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听闻王上昨日去了莫郡侯处,”太傅语气里有掩不住的责怪,停顿几息,看看莫澜,又道:“饮酒误事,王上以后自当多保重。”
“太傅这又是来劝谏的吗?”执明说着不禁微怒,跺了跺脚,扬声道:“本王是这天权的王,就算天权国亡在本王手里,那也是命中注定!”
太傅被他那话吓得登时就跪倒在地,其余一众臣子也纷纷,太傅痛心道:“还请王上慎言……”
“本王现在是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吗!”执明愈发的怒了,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喝道:“你们一个一个的,接下来是不是想说,本王若是执迷不悟,你们就要碰死在这里了?”
莫澜一见这阵势不对,赶忙招了自己带的小厮靠近,压低声音吩咐道:“你赶紧去向煦台,请慕容大人过来,王上现在心里不高兴,可别真闹出什么事端来。”
小厮应声,向后一路小跑而去。
执明来回踱了几步,见太傅等人只是垂首跪了在自己跟前,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不由得指着众人虚点数下,“本王,本王今日就很碰死给你们看!”
话音未落,转身就要去撞身后凉亭的柱子,莫澜赶忙抢上一步,“扑通”跪在了执明身前,拽着执明道:“王上,可莫要说这等气话!”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慕容离皱眉跟随莫澜的小厮走进了花苑,看到太傅等人跪在执明跟前抹泪,便停下脚步。莫澜一看到慕容离,赶忙起身走到他跟前,挥手令小厮退下。
慕容离轻语道:“怎么闹成这样?”
“王上说他昨夜喝得多了些,跟你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是以,早早起来去看你。我估摸着吧,王上是想跟你道歉来着,才说要回去看奏表,就遇上太傅他们又来劝谏,一怒之下就说,他们若是再说那些车轱辘话,就干脆都去碰死算了。”莫澜凑到慕容离的耳边,轻声把这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又指指执明,冲慕容离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慕容离走到执明身后,平静的问道:“王上,您不是拿了奏表回书房吗?怎么会在这花苑里训斥诸位大人?”
执明尴尬的转头,对上慕容离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红,窘道:“阿离……”
慕容离转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众人,对执明道:“王上有话,就应该好好与太傅说,且不说太傅忧心国事,便是念着他是王上的老师,王上也不能让太傅就这么跪着抹泪。”
执明看着慕容离,眼神里有些委屈,但他还是上前几步,将太傅掺扶起身,又对众人道:“你们起来吧,都出宫去,本王过会就回书房去看你们的奏报去。”
太傅等人这才战战兢兢的回道:“王上圣明,老臣等告退……”
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转向慕容离,“阿离现在还不高兴吗?”
“王上,若真不想操心政事,那便不要去看那些奏表了,我替你看便是。”慕容离收回目光,转头看着脚下一簇才刚刚绽开,就被踩断了茎干的不知名小花。
执明不觉有些惊喜,“阿离不觉得本王这是混吃等死了?”
“王上说得没错,天权是富庶之国,做个从心所欲的国君,也没什么不好。”慕容离摇了摇头,转头看执明时,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执明立即就开心起来,搭着慕容离的肩,欢喜道:“本王就知道阿离善解人意!”
天枢国·上卿府
苏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面色阴郁,负于身后的手里的信件已经被捏皱。下人通禀道:“沈旭与崔琳两位大人到了。”
苏翰停下步子,道:“让他们进来。”
沈旭、崔琳进入书房,各自向苏翰微微躬身行礼。
苏翰只是摆手,烦闷道:“二位不必多礼,请坐。”
苏翰在书案旁跽坐下,将手中的信放到桌面,沈、崔二人随后坐下。那二人浏览信件,面上渐渐露出惊讶神情。
苏翰有些咬牙切齿,“我只当那姓仲的黄口小儿,是想从咱们世族手里分杯羹,哼哼,没想到他的胃口远不止如此。”说到此处,他不禁一拍桌子,“只怕他当初随使团出使天玑时,就已经与蹇宾等人暗通款曲了。”
“苏上卿且息怒,在下怎么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沈旭看看崔琳,迟疑道:“若如天玑国师所言,他们之间有什么暗中的协议,那为何天玑会向我天枢突然发兵?”
“在下倒是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万一,这就是他们商量好的呢?”崔琳摇头、冷冷一笑,“那日战报传来,在下于朝会上,提出割地止战,王上同意得那么痛快,连想都没多想半刻,如今看来,确实不像王上行事的风格啊……”
“哼!咱们这些世族大家,大约现在已经是王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苏翰的语气越发的阴郁,“哪怕是舍弃国土,也要先除掉咱们!”
“或许,王上只是想给我们一个警告呢?在下并不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王上会真的对世族出手。”崔琳抬手对苏翰摇了摇,继续道:“苏上卿您且细想想,王上恨的是世家在朝堂上下盘根错节,但要出手整顿,却不是件轻松的事。”
“照崔大人的想法,倒确实像是那么回事。咱们是不是小瞧了王上?难不成,他从提拔仲堃仪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了?”沈旭附和几句,随即又摇头,“在下,在下觉得这其中好象有什么地方说不通啊。”
“何处说不通,一开始就说世族是在与民争利,跟着我侄子就莫名死在归国的途中,然后姓仲的小子就提出要与别国通商,最后咱们看到的,就是商行被王上拿捏住了,无论是国内的大小买卖、还是向他国贩卖战马、矿石等等,往后都得由姓仲那小子说了算。”苏翰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继续言道:“那小子背后,除了王上,难道还有别人吗?如此大的利益,拿五座边境城池去换,是我,我也愿意!”
崔琳与沈旭对视一眼,点头,同意苏翰的观点,“苏上卿言之有理。在下听说,那五座城池虽被天玑派兵攻占,但城中百姓却还是一如往常啊。就连府库里的钱粮,都没被动过。”
苏翰抓起信捏成一团,恨恨道:“王上,这是要跟咱们反面了。”
“在下还以为,王上会依靠世族,不成想,他倒是个有胆量的。”沈旭听了苏翰之言,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世人不是常说富贵险中求吗?他当初同意篡权夺位之时,咱们就被他蒙骗了,那时口口声声说我等世族必能长享富足,如今看来,不过就是缓兵之计罢了。”崔琳叹了口气,转头问道:“苏上卿,你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苏翰皱眉沉思了半晌,缓缓道:“老夫让人去给天玑的国师带了口信,他若能查出苏严真正的死因,那我们便有了打压姓仲那小子的证据。现今王上还不会明着对我等下手,那咱们也先别跟他撕破了脸。”
“在下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做他的王,但得听咱们的话……”沈旭有些想当然,可是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是在空想,不由得住了嘴。
“难道我们现在就什么都不做的干等着?”崔琳像是在自语,顿了顿,对苏翰正色道:“不如先拿姓仲那小子开刀,王上既然已经有所行动了,那咱们也应该给他点反应,所谓敲山震虎……”
苏翰闻言,点点头,曲指叩桌,“杀了,无论是不是他害的苏严,都该死!”
“这此交由我去做吧,趁着他现在远离王城,在外面动手,干净。”崔琳接过话来,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说的是寻常之极的事。
苏翰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他看眼崔琳,“你行事需得谨慎,不要被人抓了错脚。”
崔琳笑道:“苏上卿放心,我养的死士嘴都严着呢,断不会被旁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