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脑袋刚抬起来,就觉得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只手力气不大,但是很稳,我就知道是自己人。
我脑子转了一下,睡前离我最近的就是曹九,刚才拍我的十有八九就是他。
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就觉得曹九的手移到了我背上,开始乱画。
我心里一奇,马上就发觉不对,曹九不是在乱画,而是在我背上写字:躺着别起来,转过身来,我有事给你讲。
我略感诧异,但还是按照他的话做了,翻过身来,对着曹九的方向侧躺着。
对面那人离我很近,最多不会超过半米的距离,虽然那种脸看得不是十分清晰,但必定是曹九无疑。
我刚要开口,曹九一下子攥住了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写道:“其他人可能还没睡,别说话,写字就行。”
曹九的力气很大,把我的手攥的很紧。我忽然心里感觉怪怪的,心说这兄弟几个意思啊,我又不是小娘们,怎么拉着我的手还不放了。看这架势,这小子不会是兔爷儿吧,好男色!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犯其了一阵恶心,赶忙想把手抽回来。可是曹九用里很大,我往回抽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那兄弟继续写到:“别搞太大动静,不然会把别人惊醒。”
我一屁股,心说啊呸,老子又不是兔爷,你小子跟我起什么腻啊,要找你找黑皮老六啊,这厮虎背熊腰的,肯定体力充沛。
我的念头还没转完,曹九已经又写出一句话来:“你又没有觉得队长这几天越来越奇怪了。”
一句话就像一个炸雷一样轰在我的脑袋上,我一下子停止了挣脱的动作,情知道曹九这次是真的要跟我说正事儿。
我看着对面的曹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小子一路上走来,低调的很,连个多余的屁都不放,怎么现在一下子这么健谈了,而且我跟他也不熟,他为什么单独找我说这事呢。
更让我惊疑不定的是,我听黑皮老六说过,曹九世代白丁,连他妈屁的屁都不会写,因为曹九的老爹叫曹六,所以他才叫曹九。
当时我以为黑皮老六是在占曹九的便宜,还顶了他一句,你他妈就知道屁股。
可是现在看曹九在我手里写子的架势,一色工笔小楷的底子,绝对是使毛笔的行家。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以前是不是太小瞧他了。
当时我脸上肯定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不过好在在夜色的笼罩之下,曹九也不会看得见。
于是我试探着在他手里面写道:“怎么讲?”
这厮底细不清,我也不敢跟他秃撸得太多。这人给黑皮老六不一样,之前以为他就是一闷葫芦,现在看来这个人的心机绝对不是一般的深。
像这样的人,就算是在一个马勺里搅饭,都得防着三分。
曹九继续在我手心写道:“你没看出来,越往里走,队长就越没自信了,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心神不定。而且他的身上,总是泛出一股子怪味儿。”
等他写完之后,我就是一愣。这几天陆远有没有心神不宁我没有看出来,但是他身上那股子怪味儿我可是闻到了。
那个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不臭,乍一闻有点冲鼻子,闻多了还挺上瘾。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因为淋雨淋多了,馊了,我身上肯定也是这味儿,只是自己闻不出来而已。
现在看啦,满不是那么不是那么回事。
先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扭过头,朝陆远躺着的地方搂了一眼,他睡得很熟,偶尔还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曹九的话并没有到此结束:“特别是昨天日军提到让我们交出东西的时候,我看他当时脸都青了。”
这个我倒是注意到了,陆远当时的表现,的确是很不自然,跟他一向镇定自若的行事风格不符。
他说的那些,有些我注意到了,有些没有,甚至是注意到了也没当回事,但是曹九竟然每一桩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把队长身上所有的异常都总结起来,事情的确看上去不对劲。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曹九,绝对是个人物,他的低调隐藏,他的细致入微,不是一般大头兵可以比拟的。
于是我在他的手里面写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曹九写道:“队长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我心说这不废话吗,傻子也看得出来,队长绝对对我们有所隐瞒。
他的手指依然没停:“队长手里一定有一样什么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这件东西可能会关系到我们最后的生死,不搞清楚的话,我们就太被动了。”
这话几乎已经白我们和陆远的关系挑明了,我们虽然是他的炮灰,但现在炮灰产生动摇了,对他没那么信任了。
我们可以共生死,但陆远并不十分信任我们,这一点让我们很不放心。
像我们这种小规模的小分队行动,不同于正面战场的大规模会战,大家必须绝对信任,才能保证发生战斗的时候配合无间,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一旦信任的天平倾斜,大家心里有了芥蒂,不仅会影响任务的完成,还会直接关系到每个人的生死。
我刚想再从他嘴里掏点什么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黑皮老六叫驴一样的声音:“你们两个手牵手搞什么呢,卧槽,不会是两个大男人搞屁股吧,你们两个都是兔子啊!”
我的情绪完全沉浸在曹九的话里面,竟然不知道黑皮老六什么时候摸过来了,被他吓了一跳。
我怒道:“你他妈才兔子呢,你全家都是兔子!你——”
说到这里我就是一顿,觉得这话殃及面有点大了,刚想收回,黑皮老六的拳头就已经砸过来了:“小子,找揍啊你!”
这厮的拳头,那就是一铁锤,就我这身板不一定能扛得住,于是一个驴打滚就翻了出去。
黑皮老六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心说好悬,真要是被砸上,还不得跟被夯了一下似的。
黑皮老六还要夯第二拳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攥在了他手腕上,把他的拳头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我抬头一眼,拦着黑皮老六拳头的,正是陆远,我心说坏了,搞不好刚才他压根就没睡,我和曹九两个在手心里鼓捣写字的时候,他指定醒着呢,就算不知道我们两个说的是什么,也能猜到肯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们俩讨论的这事儿往大里说那就是探听机密外加蛊惑军心,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认真起来,不是玩儿的。
我把眼光死死地定在陆远身上,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曹九还是那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呆样儿,静静的等候陆远发作。
我们两个刚才做的事,已经犯了军中的大忌,陆远作为长官,为了稳定军心,不可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路远并没有当即发作,而是静静地走到石龛边上,捡起几根已经烘干的柴禾,塞到石龛里面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重新走到我们四个身边——此时刀牙也已经凑到了我们这边来。
陆远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沉得像泡透了的木头,随时都能滴出水来:“你们两个挺有精神头儿啊,说说刚才都鼓捣啥了?”
我和曹九对视了一眼,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不然就等着军法处置吧。
这就是新兵和老兵油子的区别,遇到这种情况,高压之下,新兵往往会想着把事情交代清楚,宽大处理,但是老兵油子们,一抓一出溜,抵死都不会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