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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璇丞相府的后花园既安静又热闹,公孙钤被相府里的一名仆役领到花园东南角的竹亭里,仆役说丞相大人正在处理些公务,让他在此处候着。

公孙钤道谢之后,便跽坐在了矮几边的蒲垫上,头微微的垂着,目光落在自己那柄置于几边的佩剑上。间或,仆役会带着访客穿过花园,去见丞相魏玹辰,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陌生人,会开口询问仆役,这个静静的跽坐于一隅的年青人是谁。

而那名仆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以刚刚能让公孙钤听到的声量,回复一句,那位是公孙家的公子。

公孙家的公子,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语,公孙钤便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在天璇,人人都知道有个公孙氏,只不过到了如今,偌大的门第也就只剩下公孙这个姓氏了。

魏玹辰拿起茶盏,浅浅的嘬饮了一口,一晃就过了近三个时辰,光是坐着与人说话,都觉得有点累了。仆役很有眼力劲儿,见到魏玹辰放下茶盏,赶忙上前扶他起身,在厅里走了两步。

“那小子来了多长时间了?”魏玹辰踱着步子,突兀的开口问了一句。

仆役略一算时辰,答道:“回相爷,约摸半个时辰了。期间还来了三五拨其他氏族的后生,他们等不及都走了。只有他自己还跽坐在那儿,好像连姿势都没变过。”

“看来,也算是个心智坚毅的人……”魏玹辰挑了挑眉,微微的点点头,“半个时辰后,那小子如果依然没走的话,你就把他带到偏厅里候着去。”

仆役应了声“是”,退出了厅房。

公孙钤觉得自己几乎要变成一块石头了,午后的日头有些猛,虽是在竹亭之中,却也抵不过自四面八方涌来的热浪。况且,这跽坐的姿势着实有些折磨人,时间一长,起初腿会酸痛,接着就是胀麻,再久一些,就会慢慢失去知觉。他有点担心,过会还能不能好好的站起身来。毕竟,这里是丞相府,若是失了仪态,那就不大好了。

仆役不紧不慢的走进竹亭,对着公孙钤点头示意,“公子,请随小人去花厅,我家相爷过会儿就来与你说话。”

公孙钤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直身、拿起几上的佩剑,以剑杵地,小心的站了起来。果然,脚底就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着,十分难受。不过,他只是做了个深呼吸,便咬牙以正常的步幅跟着仆役往花厅走了去。

花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仆役将公孙钤带到室内,言道:“公子且在此稍候片刻。”

“有劳了。”公孙钤冲那仆役拱手示礼。

目送那仆役离开后,公孙钤才慢慢的回身,打量起这花厅来。这里的布置很是素雅,除了几盆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绿植,便只有一张棋台了。凉风凉堂而过,令人顿感惬意。

公孙钤走到棋案旁,那上面还留了个残局,黑白棋子纠缠在数处,略看看,竟让他觉得有点眼晕。不过再看一阵,他便觉得这棋局相当有意思,不觉便在棋案边坐了下来。粗看之下,黑子仿佛即将要被白子蚕食殆尽,可再仔细琢磨,又似乎有回天之术。

拈起一枚黑子,公孙钤思量一番之后,将其落于一角,接着又落下一枚白子。他反复推衍着黑白两方的布局,分心二用,不多时,那残局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黑子一扫此前的颓势,但白子仍旧占据着上风,胶着之势尤胜方才。

“哈哈哈……”

一阵击掌之声响起,公孙钤蓦的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站在棋台边上,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

“好得很,好啊……”魏玹辰看那已被公孙钤打破的棋局,拈着胡须点了点头。

公孙钤赶忙起身向魏玹辰一揖,沉声道:“见过丞相大人。竖子无理,刚在这看到这样一盘残局,一时手痒……请丞相大人不要怪罪。”

丞相摆了摆手,道:“这棋局摆在此处,就是要让人来解的,你无需如此多礼。”

公孙钤仍是有些尴尬的笑笑,垂首道:“晚生这点雕虫小技,让丞相大人见笑了。”

魏玹辰示意公孙钤坐下说话,仆役奉上两盏茶后,便又退出了花厅。魏玹辰一边嘬着茶,一边打量着公孙钤。二十上下的年纪,身姿挺拔,眉目清朗明静,看似内敛,但眼神里有掩不住的飞扬神采。

魏玹辰的手指无声的在案边叩了两下,才又开口道:“公孙,你的文章我已看过了,当得上惊才绝艳四个字。”

公孙钤连忙颌首,当朝丞相如此的称赞,让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不卑不亢的回道:“丞相大人谬赞了。”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是否愿意跟随我的左右啊?”魏玹辰话锋一转,目光直视公孙钤,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公孙钤微微一怔后,立即起身一揖,“此为晚生之福,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定当全力以赴。”

陵光的寝宫里,医丞刘洵满头是汗,正跪了在他的榻边施以针灸。在刘洵身后,跪着数名内侍,无不战战兢兢。

刘洵很想遣了内侍们出去,但他不能,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医丞,这寝宫之外,还候着朝臣们,若是陵光有什么不测,只怕他这医丞之位,也就做到头了。

正焦虑间,陵光紧闭的眼皮动了动,刘洵忙将他手臂上的数根金针逐一拔起。不一会儿,陵光的手动了动,然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王上,您醒了……”刘洵惊喜万分,赶忙将陵光扶坐起身,跟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此刻您是否还有头痛感?臣制了汤药,您喝下去,片刻之后就会舒服点……”

一名内侍听刘洵这么一说,赶紧端了药碗上前,递到陵光的跟前。

陵光只觉得头痛欲裂,并未将刘洵的话听得真切,甚至,这一群跪在榻前的人,他都没分辨得清楚。几息之后,他的神识总算是清醒了几分,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裘振自尽于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滚!”陵光怒不可遏的打掉内侍手中捧着的药碗,嗓音嘶哑的怒喝了一声,吓得一屋子的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他环视众人一眼,一字一顿道:“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都给我滚!”

侍从们几乎是颤抖着退出了寝殿,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位往昔贤明勤勉的君王,会不会因为裘振之死,而性情大变。君王的怒火,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这个时候,还是谨小慎微的好。

看着这空荡荡、却又金碧辉煌的寝殿,陵光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像是破了个大洞。他跌跌撞撞的起身,手里握着裘振那柄随手的匕首,忽然有种莫名的错觉,仿佛,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已经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陵光蓦然想起那一日,裘振领命、只身离开王宫,要前往啟昆帝身边做名细作。在那条好象永远走不到头的永巷里,他原本是可以留住裘振的。只是,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的,眼晴里看的,只是这个天下。

那是一个微雨的暗夜,高悬于城头的几盏灯笼,令永巷不至漆黑如墨。陵光站在一处阴影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远远的走来一个孤单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融入周遭的黑暗之中。

但陵光知道那是裘振,他都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听听那人的脚步声,就能分辨清楚。

裘振的身姿笔挺,全然不像是要去刺探情报、刺杀天下共主的细作。他就像他的父亲,曾经的上将军裘天豪一样,举手投足间,仿佛带领着千军万马、裹挟着奔雷之势。

“裘振!”陵光忍不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望着裘振的背影,低呼出声。

裘振的身形顿住,却并未回过头来。他默然的停伫在那里,安静得像是要被黑暗吞噬掉。

陵光上前两步,正要继续开口,却不想,裘振沉声道:“王上,您不该来的……”

“本王,本王……”陵光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此时此刻,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呐呐的说:“本王想来送送你……”

裘振依然没有转过身来,但他的头微微垂下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才语气坚定的说道:“属下定不负王命,还请王上放心。”

陵光却似没听到裘振的话,他又再上前一步,走到了裘振的身后。他抬起手,想拍在裘振的肩上,可终究还是放了下来。陵光顿了顿,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裘振说,“当年,本王下旨抄没了裘府,你可还……”

然而,陵光的话才刚起了个头,便被裘振打断了,“王上,旧事莫要再提……”

陵光哑然,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对裘振说些什么。见裘振复要前进,陵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裘振转回头,看了看陵光的手,目光又移至陵光的面上。微弱的光线下,陵光那张向来温润如玉的脸,也有些看不真切,但他却能清晰的看到,陵光的双眸之中,有泪光涌动。

“属下定不负王命,”裘振对陵光一拱手,“更深露重,王上该回寝宫去歇息了。”

说完,裘振头也不回的往永巷的那一头走去。

而陵光,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指光还残留着裘振衣衫的触感……

一连数日歇了朝会,朝中一应事宜,无论大小,都交到了魏玹辰的手上。就连将军吴以畏攻下了瑶光国这样的大事,都是由魏玹辰代陵光宣了个封赏的旨意了事。朝臣们无不猜测,那位天璇的年轻君王,何时才能回复如初。

丞相府中,公孙钤如今已做了魏玹辰的幕僚,在魏玹辰的着意栽培之下,他对过往听都不大能听到的朝堂之事,已是了然于胸。只是,公孙钤也猜不到,原本意气风发的王,为何会一夜之间倾颓至此。

这一日,公孙钤替魏玹辰整理完封赏事宜,正欲离去之时,魏玹辰皱着眉头踱步进了书房。他看着公孙钤,少顷,仿佛是做出了某项艰难的决定,缓缓的点了点头,“今日天色尚早,公孙啊,你随我进宫一趟吧。”

公孙钤顿感错愕,进宫去?去做什么?可是,见魏玹辰并没有要给自己解惑的意思,他也只得暂时摁下心中的疑问,整了整衣饰,跟随魏玹辰而去。

公孙钤跟着魏玹辰,一路无话的到了陵光的寝殿外。内侍一见是丞相到了,便立即进去向陵光回禀。

直到此时,魏玹辰才淡淡的对公孙钤道:“王上近日来心情不佳,若是过会王上精神不错的话,你便陪他下下棋吧。”

“下棋?”公孙钤愣了愣,只是这样?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望着魏玹辰疑道:“您是说,王上会与在下下棋?”

魏玹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半个字。 AVGbaADNTDraZJU7hoSJTgo4XzkTESs5HEN/WO+bl3v8zWj/pczJ+GEJDGvKTq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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