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医治你,所以要伤害你;我爱你,所以要惩罚你!
——泰戈尔
1996年,1月18日,J市,大雪。
这是J市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从前一天傍晚到次日凌晨,雪花漫天飞舞,飘散在大街小巷,城市间被皑皑的白雪包裹着,幽静又肃穆。宽阔的马路如一张铺平的白纸,没有丝毫污垢和褶皱,偶尔经过的汽车和行人的印迹,很快被新鲜雪花覆盖,留不下一丝痕迹,真是个“抛尸”的好日子!
清晨4点左右,雪终于停了,空旷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环卫清扫工沈秀兰推着四轮保洁小车,走在她负责清扫的路段上。
沈秀兰在一个巷口的大垃圾箱旁停下。深深吸了口气,雪后清爽的空气,终于将她残留的困意彻底驱散掉,她从保洁车上拿起扫帚,抖了两下,开始清扫马路。
此时,巷口刮起一阵旋风,扬了她一身的雪,垃圾箱前面原本堆着的雪也被风吹散了,露出一只深色的旅行包,在四周一片雪白之中,深色旅行包显得尤为扎眼。
“这些人也真是的,多一步都懒得走,非要扔到外面!”
沈秀兰摇摇头嘟囔一句,随手拎起旅行包,正要往垃圾箱里扔的时候,突然转念,想看看包里装的是什么。她赶紧住手,把包放到地上,拉开拉链朝里面打量。
天刚蒙蒙亮,光线昏暗。沈秀兰隐约看到包里好像是一些血色模糊、外表裹着细冰碴儿的猪肉。她凑近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心想,可能是哪个批发猪肉的早上送货时不小心掉落的,或者是哪个大户人家嫌肉肥不愿意吃便扔了。
“唉,真是糟蹋东西。也就是现在生活好了,要是再早几年,家家户户做菜用的油,可都是这肥猪肉炼出来的。”
沈秀兰发了一句感叹,将拉链拉好,重新拎起旅行包,放到保洁车上,她准备将这包肉带回家给“小黄”吃。
“小黄”是沈秀兰在清扫马路时捡到的一只流浪狗。当时,小狗浑身黑不溜秋,脏兮兮地趴在街边,前面两只小爪子正流着血,看起来像受伤了。小狗哼哼唧唧地,用痛苦无助的眼神盯着沈秀兰,善良的她心便一下子软了。她把它抱回家,和女儿一起给它洗了个澡,包扎好伤口。洗过澡的小狗,现出它本来的毛色——黄色,于是女儿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黄。小黄自此成为家庭中的一员。沈秀兰的女儿特别喜欢它,每天除了睡觉和上学,几乎和小狗形影不离,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这只可爱的小狗。
一大早刚开工,就捡到一包肉,沈秀兰觉得自己这天的运气真不错,干活的劲头也不免高涨起来,两个多小时便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路段的除雪工作。她麻利地收拾了一下工具,推着小车往家返。
沈秀兰住的地方距离她清扫的路段不远,步行一个来回也就半个多小时,所以她经常在早班结束后,偷偷地溜回家去,给丈夫和女儿做一顿热乎乎的早饭。
沈秀兰的房子是她丈夫单位分的,周围住的也都是丈夫单位的同事,彼此很熟络。她一边喜滋滋地和楼道里来往的邻居打着招呼,一边掏出钥匙打开自家的房门。
果不其然,女儿起床之后顾不上洗脸,便和小狗在客厅里玩耍起来,丈夫还没起床。
“小昕,别玩了,赶紧洗脸刷牙!”沈秀兰换上拖鞋,走到厨房门口将旅行包放下,边往洗手间走边催促女儿。
沈秀兰换下工作服挂在洗手间的墙上,听到女儿在客厅里问:“妈,你拿回来的那个包里装的什么呀?”
“在路上捡了一包肉,带回来给小黄吃的。”
“妈,我喂小黄一块好不好?”
“行啊,你当心点儿,别把睡衣弄脏了。”
“嗯,知道了。”
沈秀兰走到洗手盆前,往手上和脸上涂香皂,听到女儿拖鞋嗒嗒的声响到了厨房边,接着是悉悉率率拉开拉链的声音,然后静默了一小会儿,估计女儿正在挑选肉片,但是很快,一声凄厉的惊叫传进她的耳朵里……
沈秀兰从没听过女儿如此惨烈的声音,顾不上多想,香皂还糊在脸上便冲出了洗手间,同时被女儿尖叫声惊醒的丈夫也从卧室里飞奔出来。
两个大人,此时都惊呆了!女儿瞪着一双眼睛,张着小嘴,呆呆地坐在厨房门口,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她伸在半空中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男人惊呼……
女人惨叫……
小黄狗“汪汪”地狂吠……
小女孩一双惊愕的眼睛死死盯在血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