还是朋友,便把转了话题道:“赵老师,你的新车让我刮了……”

“怪我怪我,车速太快。”赵西迪说,“你的车也伤了吧?”

“没事没事。”小枫忙说,“怪我,没打转向。”说着,就打开钱包拿钱。

赵西迪制止住丁小枫,“也没啥损失,走个保险算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赵老师,是我的错。”小枫坚持着,在说话时,旁边的那个女人一直黑着脸。

争来争去的结果还是依了赵西迪,但小枫表态要找时间请他们吃饭。通过赵西迪的介绍,小枫知道了这个套装女人名叫祺佳,在市工会上班,是赵西迪的女友。

目送赵西迪的车远去后,小枫才重新上车,刚系好保险带,扔在副驾上的手机又唱开了。小枫想,储丽霞肯定急坏了,抓起来一看却是丈夫储红兵。储红兵上来就问:“小枫,你干什么呢?怎么不接姐姐电话?”

小枫没好气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接她电话?”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储红兵声音高了起来。

其实,勾起小枫火来的,不止是大姑姐的事,也不止是适才撞车的事,还有跟储红兵的事。

储红兵原先在老家江城油棉厂开小车,后来油棉厂破产改制,他就揣着买断工龄的二十万,奔着在京的旧日同学去,三混两混的,还真有了眉目,竟然在西四环边上一个叫“鹏展”的大厦里租下了一个单元楼做起了“二房东”。生意不算太大,但七七八八的租户却有百十家。上周六,储红兵回了海州一趟,当晚两人照例要做“功课”,储红兵先去洗澡,小枫铺床,就在这时,储红兵搁床头的手机响了,小枫拿起来一看,打过来的是个北京手机号,她怕有什么重要事情耽误了,就摁开接听键,还没开口,一个嗲嗲的声音已是响了起来:“储哥什么事这么忙呀,也不接妹妹电话?”

是个女的!声音很脆,而且还很年轻。

小枫没经过这阵势,只觉得头一阵发晕,过了半晌,喘气方才匀了。她想起了好朋友姚茉莉常叮嘱她的话,“小枫呀,红兵一人在北京,可要看牢哟。”那时,她还没心没肺地说,“不怕,我俩两小无猜呀,那感情没得说。”

小枫和红兵自小在一个街面上住着,还是上下级同学,丁家爸爸和储家爸爸曾在一个工作组待过,两家一直礼尚往来,逢年过节,储家就派储红兵过来送礼,他那时爱骑辆大金鹿自行车,脚掌擦着地,一晃一晃的。

窗户纸被捅开是在小枫师专毕业那年,那时储红兵已是油棉厂的小车司机了,储家来提亲,小枫妈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天似的。小枫刚刚经历了一场校园爱情,又正为分配的事烦着,心想谈场恋爱换个心境也不错,何况储红兵这人也不让人讨厌,就点了头。小枫分配的事,储家下了力气,后来小枫如愿留在了县城,进江城技校当了一名老师。第二年的春天,两人就理所当然地结婚了。

小枫一直相信,储红兵是从少年时代就对她情有独钟的,他若爱上另一个女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这晚,一个北京女人,就这样哥哥妹妹地来电话找储红兵了。等储红兵从洗澡间里出来,抓过手机就回拨了过去……

当然还是那个女声,小枫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的她正摆出一副贤惠至极的样子,跪在床上拿条干毛巾给坐在床边的红兵擦头发。只听那女人说:“储哥呀,刚才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嫂子在一边呀?你怕她不高兴吧?”

红兵似是激灵了一下:“你谁啊?”说着不觉要从床边站起来,却被小枫一把摁住。

“储哥,连我都听不出来了?”那女人继续卖关子。

红兵撩起浴衣的下摆扇了几下,语气有些恼火:“你再不说,我可挂了啊!”

“别介呀,储哥,我烂漫呀,小白,白烂漫。储哥,你可真是的,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810的。”女人嘻嘻笑道。

“噢,小白呀。”红兵似乎放下心来,他费力地扭过脖子,逃过一劫似的想捕捉一下小枫的眼睛,但小枫偏不给他机会,又把他的脖子扭正,再次拿毛巾在他头上揉搓起来。

绕来绕去的,原来白烂漫要储红兵带几斤渤海湾新鲜的皮皮虾回去。储红兵吁一口气,转身乐呵呵地拍拍小枫说,快去洗吧。小枫心里五味杂陈,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貌似顺从地下床去了洗澡间。

小枫甚至在把身子平铺在床上,任由储红兵驰骋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个梗,她一直在忍着,不想拂红兵的兴,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竟在那个节骨眼儿上脱口而出:“那女的怎么有你电话?”

储红兵哪顾上回答呀,他只管闷头继续,小枫气不过,拧了他一把,还是那句话:“她怎么有你电话?”

小枫只想要个解释,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始料未及,她听到储红兵喉咙里“呜”了一声,便翻身落马了。

……

这会儿,听储红兵在电话里急了,小枫却偷偷地抿嘴笑了,她猜想,此时的储红兵大概正握着手机站在北京的街头,望着路上的滚滚车流发呆吧?她有点恶作剧地想,储红兵呀储红兵,我这一大早都吃好几个苍蝇了,你就权当替我分担一个吧。

小枫心情忐忑地赶到姐姐家,一进门,见姐夫钱正奎倚在门框上,全身精湿,裤腿角上还在往下滴着水,一只脸盆倒扣在地板上,丁小柏则像个正宫娘娘似的坐在沙发上横眉冷对。

丁小柏果真又在闹“幺蛾子”了。自打搬来海州,小枫就见识过姐姐闹过好几次“幺蛾子”,有一次突然玩起了失踪,害得她和钱正奎找了一整天,亲戚朋友家中,马路商店公园,能想到的地方全找了,就差贴寻人启事了,到头来却发现人家在地下室小床上睡得正香呢。还有一次,储红兵回来,丁小柏喊他们过去吃饭,小枫满心欢喜,可吃着吃着,记不清钱正奎说了句什么话,丁小柏一下子变了脸,站起来就要掀桌子,幸亏桌子是实木的,没掀动,结果,把两只盘子砸在地上。这次是给老公一盆凉水浇下来,下手也够狠的。

小枫不敢说什么,想尽快息事宁人,就跑到洗手间拿墩布来擦地,边擦边想,这做官的男人也不易呀,在外面前呼后拥颐指气使的,可到了家还得乖乖听老婆话。姐夫别看官至正处,可在姐姐面前也是唯唯诺诺的,何况现在姐姐开“更”了,姐夫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小枫擦着地,丁小柏坐沙发上却摆开架式说开了:“钱正奎,你能啊,把我妹妹叫来,你什么意思啊?有本事你上联合国呀,你上安理会呀!”

钱正奎仍倚在门框上,哭丧着脸说:“小枫,是这样的,我给正达公司做顾问,江城有个项目马上要启动了,今早我出发……”

“哼,你又不是头一回出发,看你那个劲,还穷倒饬,呸,不要脸!”

“小枫,我没不要脸……”钱正奎继续申诉。

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中,小枫终于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天一早,钱正奎打理好了行头准备出发,丁小柏也知道钱正奎是为了给家里创收,可是看他油头粉面那样,她就来气,你说一大老爷们,哪有这么多穷乐。丁小柏今天有些不好受,头疼。她的头也不是真疼,她只是盼着他能过来给她按一按,可钱正奎愣是不解风情,还边打领带边说,头疼?那你先找点药吃。

丁小柏还想说句什么出出气,无奈一股尿意上来,整个小腹开始下坠胀满,又要跑厕所了……丁小柏蹲在马桶上,正为怎么出口恶气而伤神,昨晚剩的半池洗澡水一下子触动了她的灵感……

小枫先把钱正奎推进卧室换衣服,又返回身把丁小柏拉到阳台上,压着嗓子说:“你太过分了!你把他浇出个好歹来咋办?”

丁小柏怒气冲天地说:“你瞧瞧他那德性,跟个汉奸似的。”

小枫也觉得姐夫的头发弄得是有点儿不像好人,可是她嘴上不能说:“他不好歹是个顾问吗?老有应酬,就得注意些形象。”

“破顾问,谁稀罕呢!”丁小柏说着,便把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半杯水倒进了阳台上的一株玉树盆里,把小枫看了个目瞪口呆。

姐俩正在阳台上说话,就见钱正奎从里屋晃悠了出来,又换了一件银灰色夹克,下着一条奶白色休闲裤,头发重新又弄得油光光水滑滑的。趁丁小柏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小枫过去把钱正奎往里扯了一把:“你咋不长记性!”

钱正奎醒悟过来,在头上胡乱撸了两把说:“这咋出去?”

丁小枫拿了把梳子塞进他口袋里:“死心眼。”

钱正奎苦笑一下重新出来,在客厅里站定,有些讨好地冲着阳台喊:“小柏,我走了啊。”

丁小柏回过身来,打量犯人似的把钱正奎打量了半天,说了声:“滚!赶紧!”

晚上七点多,储红兵打来了电话,他接受了早上的前车之鉴,话说得小心翼翼的:“小枫,你还没给姐姐打电话吧,还是打一个吧。”

小枫从姐姐家刚刚回来,觉得浑身像散了架般,便有气无力地说:“还不就那些事,你放心,咱们谁也拧不过老头儿。再说,人家谭兰萍也没什么不好,可你姐为啥死活就看不中人家呢?”

“我姐这人就是好钻死牛角,你再开导开导她,给她摆摆道理,啊?”储红兵话语里分明有了乞求的意思。

小枫想起自己早上平白无故让储红兵吃了苍蝇,不觉一阵心软,就柔声道:“好,我这就打。”

储丽霞果然在生气,她先是生老爷子的气,又生丁小枫的气,后来又生储红兵的气,她生起气来觉得到处乌烟瘴气的,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谭建国加班刚刚到家,正坐沙发上看一档相亲节目,二十四位艳丽如花的女嘉宾一出场,谭建国的眼睛就直了。储丽霞生气,上去一把把遥控器夺过来,“啪”的关机了。

小枫电话进来的时候,储丽霞正坐沙发上喘粗气,她赌气不接,早上你不是不接我电话吗?我也不接你的,急死你!可丁小枫不着急,手机响了会儿就断了,储丽霞等着它再次响起来,手机却仿佛是跟她置上了气,一动不动地躺沙发上。最终,储丽霞还是沉不住气了,一边骂一边回拨回去……

当然,还是那件磨叨了个数月的事,小枫劝她说,你看人家谭兰萍伺候的老爷子多好,他们俩走到一起也没啥不好的。但储丽霞偏不,说道:“荒唐!真是荒唐!老爷子老了,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呀?”

小枫道:“姐,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牵的线。”

储丽霞被噎得一愣,丁小枫说得没错,说来,谭兰萍与老爷子的事确实是她一手促成的。

谭兰萍是谭建国的一个远房姐姐,与丈夫离婚后,一直帮儿子带孩子,今年年初,她来找谭建国,说孙子上小学了,她跟儿媳妇也闹不到一块去,麻烦建国在城里找个活干。谭建国为难,兰萍姐,你说现如今这年轻体壮的都没活干,你说你这岁数了……

谭兰萍低头没了话说,只管在那儿唉声叹气。坐一边的储丽霞见状却动了心思,这段时间她一直忙活着想给父亲找个麻利的钟点工,可挑来挑去却没有合心的,这会儿见这个利利落落的兰萍姐,不觉暗喜,这不一现成钟点工吗?

但老爷子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服老,不愿雇人,说一个人清静惯了,不愿意家里再添一口人。老头自从三年前老伴去世后,一直单过,儿女们也不是没想过给他找老伴儿的事,可老头说,太老的不行,太年轻的也不行,没文化说不上话来的又不行,挑挑拣拣的就一直拖到现在。储丽霞做工作,说给你请的是钟点工,只管给你做做饭,又不是保姆,人家做完工是要走的。好说歹说,老头总算答应。一段时间后,储丽霞过来视察工作,老爹非常满意,说这小谭不光饭菜做的有水平,手脚还利落,储丽霞听后不觉满心欢喜,又见老爹面色红润,心想这个人还真是找对了。

不承想,上个月的某天晚上,储丽霞儿子小奇同女朋友约会回来,一进门就神秘兮兮地说他在广场看到姥爷了,姥爷正跟做饭的大姑坐在一个椅子上说话哩。上床后,储丽霞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把小奇所见告诉了谭建国,要他这个县委机要科的特工人员帮着分析分析,老头跟谭兰萍大晚上的跑广场去做什么?谭建国晚上在外喝了酒,正兴奋着,说:“要我看呀,他们俩八成是有一腿了吧?”

第二天早上储丽霞一起床就给老爸打电话,问他昨晚上干啥了?老爷子说老样子,看看电视泡泡脚。还说,昨天的晚餐整得有点丰盛,吃过饭就有点晚,人家小谭不一女同志吗,怕不安全,就送了送她。谭兰萍在城乡结合部租了间小平房,每天骑自行车来储家上下班。

“什么什么,你送她?”储丽霞一听就火了,“这到底是谁伺候谁呀?大晚上的,你回家再磕了碰了怎么办?”

老储呵呵笑了两声:“相互帮助,相互帮助。”

中午储丽霞赶过去实地侦察,老储开门一见是闺女,脸上就有些尴尬。储丽霞往里一望,呵,一桌子菜,正当中还摆个大蛋糕,那谭兰萍头上戴着个生日纸帽正笑逐颜开呢。眼前这一幕差点没把储丽霞气死,她把脸一拉,头也不回地走了。

储丽霞晚上打个出租,跑到了谭兰萍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家,三说两说就把谭兰萍辞了……

储丽霞未雨绸缪,把老爹和谭兰萍的感情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本来,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但几天后,当储丽霞领着新找的钟点工到父亲家的时候,却见那谭兰萍正在给老爷子煮水饺,老爷子坐一边剥大蒜,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两人说说笑笑。

储丽霞气得牙根痒痒,谭兰萍,还真能啊,都单线联系上了,想着这些她便带了气,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谭兰萍一时语塞。老爷子却在一边护上了:“是我叫小谭过来的,我就想吃她包的胡萝卜素馅水饺。你也不必为我再费心找做饭工了,实话说吧,我就吃惯小谭做的饭了。”

刚找来的钟点工听罢,白了一眼储丽霞,气哼哼走了。

储丽霞两头没落好,气咻咻摔门而出,半路上就把电话给弟弟和弟媳打了过去——海州的丁小枫和北京的储红兵听后也连呼老爹荒唐,纷纷表示一切听姐姐的,姐姐指到哪儿打到哪儿。弟弟和弟媳能这样说,储丽霞顿觉释然,觉得自己的打压队伍又壮大了,但不久,储丽霞就发觉情况不妙起来,弟弟和弟媳竟齐齐转了风向——他们被老爹成功策反了。

被弟媳丁小枫一揭疮疤,储丽霞有些挂不住,一口气直涌上来,在嗓子眼里堵了半天方才硬生生咽下去,便开始反唇相讥:“怪我引狼入室?都是我的错呀,你们两口子倒好,都不在江城,都会图清心,我一人跑东跑西的,还搭上辛苦不落好,我咋就这么贱呢?”

听储丽霞又要上气,小枫也急,但想想还是赔笑道:“姐,你为老爸跑前跑后的,我们心里都有数,都感激你,我们初听这个事儿也觉得荒唐,我和红兵劝过多次,可老爸认准了,再说那谭兰萍确实跟咱爸也挺配的,我看咱们还是依了他吧。”

“依了他?别的事行,这个事就不中!小枫呀你想想,他真跟那谭兰萍结合了,丢人的是我们做儿女的,我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丁小枫觉得储丽霞说得有点太危言耸听了,“他喜欢不就得了。”

“他喜欢?我还不喜欢呢。谭兰萍只比我大四岁,我一直姐长姐短地叫着,噢,这一下子……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这还在其次,好说不好听的是她是谭建国的姐姐呀,你说,她如果真跟老爷子成了,那……丢死人了,你们不当回事我还臊得慌呢!”

“这有什么呀,又不是亲姐!”

储丽霞继续:“说好听的是大逆不道,说不好听的就是那俩字:乱伦!”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扔掉手机后,小枫在沙发上闷坐了一会儿,觉着无聊,想想还是睡觉吧。想到这里,她先是拍了一层润肤水,后又抹乳液,又涂一层晚霜,本想省道工序的,又一看自己的眼角都有皱纹了,又顾影自怜地补上了层眼霜。

这样一收拾,小枫就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水润起来,一点一点生动起来,心里也一点一点舒朗起来。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赵西迪,哦,那个戴墨镜,瘦高个,一身休闲打扮,微笑着向她走来的赵西迪,怎么会是他?怎么会那么巧?

小枫想起了一部法国电影《蝴蝶振翅》,在那部片子里,一颗石子,一件黄色雨衣,就能改变人的命运,哦,真是处处充满了玄机,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涌上了小枫的心头,也许,她和赵西迪之间也有这样一只蝴蝶?如果有的话,那只蝴蝶就应该是储丽霞的电话了,不,应该是早上姐夫的电话。是的,如果不是姐夫来电话,她怎么会心急火燎地往姐姐家赶,就不会与赵西迪相撞。

想来想去,小枫又想到了两年之前的海边,想到了那块大石头。夕阳西下,她光脚站在海水里,远远地看着倚石而立的赵西迪,他的忧郁气质吸引了她,她不觉向他走去,并把手中的一个圆润贝壳递给了他,然后便倚到石头上,陪他发呆……

想来想去,绕来绕去的,丁小枫便睡着了……蝴蝶呀,一只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呀,就那么绕着她飞呀飞的……

这些天,小枫一直在琢磨请赵西迪和祺佳吃饭的事,可是,她又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单独请他们,她为不知道在饭桌上讲些什么话而犯愁。赵西迪虽认识,但也不能说是熟识,另外还有一个祺佳,那天那副模样,想想就犯怵。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豪气冲天地请吃什么劳什子饭,倒不如把修车钱直接给他算了,可是又想,给他他就要吗?那天,到最后已不是钱的事了,也不是车的事了,而成了饭的事了:

小枫说要请吃饭,赵西迪说该由他来请;小枫说那哪行,这饭她得请,赵西迪说这是在海州,他是主,她是客,理应由他请;小枫急了,说你是主人也不成。到最后,赵西迪就笑了,手一挥说那成,你请就你请,说定了,我可等电话了。

但眼见着十几天要过去了,这个饭还是没请。最后,小枫决定,让她在海州的好朋友姚茉莉给拿拿主意,这个饭到底该怎么个请法。

说起小枫与姚茉莉的关系,应该追溯到她们的少年时代,那时小枫与姚茉莉姐姐是同学,天天粘在一起,姚茉莉呢,虽比她们小三两岁,但早熟,不愿意跟同龄的女孩玩,偏偏喜欢跟在她们屁股后头瞎转。姚茉莉姐姐烦她,说她“跟屁虫”,对她又呲又吼的,反而是丁小枫,常常不顾同伴们的反对,领着这个邻家小妹一块玩。后来的姚茉莉有一次酒后动情,红着眼圈对小枫说,小枫,你不知道,我的童年有多么孤独,如果没有你,简直无法想象……

这会儿,当姚茉莉弄清丁小枫的意思后,就说:“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就请一客吗?我一朋友在西山县做副县长,那儿有一樱桃沟,他邀我好多次了,说再不过去,樱桃就都没了。不如这样,你给你那画家朋友打个电话,明天周六,我们去西山采摘怎么样?”

“这,合适吗?”小枫小声道。她不敢确定赵西迪同不同意,她怕人家说请个客还要跑来跑去的。再说,本来是她想请客的,这一往西山跑,这不明摆着是去烦扰姚茉莉的朋友吗?

电话终于打了出去,赵西迪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安静:“小丁,是你?”

“是,是我。”小枫心里莫名地“咚咚”响了几下,随后便问他明天是否有时间?

赵西迪说有时间,并笑问小丁是不是要请客了?

小枫脸无端地红了,她不自觉地吐吐舌头,随后便把要邀他和祺佳去西山采摘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完心里惴惴的,赵西迪会不会不答应?但赵西迪答应得很干脆,“好啊,早就听说西山有个樱桃沟,还一直没机会去呢。”

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早晨的空气湿润而干净,坐在车里的小枫望着马路两边的紫荆树滑过,心想,待会儿见到赵西迪该说些什么话呢?

赵西迪所住小区的名字叫“风荷苑”,挺诗情画意的名字。小枫老远就望见了他,只见他穿一灰白风衣,两手插在衣兜里,肩上斜斜地挎一背包,正站小区门口的一棵早樱下往马路上望……姚茉莉也看到了赵西迪,伸手捅捅小枫,“哦,我说,快看,兔子。”

小枫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兔子呀,在你心里嘣嘣跳的兔子。”

丁小枫想说句什么反击她,却已是来不及了,车子已然停在赵西迪脚下,姚茉莉摁下车窗热情打招呼,赵西迪不认识姚茉莉,愣住了,小枫赶紧摁下车窗。赵西迪明白过来,拉开车后门便上了车。

小枫暗暗叫苦,自己今天可真是蠢到家了,姚茉莉来接自己的时候,为什么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坐到了后座上?怎么就没想到过会儿接上赵西迪该如何分配座位呢?她边骂着自己笨,边往另一侧挪挪身子,嘴里问道,“赵老师,去哪儿接祺佳呀?”

“不巧,她单位今天正好有事。”赵西迪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来放到腿上,微笑道,“她让我谢谢你呢。”

“这怎么好呢?赵老师,我说好是请你们两个的。”小枫有点急,“要不,等祺佳忙过了,咱们再去。”

“去吧,定下来的事情怎么能改呢?”

正在小枫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姚茉莉突然开口了:“小枫,人家赵老师都准备好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再说,樱桃时令性那么强,是等不起的,祺佳这会儿去不了,但口福还是有的,我们多给她摘些回来不是就有了,是不是赵老师?”

“对呀。”赵西迪连连点着头,又像想起什么,转过脸来问小枫,“小丁,你还没介绍你这位朋友呢,该怎么称呼?”

就这样,很自然地,话题就从祺佳身上转到了别处,接下来,姚茉莉把她的嘴皮子功夫也发挥到了极致,一路上与赵西迪说东道西,谈古论今的,小枫暗地里吁了口气,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无端地紧张着,到西山的时候,她的两手已微微地攥出了汗水。

姚茉莉的县长朋友姓罗,已早早地等候在山脚下。罗副县长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司机,登山的时候司机说脚在某天崴了一下,怕是走不了山路,罗副县长说好,那你就在车里等着吧。这样一来,实际登山的就成了四个人,也可以这么理解,是两对儿,一对是姚茉莉和罗副县长,另一对则是小枫和赵西迪了。

开始的时候,罗副县长走在队伍最前面,他引经据典,妙语连珠,一路讲解着西山的历史,姚茉莉和赵西迪也时不时插话进来,小枫呢,则很少说话,只管一门心思往上爬,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角色进行了互换,小枫走到了最前面,倒成了开路先锋。在一个山路拐弯的平台上,小枫猛然发觉有一阵儿没听到其他几个人的说话声了,止步往后看看,却只看到正拾阶而上的赵西迪。

赵西迪在两米开外,大概是热了,身上的风衣已经搭到了胳膊上,他见小枫停下,便也止住脚步,仰脸看着她笑道,“小丁,你走得蛮快的呀,我是紧赶慢赶才跟上你的脚步。”丁小枫想开句玩笑,便说,“赵老师,你看我这人,只顾自己走得痛快,真是太没大局意识了。哦,他们俩呢?”这话一出口小枫就后悔了,还好,赵西迪没回答,只是把风衣往肩头一搭,浅笑一下,便向上继续走来。小枫本想回身往前走的,但是,她站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大大的平台,之前他们已经走了好长时间的石阶了,刚才看赵西迪也是满脸汗水了,照理说也应该喘口气了。

“嗨,小丁,”赵西迪笑盈盈地叫道,因为一直在走山路,他的呼吸有些粗重,“总算是追到你了。”

小枫有些懵懂,一时不知该说句什么话,其实,人家这句话也没什么逻辑错误,可听着却有点那个。小枫脸一红,问道,“赵老师,累了吧?”

“嗯,有点儿。”赵西迪说着话便展开肩上的风衣铺在地上,并坐了下去。小枫见前面有棵大树,就想踱过去倚到树身上休息一下,刚转身迈了一步,就觉得右脚脚腕被人握住了——只是一瞬,赵西迪便放开了她,他仰脸望她,轻声道:“坐一会儿,好吗?”

小枫知道赵西迪在看她,但她佯装不知,扭脸往远方望去,雨后的西山,罩着一层淡淡雾气,山石和绿树隐隐约约的,似梦似幻……就这样,她看着远方,而赵西迪则看着她。

谢天谢地,姚茉莉手里捏着枝叫不出名堂的野花,终于同罗副县长气喘吁吁地赶上了,小枫起身把她拽一边小声质问:“死丫头你跑哪儿去了?”

“嗨嗨嗨,别人私事无权过问啊。”姚茉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继而又碰碰小枫的胳膊,用眼神点点赵西迪,一脸暧昧地问,“怎么样?”

翻过一个山坡,眼前豁然开朗,坡地上满是樱桃树,沟底,有一股清澈的泉水蜿蜒流去,搭眼望去,无边的葱绿中点缀着串串深红,空气里满是樱桃诱人的香味,呵,这就是樱桃沟了。姚茉莉张开双臂,向那片坡地冲去,叫着:“可爱的樱桃呀,我来啦!”

小枫做不出姚茉莉那样的动作,但因为这片樱桃林的出现,她觉得一直提着的心仿佛是在瞬间就落了地,她听到赵西迪在她旁边轻声叹道,哦,樱桃红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同她说话。小枫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接话茬儿,还好,姚茉莉在前面喊她,算是给她解了围。小枫跑过去,停住脚步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回了下头,她看见赵西迪正从随身背的挎包里掏出个本子,然后在上面唰唰地画了起来。

在西山吃饭的时候,罗副县长一上桌就定好了规矩,说除了开车的不喝酒外,其余人都必须喝一色的白酒。小枫虽然不太常喝酒,但因为遗传基因好,还是有点小酒量的,可她没想到的是今天喝的是西山特产52度的烧杠子,小半杯下肚,就觉得耳热心跳了,在又一次响应罗副县长的号召端起酒杯后,就觉得桌下有人踢她的脚,接着赵西迪把小枫手中的杯子接过去,等小枫反应过来,想拒绝已然来不及了,赵西迪已把酒倒入了自己杯子,只象征性地给她留了一丁点儿。

姚茉莉冲小枫直挤眼睛,小枫的脸更红了。

返回的时候,小枫见赵西迪走路有些踉跄,就为他拉开后车门,想等他坐好后,自己再坐副驾驶上,可刚想替他把车门关上,赵西迪一探身子就握住她的手,此时,姚茉莉同罗副县长情意绵绵地告别后刚好往车边走来,小枫怕被她看到,心里一紧张只好一抬腿坐上来了。

赵西迪的头仰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他的手指在她的指缝尖摩挲……

丁小枫不敢动,几乎是一个姿势坐了一路,右手也就这样被赵西迪安安静静地握了一路……

第二天早上,小枫正准备起床吃早饭,却听手机响。

“亲爱的,快,快来救我。”姚茉莉幽灵般的声音。

小枫脑门子立马渗出一层汗来,她的第一反应是姚茉莉煤气中毒了。姚茉莉自己买了套大复式,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但还是孑然一身。小枫急问:“啊?怎么回事?”小枫的声音都快变调了,却听到姚茉莉在那边“扑哧”一声乐了,“亲爱的,告诉你说哈,家其回来了。”

“谁回来了?”小枫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米、家、其,听清了,亲爱的?”

小枫一听米家其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长长记性好不好,那小子折腾得你还轻吗?你怎么就那么贱呢?姚茉莉,你跟他没有未来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是耍着你玩的,你醒醒吧!”

米家其是省电视台一记者,比姚茉莉小八岁,去年年底在一次会议上同姚茉莉认识了,知道她单身,就展开猛烈攻势。小枫当时就对姚茉莉说过,她跟那小子长不了,可姚茉莉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不听,说你知道杜拉斯吧,人家男友还小三十六岁呢。小枫说世界上有几个杜拉斯,不信你就等着瞧。果然,感天动地的爱情只维持了一年,最后就无疾而终了,姚茉莉为此还大病了一场,害得小枫从江城跑来安慰她。这会儿听说她跟那小子又复合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姚茉莉,听好了,换掉手机号码,还有什么QQ,MSN什么的,一切能换的统统换掉,你要同那小子彻底一刀两断,不要那么贱,听清了?!”

“小枫别生气,听我说,是这样的……”姚茉莉贱兮兮地说,“家其夜里不来了嘛,你说巧不巧,一大早,我妈又来电话要我中午去相亲,而且还下了最后通牒,说今天绑也要把我绑了去……所以说,我得上你家避难去,我妈没准一会儿就来绑我了。”

半小时后,姚茉莉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小枫家的沙发里。脸有点发虚,一副纵欲过度的样,丁小枫想开句玩笑,想想还是忍住了。据姚茉莉说,那米家其是夜里独自从省城开车来的,他想她想得要发疯了。

姚茉莉说米家其待她家里睡觉呢,她妈又没钥匙,进不了屋。

小枫进厨房去给姚茉莉弄吃的,饭刚吃到一半,姚茉莉的电话就响了,她抹了一把嘴唇上的沫子说,肯定是我妈。

果然是她妈冯香兰。此时的冯香兰正站在姚茉莉的公寓门口对着手机喊:“莉莉,你甭跟我藏猫猫,我知道你在屋里。开门开门快开门!”

听筒里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姚茉莉吐了下舌头对着电话说:“妈,我真不在家,我在外面呢。”

“你别气你妈,你在屋里呢,星期天你一直都是睡懒觉的,你别蒙我,开门开门快开门!”

迫不得已,姚茉莉只好说了实情,说她在小枫家呢。冯香兰半信半疑,骗我的吧?姚茉莉急于想证实她说的是实话,就让小枫听电话。

小枫没办法只好接过手机,那边冯香兰笑起来,小枫呀,她真在你家?好,正好,我打车一会儿就到,你给我看住她啊,千万别让她跑了。

啊?小枫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挂断了。

“不会吧,她又没来过你家,她怎么认识?”姚茉莉把半拉煎蛋塞进嘴里,有些没心没肺地说。

小枫思忖着,“让我想想,我把家安顿好后,是去看过冯姨的,她好像问过我在哪住来着……”

“啊,你告诉我妈了?”姚茉莉急问。

“告诉……了吧?”小枫说,“我说我在锦湖花园租了个三居。不过,冯姨的记性有那么好啊?”

“完啦完啦,丁小枫,我妈做了一辈子会计,脑子好使着呢。”姚茉莉哭丧着脸说。

茉莉妈冯香兰自从坐进丁小枫家的沙发,就在不住地数落女儿:“你看看人家小枫,比你大不了几岁,孩子都多大了,你呢,不愁不忧的,还没个主儿,急不急?相个亲,还说东道西,跟耍猴似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真是的!”姚茉莉噘嘴说。

“听听——听听,小枫,她这叫说啥话?”冯香兰拍着巴掌说,“我急?我能不急,你这不是管我叫妈吗?你管别人叫妈我才不管这破事儿呢。”

眼看这娘俩要掐起来,小枫就不能作旁观者了,她拧了姚茉莉一把,然后又递给冯香兰一杯水,说,“冯姨别生气,茉莉是撒娇呢,别气别气啊!”

冯香兰喘了一口气说:“小枫呀,我不气,谁让我是她妈呢?可……该找对象的年龄不找,玩,到了现在,想找又找不上了,你说说……”

姚茉莉又不干了:“谁说我找不上了?不带这么作践自个闺女的啊!”

“好好好,你找得上,你倒是给我领一个家来瞧瞧呀……”冯香兰又激动起来,又拍起了巴掌,“小枫,你俩是好姐妹,她的事儿你是清楚的,你也知道,上回她倒是给我领一个回来,说是什么省台的记者,大高个,长得帅,嘴也乖,一口一个阿姨叔叔地叫,可我和她爸一看就觉得没戏。你说为啥?人家年龄小,小了还不是一星半点儿,整整小了八岁,又是异地的,这靠谱吗?我们全家都劝她早早散伙找个靠谱的,可她呢,不听,倔,结果怎样,还不是让那小子耍了,耽误了一年,还弄得自己半死不活的,现在想起那小子来,我还恨得牙根痒痒呢……”

听到这里,小枫想,若这老太太知道那不靠谱的小子现正在她闺女家蒙头睡大觉,她还不得把他活剥喽。

撒完了气,冯香兰就要姚茉莉赶紧回家梳洗打扮去,十一点半,“怡和”茶社。

姚茉莉没辙,把小枫拽洗手间诉苦:“小枫,想想办法,她要跟我回家可咋整呀?”

小枫道:“你傻呀!不还有我吗?”

小枫从衣柜里抱出了一摞衣服,边归整边说,“冯姨,茉莉再回家一趟怕许就过点了,你看我这衣服也不少,就凑合挑一件吧。”

东挑西拣的,还真就挑出套勉强能上身的,姚茉莉是穿着鞋托来的,同衣服不搭调,小枫又上鞋柜里找鞋,姚茉莉个高脚却不大,37码,而丁小枫脚是39码的,足足大了两码,怎么办?丁小枫又翻出两双鞋垫塞进去……得,行头备齐了,剩下的就是倒饬姚茉莉那张脸了……

姚茉莉像个机器人样任由小枫摆布,冯香兰围着女儿转了两圈,笑眯眯地说,行,还行。

“给闺女配一快五十的糟老头,还好意思笑!”

听姚茉莉这样跟她妈说话,小枫又紧张起来,她怕娘俩又掐起来,但冯香兰根本不生气,笑眯眯地跑洗手间方便去了。姚茉莉哭丧着脸说:“亲爱的,你看这事儿若让家其知道了,他该多伤心呐。”

小枫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傻吧,哪一天让人家又踹了你就明白了!”

“俺愿意。”姚茉莉面若桃花娇滴滴地说。

姚茉莉的相亲对象叫郭银川,在银行工作,老婆得了乳癌去年死了,有一念大三的儿子。郭银川人微胖,富态,不显老,有中年男人特有的那种笃定神态。小枫暗地里想,这种男人成熟、稳重,倒是个挺合适的结婚对象。再看姚茉莉,头不抬眼不睁的,小枫心里着急,踢踢她的脚,姚茉莉这才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闲聊了会儿,介绍人田阿姨站起身,笑眯眯道,“好啦好啦,该说的我也说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俩说话了,好好了解了解,啊?”

可姚茉莉只是把玩着手机,一声不吭。小枫知道她的心思早飞到那米家其身边了。小枫随着两位老太太到了外面散台上,然后要了一壶菊花陪她们说话。看起来,冯香兰对郭银川挺满意,她已经在考虑下一代的问题了。她问田老太,那郭银川是否会同意再生个孩子,田老太茫然不知该作何答。

闲聊了有十来分钟,只见姚茉莉气冲冲从包间里出来,冯香兰忙觍着笑脸迎上去,“莉莉,怎么样啊?”可姚茉莉理都没理她妈,就独自向外走去……

仨人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那郭银川也真够温吞的,姚茉莉都跑没影了,他才气定神闲地从包房里出来,多少有点尴尬地说,这小姚,还有点小脾气……

原来,在包房里两人单独对坐的时候,姚茉莉一直在忙着发信息,对郭银川待答不理的,后来郭银川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说了句:“小姚人缘挺好的呀!”没想到这句话就捅了马蜂窝,姚茉莉站起来质问了句:“你什么意思?!”然后一甩脸子就出门走了。

冯香兰赶紧赔了笑脸,说:“小郭,你别生气,这莉莉的脾气全是让我惯的。那什么,电话留了没?”

郭银川笑着摇头,冯香兰急忙翻手机,把姚茉莉电话告诉了郭银川,郭银川很认真地记下了。冯香兰又说,“小郭呀,我们莉莉这是耍小孩子脾气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男人嘛。电话联系吧,啊?”田老太也在旁附和。

郭银川要留下来结账,小枫陪着冯香兰和田阿姨先走,在过一个坎的时候,冯香兰没留神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跟头,小枫上前一步把她扶牢。

小枫想,这老太太生生是让姚茉莉气的,做一个大龄剩女的妈可真不容易呀。

那天,在回程车上,冯香兰先是对姚茉莉的举动做出了严肃批评,继而罗列了一大堆郭银川的好处,提出了N个可嫁的理由,而姚茉莉的意思是你看亲我也相了,够给面子了,至于同不同意嘛,那就是我自己的事儿了。 r5HRSJHzoPx8P8/j9dmGVEt3rzDiA0GJ26G2CFSahtzKJNvspsBLPNoWhXN/g1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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