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
“又下雪了……”抬手接了一片从头顶缓缓飘落的雪花,看着雪片在掌中须臾融化不见,安国口中不由的轻叹一声。
一早从根据地里出来时,天空就已是阴云阵阵,更有刺骨的寒风伴随着众人一起出山。
队伍里不乏有对天象变化颇有经验之人,有几名农家出身的战士早在出发前就已预料到了今日将至的大雪。
眼前飘落的虽是小雪,但今日这雪,却毕竟是已经下了起来。
安国摇了摇头,冲着身边的左秀才示意一下,说道,“进城吧。”
原本说要从一连选出两个排的战士进城,但在知晓了鬼子在县城火车站的谨慎布置,又思及敌后作战时太多的兵力反倒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是以今日一早在化妆后自根据地分散出发的行动队战士,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四十来人,约莫只一个排的兵力。
尽管人数不多,但却都是各排选出的精锐,倒也不怕在任务的过程中出现失利。
安国此行仍旧和左秀才走在一路,与其他战士前前后后隔开了一段距离。
“站住。”
好不容易才等轮到两人进城,还没等站在门口检查的伪军开口说话,就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而后听到“沙沙”的踏雪行路声,似乎正是冲着安国两人过来。
循声望去的安国,在看清来人的模样以后,瞳孔不由得狠狠缩了一缩。
方才喊出了“站住”两字的,正是昨日才见过的那名伪军班长。目光在顺着伪军班长往城门门洞里瞧去,更有一名鬼子兵在拿阴冷的目光往自己这边瞧来!
安国心念急转,只瞧那名伪军班长的目光神色,必然是已经认出了自己与身边左秀才的模样。
也是,在这样的大雪寒冬里,又是鬼子才刚拿下华北没多久的敏感时分,一般的山里百姓也不会时常往城里打转,纵然是要挑着山货往县城售卖,大都只在一个月里往来一两次就够用了。
而在昨日今日相连着两天,那名伪军班长都见到了想要入城的安国两人,就不由得他心生疑虑了。
虽说像这些伪军在站岗放哨时都不会用太多的心思,但这几天进城的人本就不多,而他昨日里还特意与安国两人说过几句话。
若是再过上几天,又或者身边没有那名鬼子兵站着,或许这位伪军班长还不会生出再来仔细查一查安国两人的心思。
但今日一早就得到上面的严令,就连平时都只窝在门楼里烤火歇息的鬼子兵今日都出现在了门洞内,伪军班长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看着已然走到自己两人面前的伪军班长,安国心中虽然添了几分警惕,但面色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拉着左秀才一起迎着走来的伪军班长点头哈腰起来,“军爷是您啊。”
“打开检查。”
许是有鬼子在不远处瞧着的原因,又或是对伪军班长来说像安国两人这样的穷苦百姓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只是因着昨日才刚见过安国两人进城,是以在伪军班长的心里略微还有几分印象,因此才会起了心思,要再来亲自检查检查安国两人进城的包裹。
“你们两个,又进城来做什么?”
走到安国与左秀才两人的面前站定,伪军班长拧着眉头看向他们二人,口中虽然轻声发问,但安国却瞧得出这伪军班长此时的心不在焉。
幸好……
安国将刚刚提起的一颗心暂且放下一半,悄悄给一旁的左秀才送去一个眼色,这才以极为自然的语态对眼前的伪军班长笑道,“还不是今年这大雪。”
安国指了指头顶正在往下飘落的雪花,面上也同时带出了几分懊恼。
长长叹了口气后,冲着眼前的伪军班长解释道,“俺三大爷的身子原本就不怎么好,再加上前两天受了风寒,昨儿个见到,连眼窝子都陷下去了,整个人也瘦了半圈。”
话里透出的浓浓担心之意,让一旁的左秀才听了,都要以为安国在这阳城县城里真有一个病入膏肓的长辈三大爷,就更不用说本就没有仔细去听的伪军班长了。
也不知安国说出的这些解释言语最终究竟能有几句进了伪军班长的耳朵,此时的伪军班长正指挥着另一名伪军翻检着安国两人的包裹。
看到了伪军班长此时的状态,尤其看到伪军班长与另一名伪军的眼睛都已盯在了自己包裹中的几样物事上面,安国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庆幸自己与左秀才两人今日出发时特意带了这些东西用以伪装身份。
除了与昨日一般的一篮子鸡蛋以外,还有两条腊肉,一只山野鸡。
按照安国所说的借口,这些东西,都是要拿给他城中久病的三大爷来补身子的。
此时见到伪军班长的注意力都被包裹中的这些东西吸引了过去,安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面上的谄笑意味也变得更为浓郁了些。
“俺俩回去以后,俺俩家里人就叫俺俩再给三大爷带点东西过来补补……”
伪军班长不甚在意的听着安国说出的解释,当安国说完以后,他手上翻检的动作也刚好到了尽头。
“倒是个孝顺的小子,滚吧!”
没在安国两人的包裹里找出什么违规的物件,伪军班长也没有做出那雁过拔毛的动作来。
虽然石川太郎与大和田修人等鬼子高层并不会告诉伪军班长这样的小人物今日城中将会发生怎样的大事,但伪军班长却也一样从城里城外各路鬼子伪军的调度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若不然,上面特意派下来的那几个鬼子又为什么不管看谁都是一副敌人的警惕眼神呢?
只是,伪军班长毕竟并不知道潜藏在阳城县城表面平静下的风浪所在。也同样也因着并不明白城里的鬼子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事情,伪军班长的心里除了忐忑念头以外,更多了些烦躁意味。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又怎么会想起去为难两个已见过了不止一次,瞧着也颇为面善的山里小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