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纵然是是隔着茂密的树林,我们也已经能够看清楚日军服装那种特有的黄色。
“草你奶奶的,还追起来没完没了了。”黑皮老六狂吼一声,一梭子一旦已经砸了出去。
日军被他的重火力一扫,立刻就停止了追击的脚步,全部躲到了树木的后面。
子弹打进灌木里,发出扑扑扑的声音,显然没能咬到人。
这次日军没有再度强攻上来,反而止住了枪声,冲我们大声喊话:“马弄百达斯!马弄百达斯!”
黑皮老六冲我一拨浪脑袋:“小鬼子他娘的喊什么呢?”
我白了他一眼:“他说你媳妇屁股很白,让你缴枪不杀。”
黑皮老六听完眨巴眨巴眼睛:“你小子什么时候懂日本话啦?”
刀牙站在他身后,发出扑扑的笑声,黑皮老六这才明白过来,我刚才压根就是胡诌的。
对面的声音一变,换成了生硬的中国话:“东西——叫(交)出来,你们——可以不肆(死)”
我听完就是一愣,没想到还真的蒙对了,不过貌似他们想缴的不是枪,而是我们手里的什么东西。
就愣了几秒钟,我忽然就意识到不对,我们这次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命令直接来源于高层,甚至连师部都无权做主。
原以为在这里撞上这波小鬼子,纯属意外。
可是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这伙建制完整的小鬼子,压根就是冲我们来的,而且是冲我们手里的某样东西来的。
他们的目标精确到这种地步,不能不令我们感到心里发凉。
小鬼子的中国话很是生硬,但一直反反复复说着一句,我们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什么意思。
黑皮老六看向陆远:“队长,他们是冲你手里什么东西来得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小鬼子可比我们知道的多多啦。”
这一下,就连陆远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嘴角一抖一抖的,惊疑里边带着愤怒,“不可能,小鬼子不可能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更不可能知道我手里的东西。”
这下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只是不用他招,小鬼子的话就已经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昨天夜里一百多号鬼子,之所以会给我们只有三十几个人的错觉,就是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想真正灭了我们,而是想从我们手里得到那件东西。
他们这一路上紧追不舍,也是因为这个。
瞬间,我们就和鬼子交上了火。
现在双方的位置已经完全暴露了,再谈不上什么隐蔽不隐蔽,汤姆森的连续性虽然强,但是在面对十倍于我们的日军,这点火力优势明显已经不存在了。
子弹在我们头顶呼啸而过,密集得像下雨一样,压得我们几乎抬不起头来。
一百多号鬼子,对我们而言,简直就是来自四面八方。要不是他们存心要抓活的,才慢慢靠拢,这会儿我们恐怕早已经被团灭了。
忽然,一个尖锐得像哨子一样的声音划过我们的上空,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左翼传来。
我心里就是一沉,这声音太他妈的熟悉了:“一式步枪,是榴弹筒!”
我话还没喊完,黑皮老六铁塔一样的身子,已经扑到了我的身上。
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扑倒,差点没被他小二百斤的肥膘压得背过气去。
轰隆!
巨大的响声就在我附近爆炸,我死死地把头埋在地上,仍旧被炸得头晕脑胀的,好半天都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呸呸!”我吐出嘴里的青泥碎草,使劲把压在身上黑皮老六推开,这小子应该是被爆炸波给震晕了,迷迷糊糊地从他嘴里蹦出红烧肘子的话,我疑心这小子正做梦点菜呢。
我们和日军这么近的距离,刚才那一下我们能侥幸躲过去绝不是意外。
对方近在咫尺,小鬼子的一式步枪应该是精准射击,刚才那两下纯属是起震慑效果的。
不然一个精准射击,打我们一个中心开花。
就凭我们现在这一把手的人,一下子就得给废喽。
“叫出——东西,不然——全部——死!”对面蹩脚的汉语传来,听声音应该是个略通中国话的日本人。
听这话我就猜到了我们还没死的真正原因,不是日军打不准,而是没打算现在就要我们的命。
刀牙故技重施,还想摸过去阴小鬼子一下。不过这次我们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皮底下,纵使树高林密也是枉然。
此刻子弹越发的密集,泼在我们的头顶,好像一张网一样,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刀牙纵使想动也动不了。
再这么继续下去,迟早会给鬼子当了馅儿,我身后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队长怎么办,再不想办法就要被鬼子俘虏啦!”
陆远的脑袋贴着草皮喊道:“下河!”
如果不想被俘虏,下到水里去,使我们唯一的选择。
子弹就在头顶,根本就不给我们站起来的机会。不过好在我们距离河水实在是太近了,只见队长贴着草皮一个打滚,身子一歪,瞬间就消失在我们眼前,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显然已经掉进水里了。
我们几个如法炮制,不到一分钟,河里就接连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落水。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楚。鬼子也不傻,一下子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百十个鬼子一下子就压了上来。
我一脚把正在犯迷糊的黑皮老六踹了下去,然后自己翻身也滚了下去。
被黑皮老六一耽搁,我成了最后一个滚落到河水里面的,几乎是在我落水的同时,几颗子弹几乎是从我身边擦过,钻进水里。
我心说好悬,再慢一步,我就得给鬼子打成筛子。
水流很湍急,而且比我们想象得要深得多,一猛子下去,好半天都没能浮上来。
我下来的时候,十分仓促,连憋气的时间都没有。人在水里,就觉得肺里的空气迅速流失,很快就感觉到了一阵憋闷。
但是落水的惯性太大,浮上来需要时间,直到我的肺都快要炸掉的时候,头才勉强钻出了水面。
一瞬间,大量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我忽然就有了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不过水流太急,我在水里根本难以保持平衡,只能挣扎着任由水流把我们推向前方。
小时候老家满坑满谷的水,我们在水里玩得十分惬意,所以我一向自以为水性尚佳。
但是现在才知道,在湍急的河流里游泳和在死水坑子里压根就是两码事。
我的身体沉在水里,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时不时的就会被水浪从水面上给拍下去。
我在水里,简直就成了一个玩物,不知道被摆弄的多久,直到呛水呛得觉得自己迟早溺死在水里的时候,水流这才变得缓茫。
河流上下的落差已经减少,坡度消失使河水那种狂飙一样的力量也随之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平缓宽阔的水面。
我把头钻出水面,四下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迹。他们下水都比我要早,大概是给冲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我们水遁逃到这里,日军肯定会沿河直下进行追搜索,所以这里也不安全,尽早离开这是正经。
我朝对面的岸上游去,忽然就觉得水里面有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有点像是被针刺了一样。
我下意识得一缩脚,以为水里有什么虫子叮在了脚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里虽然不是死水,但难保不会有成群的水蚂蟥,要是真的犯在它们手里,今儿我就得变成他们的大餐。
想到这里,我赶紧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攥在了我的脚上。那感觉,就像水下有一个人,一把攥住了我的脚腕。
但是那股力量之大,绝对不是人该有的。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脚脖子上那个巨大的力量一拉,连惊呼都没来得及,一下子就被扯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