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瞪大眼睛大声尖叫着。
男生好奇地看着我,说:“喂,你疯了!你鬼叫什么?”
“你你你……啊!”我又开始尖叫了。
我实在没办法抑制内心的惊恐。因为,站在我面前的男生,虽然我根本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我却在很早以前就见过他了,之后,他又不断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长长的丹凤眼,雪白的牙齿和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翘起,那笑容总是有点坏坏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五官让人看起来感觉他好像总是笑着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即使,即使是面临死亡……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画面。漫天的星辰一颗颗滑落,在无尽的苍穹里划出一道道金黄色的漂亮痕迹。就在那些美丽的流星的笼罩下,有一个女生在悲伤地哭泣着,躺在她怀里的英俊男生轻轻抚着胸口,告诉她不要自责、不要难过,然后……
然后男生闭上了眼睛,手臂也慢慢地垂下来,他在女生的怀里逐渐失去温度,走向终结。
男生离开了这个世界,女生痛苦得不能自已。
再然后……
画面里男生的脸和我面前男生的脸渐渐重合。没错,他就是那个悲剧预言中的男主角。难道,难道那是真的?他,真的最终会死去吗?在我的怀里,因为我?
“怎么会,怎么会……”我看着男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男生看我好像丧失了理智一样,立刻冲上来捂住我的嘴巴,说:“喂,你再这样鬼叫会引来很多人围观的,那本大爷在这里睡觉的事情全世界不都知道了!”
我突然被他抓住,内心对陌生男生的恐惧和紧张瞬间达到了极点。这一刻,我竟然害怕得叫不出,也动弹不得了,瞪大眼睛看着男生因为不爽而板起的脸。
“喏,这就乖了嘛。”男生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两颊还有两颗深深的酒窝,“你答应我不会再发疯尖叫,我就放开手。呃,我忘了你不能讲话,答应的话你就眨眨眼睛。”
我听到了他的话,可是那些方块字好像只是在耳边转了一圈就溜走了,我根本不能分辨它们的意思。我还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副被惊吓到丧失思考能力的样子。
“喂……”男生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你听不懂本大爷讲……”
他正要大声骂我,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放开她!”
我听到这个声音,原本绷成一团的心立刻放松了一半。是闵冬季,他居然还是来了。
闵冬季冲过来抓住男生的手,又用力甩开,趁机把我拉到一边,愤怒地瞪视着他,说:“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闵冬季的情绪似乎很激动,他愤怒得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了。我有点诧异,看着闵冬季的脸,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那样子,就像是跟这个男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男生先是怔住了,随即无谓地笑了一下,那样子似乎表明他也觉得闵冬季的反应很可笑,说道:“喂,你是不是想太多啦?你不会以为是我把这个,这个什么什么重汐拉到这片树林的吧?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要非礼她?拜托,大爷我只是刚好在这里睡觉……”
闵冬季冷笑了一下,立刻打断他的话,说:“我认识你,你是二年级四班的真言吧?早在转到这个学校里来之前,我已经听过了你的各种所作所为,翘课、打架、玩弄女生感情,有什么事情是你没做过的?别想骗我,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派出两个女生把重汐带到这里,如果不是心怀不轨,你又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
原来,原来他叫真言。
我下意识地望着真言的脸,尽管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但是……我看着他的时候,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知道是不是梦境将那个预言中的情感一点点渗透到我的身体里,我竟然觉得,自己跟他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然而,他的眉毛、眼睛,哪怕是他的一根头发,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我一时之间竟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说不出话来。
真言的表情变得好无奈,说:“这位同学,虽然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清楚地认出我,还像背诵产品说明书一样把我的事情背出来。不过呢,我跟你这位重汐同学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好心救她而已,如果你不相信呢……”
“我当然不信,”闵冬季的表情变得更愤怒了,转过头对我说,“如果不是我不放心跟了过来,又碰巧听到重汐的尖叫,还不知道现在重汐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想想都觉得后怕!至于你,被人抓到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自己说成一个好人,看来你真言不仅行为劣迹斑斑,脸皮也很厚!真不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垃圾人种!自己不愿意好好生活、自甘堕落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拖别人下水!”
垃圾……
我被闵冬季的话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生气,用这么严重的词。我看着闵冬季愤怒的脸孔,这才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过来。
对了,闵冬季到现在还以为真言是骗我来这里的人,难怪会误会他了。
“闵冬季,其实……”
我正要开口帮真言解释,却听到身后有一个愤怒的声音:“你这个浑蛋!”
我转回头,就看到一个拳头风一般迎面向闵冬季冲过来。
真言忍受不住闵冬季言语上的讽刺,终于按捺不住,一拳揍过来。可是他没想到一直站在旁边的我会忽然转过身来,刚好挡在了闵冬季面前,而我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彻底吓呆了。
当时三个人都傻掉了,我身后的闵冬季也没反应过来,我看到真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随即猛地收住拳头。
这个时候,真言的拳头离我只有几公分,我的眼睛紧紧盯着它,好半天都没有讲话。
“你这个家伙!”闵冬季推开我,想要冲上去跟真言打架。
我被推到了一边,却还是愣着,直到看到原本准备跟闵冬季大干一场的真言忽然微微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真言低下了头,我只看到他一点点侧脸,其实我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可是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个预言中的画面,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时难过的表情。他的嘴角,还带着要安慰我的微笑。
“不要!”我冲上去推开了闵冬季,挡在真言面前高喊,“闵冬季,不要伤害他!不要!”
我这样大声喊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真言捂住自己胸口的那个画面。我忘记了现在的状况,忘记了闵冬季是为了帮我才跑来这里甚至是跟真言打架。我只知道,我不要真言疼,不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要他因为心脏不舒服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要,不要再打了……”我反复说着,像是喃喃自语一样。
闵冬季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的手伸出了一半,这个时候竟然忘记收回来。而真言,虽然我没看到他的样子,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也没有讲话。他们都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静止了。
我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看到闵冬季停下动作、放松之后,我立刻转回身看着真言,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真言还怔忡着,听到我问便下意识地点点头说:“哦,我还好……”
我想到他之前捂住胸口的动作还是不放心,紧张地说:“不行,你要去保健室给医生看一下。”
这样说着,我便直接拽了真言走出树林,向保健室走去。
这一刻,我完全忘记了闵冬季的存在,我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解释,甚至没有跟他道别。我拽着真言的手臂竟丝毫也没有觉得紧张,如果是以往,别说让我自己主动去碰触男生的身体,就是不经意地摩擦到,我也会立刻弹跳起来。可是这个时候,我完全顾不得这么多了,我只想到真言痛苦地捂着胸口,他一定是心脏不舒服。
我忽然那么害怕,害怕他像那个预言里一样,会因为心脏病而死去。
保健室里没有人,我不知道医生的联络方式,根本不知道怎么通知他来这里。
“有没有搞错啊!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啊?什么人命关天……”真言纳闷地问。
跟我一路走到这里,开始他还因为没搞清楚状况才像只乖乖的小绵羊一样,听话地一路跟我走到这里,这会儿反应过来,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我。
“你先乖乖坐好。”我把椅子从角落拉出来,便用极其真诚的目光看着他,直到真言无可奈何地坐下来。
既然医生都不在,那看起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其实保健室的陈设很简单,十几平米的房间被白色的拉帘隔成两半,右边是一张小床,左边有一个白色的书桌,一个一人多高的陈列柜,还有两只白色的小柜子,药品无非也是放在这里了。
这样想着,我便开始翻找。书桌里面都是文件,跳过。小柜子里面是药棉、输液管之类的东西,跳过。只剩陈列柜了,除去碘酒、葡萄糖那类的液体大药瓶,其他各类药品的小药瓶足足有上百个。看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急躁的我忽然生出一种想摔柜子的冲动,不过我还是一个一个地查看起来,关键词只有一个——心脏。
“你在干什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真言终于开口问我。
“找药啊。”我手忙脚乱地回答。
其实真言问我在做什么当然不是想要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只是想知道我要找什么药,是不是给自己吃,究竟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找药。那时,这一堆引伸出来的问题,已经塞满了真言的脑袋。不过得到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真言也不再问下去。
他耸耸肩膀说:“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很显然,你对我抱有极大的兴趣。原本救你呢,只是因为你们打扰了我睡觉,也是出于无心。不过,如果你愿意投怀送抱,我也没意见啊,反正本大爷现在还在空窗期。我这个人呢,其实要求是很低的,只有一个,让本大爷开心就好。尽管你长得不怎么样,属于那种丢在人群里就会不见,随手在大街上一捞就得到一大把同类的那一种。但是至少……嗯……你还算有趣啦……”
真言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开始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我压根儿没听到。可是当那一长串话慢慢钻进我心里的时候,我转回头,就看到真言腆着脸做出一副“甘愿被强奸,快点动手吧!”的模样。
“你,你干吗?”我紧张地问。
“Come on.”真言笑嘻嘻地说,两颊有两颗深深的酒窝,“温柔粗暴都可以,来吧。”
“什,什么?你,你在鬼扯什么?”我紧张得开始结巴起来。
真言立刻露出一个“我了解”的笑容,耷拉着手说:“女孩子啊,就是喜欢玩一些‘欲拒还迎’的游戏,不过,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思了。说起来,你是怎么开始喜欢我的呢?难道也是入学之前就听到了我的英雄事迹了?所以……一直以来对我图谋不轨……啊!我想到了!”真言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地说:“你原本就知道我在树林里睡觉的事是吧?所以才故意找了其他的女朋友上演了今天的戏,吸引我注意,不然那几个人怎么会罗唆那么久都没有揍你。”
“不是的!”我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努力想要阻止他继续臆想下去,“我去那里只是偶然!偶然!是她们带我过去的!我事先根本不知情!况且,况且我今天只是第一次见你,怎么可能以前就爱慕上了啊!你,你想太多了……”
说今天是第一次见他也没错啊,之前都是在梦里,不能算数的。
“好啦好啦,我明白的……”真言说着,竟然站起身慢慢走过来。
原本站在陈列柜前面的我下意识地慢慢向后缩,直到身子贴到墙壁上,再也动弹不得。
“你,你想做什么?”我紧张地问。
“嘘……”真言眯起眼睛笑着,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噤声,“这种时候,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好。”
“啊!你,你你你……”我的喉咙开始不听指挥地闭塞起来。
真言的脸越来越近,我大气都不敢出了。天啊,这个时候谁来救我?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真言愤怒地大叫道:“闭上眼睛!”
我惶恐地下意识地听了他的话,紧跟着又紧紧把嘴唇抿起来,然后我感觉到一只手用力捏住我的两颊,脸上好痛,终于我像白痴一样嘴唇被捏成喇叭向外撅起的形状。
然后,然后有一片肉贴到了我的嘴唇上——暖暖的,软软的……
“当!”
其实声音没有这么响亮,但是我找不到更合适的拟声词。虽然事态紧急,但我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挥巴掌,而是使劲踹了他的膝盖一脚。
“啊——”真言发出一声惨叫便蹲在了地上。
那样子狼狈得很,真言痛得脸都白了,大概是我刚好踢中了他的关节处。他叫喊道:“好痛……”
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心思想我下手会不会太重,更顾不得他有多痛,我满脑袋都是刚才那个“亲密接触”,随后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串字——我的初吻没有了。
是的,没错,一分钟前,我的初吻被真言夺走了。
每个女生都做过浪漫爱情的梦,每个女生心目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我也不例外。即使是被噩梦环绕,即使是有了恐男症之后,我的心里仍抱有一份期冀。毕竟,我只是因为那个预言不敢接近男生,而不是从心里讨厌男生的。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应该是绅士的、彬彬有礼的,拜托人做事会用“请”字,不会自以为是,也不会随便用自己的想法判断别人,总之,总之不是真言这个样子的。不管他有多帅,不管有多少女生为他着迷,他都不是我心中的那个白马王子。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你,你浑蛋!”我大声骂着,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真言原本低头揉着自己的膝盖,听到我的喊叫声好笑地说:“喂……你这个暴力女,我明明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真言带着无所谓的笑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却在看到我眼泪的一刹那愣住了。我没等他再说什么,直接跑出了保健室。
我漫无目的地往前面跑,却在距离保健室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因为,前面就是教学楼,我不能这个样子进去上课。想到这里,我转身走进了之前的那片树林。
那是一片并不知名的树,不是很高,但是枝叶很茂盛,交错的枝桠和树叶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地面上只有一点散落的黄色光斑。尽管没有人悉心照料,这片树林却一直长得很好。
我斜靠在树干上,心情很低落。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不够聪明,这些事情堆积在心里很难消化。把我骗来树林的是我的表姐罗美娟,罗美娟竟然想要用砖块砸断我的手。之后,我被那个出现在预言里的男生救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我的幻觉,只是受到那个预言师的蛊惑而莫名其妙在我脑袋中出现的幻觉,画面是假的,对白是假的,那个男生当然也是假的。可是现在,男主角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不想相信也没有办法,我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了。
如果预言只是我的幻觉,我又怎么会在自己的意识里见到从未见过的人呢?并且,这个人还是真实存在的。在预言里,真言是因为心脏疼痛而死去的,而刚刚,在真言跟闵冬季争执的时候,他也确实曾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么说起来,他应该也确实是有心脏病的。
我忽然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预言中的那个结局发展。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让我痛苦的“失去初吻”的事。我想到自己刚刚狠狠踢了真言一脚,现在他一个人在保健室里,心脏药我还没帮他找到,万一这个时候他心脏病复发了怎么办?
算了。我使劲摇摇头。可能现在医生已经去了,有个医生在那里,总好过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没头没脑地四处找药。
尽管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地不断向保健室张望。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坐视不管的,自从那个预言出现,尽管不认识真言,可是从那之后他就从未在我的生命中消失过。所以,尽管现在只是第一次见到,可我却没办法不去关心他。
“该死!”这样骂着自己,我便拔腿向保健室跑去。
不知道是骂自己做不到撒手不管,还是骂自己不该踢他一脚又把他一个人放在保健室里不管。
走到保健室旁边,我心里忽然紧张起来,不知道是担心真言在里面死掉还是怕见到他,我的心就是“怦怦”狂跳个不停。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保健室门边,偷偷向里面张望。先看看里面的状况,如果真言完好无损,我就偷偷溜走。反正,跟这样的家伙还是少点瓜葛比较好,太危险了。
我忽然又一次想到刚刚的那个吻,脸竟兀自红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多像一个发育超出正常水平的巨型番茄。
偷偷地,我把脸凑在门边。
里面,真言正好端端地坐在办公桌前面。
呼——幸好……
我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真言没事,我还真害怕看到真言痛苦地倒在地上的画面。
我忍不住多看了真言两眼,虽然这个家伙脾气很坏,又自以为是,做事冲动、从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可是,不得不承认,真言是典型的美男呢。他和闵冬季是完全不同的类型,闵冬季温柔体贴,有一双无辜的眼睛和干净的笑脸,是那种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一下的男生。但是真言,细长的丹凤眼和薄唇,照露轻的话说,这是薄情寡义的男生的典型五官特征,也是最勾人、最有魅力的五官。他的鼻子很好看,从侧面看有很漂亮很立体的弧度。
这个时候的真言,好像突然变得安静了,跟之前相比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安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那个表情,似乎还有一点无法隐藏的忧伤。
奇怪的家伙……
我正在心里嘀咕着,忽然看到真言又一次把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想都没想便立刻冲进去。
真言看到我有些惊讶,但仍旧安静地看着我,没有讲话。
我走到他身边,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左胸口,心脏的位置,小心地按摩。自从在夏令营遇到那个预言师之后,尽管我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可每次看到书上或电视里提到心脏病的事,还是忍不住多留意,我知道这个时候怎样给他按摩会使他舒服一点。
“是不是心脏痛?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我紧张地问他,生怕真言出事。
其实问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我怕他又像之前一样疯了似的跳起来说我爱慕他。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真言并没有那么做,他微微偏着头,嘴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对我温柔地微笑着。
“有你的手按摩,我就不觉得痛了。”真言说。
那声音低低的,很温柔,感觉就像是蜂蜜一样,一点点柔软而浓密地化开。
我愣住了,傻傻地看着真言,脸上火辣辣地发烫。
“你叫什么名字?”真言问。
“重汐,罗重汐。”我小声回答。
“很好听的名字,”真言真诚地说,“重汐,我想在保健室里睡一会儿,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这一刻,真言的眼中竟然露出一种孤独和无助,他的眼角微微下垂着,好像那里面装满了忧伤。
“好。”我答应着,小心地把他扶到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真言,我竟然根本无法拒绝他。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听话地照办。
真言似乎睡着了,我能听到他发出的很小声、很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刻,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和真言两个人。保健室的医生没有回来,也没有同学来问诊,外面甚至没有一个人路过。
我能看到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金灿灿的,铺在保健室的地面上。那层玻璃好像把夏日炙热的阳光柔化了,让我感觉不到它的犀利。或许是因为保健室离那片树林比较近,我甚至能听到蝉声,那些在夏天永不疲惫的声音似乎也不再变得聒噪,而是跟这个画面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整个世界,变得又安静又美好。我忽然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个世界原本就应是这样的,只有我和真言两个人。
我忽然又一次想到之前跟真言的那个吻,我拖他来保健室问诊,现在我陪在他旁边让他休息。这期间我好像从没觉得害怕过他,我的恐男症好像忽然之间消失了,变得无影无踪,又好像真言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免疫力,在我的恐男症要侵袭到我的神经的时候,他身上的免疫系统就会帮助我攻退它们。
我胡思乱想着,时间也在我的臆想中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第一堂课还没有下课,真言的眼睛忽然轻轻眨了眨。
我知道他醒了,心里不是害怕,不是紧张,也不是平时看到男生就想逃跑的感觉,而是开心。我微微俯下身子,看着他的脸,轻声说:“醒了吗?”
真言睁开眼睛,可没想到他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我以为他睡了一会儿不记得,也没有在意。可是紧接着,真言忽然身子向后退着,直到抵在了墙壁上,他还很夸张地把薄薄的被子紧紧拉在胸口。
“你,你这个暴力女对我做了什么?”真言用委屈的声音大叫。
我满头雾水,伸手指着自己匪夷所思地反问:“我?不是你让我……”
真言迅速撩起被子看了一下,他的衣服明明都完好地穿在身上,可是他重新抬起头说的话却是——
“天啊!我的贞操!你还我贞操!”
我彻底无语了。我的头好疼,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我永远都跟不上他大脑运转的节奏?是我太笨了吗?他刚刚,他刚刚明明已经改变了的,我竟然一度以为那才是他的真心……
“你闹够了没有?”我开始觉得很不耐烦,有一团小小的怒火在我心里燃烧着。
可是真言根本不理我的话,他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喜欢本大爷,可是喜欢归喜欢,你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刚刚主动给你你不要,你,你还踢了本大爷一脚,可是现在竟然又偷偷摸摸对我这么做。我,我情何以堪啊!”真言突然转过头来,一脸的伤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好歹本大爷也是堂堂……”
对,是我误会了,我竟然误以为这个臭家伙有温柔体贴的一面,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一个自以为是、从不顾别人感受的自私鬼。
“够了!”我大声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反复无常,也不想知道你现在这么做又想怎么耍我,但是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更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请你不要想太多!”
我流畅地讲完这些话,我敢担保,这是近年来我跟男生讲话最最最流畅的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真言的时候我的恐男症好像突然消失了。现在看来,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跟他吵架的时候我不会结结巴巴。
我没有走,而是勇敢地看着真言。我问心无愧,我倒要看看他还想要强辩什么东西。
“你……”真言指着我,接着他的脸忽然扭曲了一下。他弯着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叫,“好痛!你,你竟然敢这么说本大爷……”
心脏!又是心脏!
顾不上跟他吵架,我连忙跑过去,把他的手轻轻推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掌心放在他的胸口轻轻按摩。之前他说过,我的手给他按摩他就不觉得痛了。不管怎样,我都不愿意看到真言因为心脏痛而露出痛苦的表情……
“有没有好一点?”我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他,好像声音大一点就会再次刺激他心脏病发作。
真言愣住了,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身上,可神经好像早已经神游到外太空。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原本的玩世不恭消失殆尽。
这一瞬间,我以为真言终于决定不再胡闹,他又恢复成睡觉前的那个真言,会认真地对我讲话,会温柔地笑。
果然,真言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说:“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女孩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姓什么?”
我愣住了,看着真言的微笑我彻底愣住了。这次我不是感动,也不是被吓到,更不是犯花痴,而是,我太生气了!
我终于搞清楚了,真言前前后后的三次变化就是在演戏,他的目的就是耍我!就是要看我出糗!假装不知道我为什么在他睡觉的时候陪着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又问我的名字!他睡觉前问我名字的时候距离现在也不超过半个小时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记!真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浑球!
心里那团愤怒的火焰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再次燃烧起来,我瞪着真言,再也不想跟他多讲一个字,噌地站起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从今以后,我再相信他的话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时间赶得很巧,我刚从保健室走出来,第一堂课的下课铃就响了。
“当……当……”
大概是太生气,这会儿就连听到下课铃声都觉得很不开心。我一步步向教学楼走去,幸好现在是下课时间,教学楼里有很多学生,不然我突然出现在这里,让老师碰到又会很麻烦。
可是,这没什么好庆幸的,因为这些麻烦都是拜那个真言所赐!如果不是他,我应该好端端在教室上课才对!呃,这么讲似乎也不对,如果不是他,大概我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治疗我的手臂。
不过算了,现在不是感激他的时候,我也根本没想要感激他。早知道他这么爱耍我,我宁可自己一直被罗美娟困在树林里!直到现在想到真言,我还满肚子火气,心里像堵了一团东西,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简直不爽到极点!
走进教室,我以为这下我的缺席一定会被那些讨厌我的女生用来大做文章,搞不好还会跑去班主任那里参一本。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走进教室的整个过程中我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甚至连一个白眼都没有,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缺席。而此时,整个教室的状况简直就是骚动,男生在议论纷纷,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女生呢,则一个个埋在课本下面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一路走向自己的座位,顺便偷偷向他们瞟了几眼,终于发现——
她们在化妆!
拿着一面手掌大的小镜子,面前摆着一只小小的化妆包,有的在擦果冻色的唇彩,有的在夹睫毛,最夸张的是,有个人竟然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偷偷用电棒夹头发。
天啊!搞什么鬼?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每个女生都有化妆包的,而且她们居然还可以资源共享,那样子就像是后宫选嫔妃的现场。
我惊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手肘戳了戳正在刷眉毛的露轻,说:“喂,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难道不怕被班主任抓到而被‘株连九族’?”露轻一边刷眉粉一边丢过来一个不屑的表情,说:“师太,拜托你有空也关注一下八卦新闻吧,王子今天来上课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
“王子?”我纳闷儿地问,“好奇怪的名字……”露轻无语地瞪了我一眼,说:“晕,那哪里是个名字!是别人封的绰号啦!天啊,罗重汐,如果没有我,你到底要怎么在八卦圈立足啊!王子呢,是国内排名第一的大财团的董事长的独生子,当然也就是继承人啦。放在古代呢,他就是皇子,放在现代呢,他就是钻石,而且是很大很大克拉的、每个女人都想拥有的那种。说起这个王子呢,还真是天使跟恶魔的混合体,虽然长了一副让人无法抵抗的黄金比例的脸和百分百型男般的身材,可是作风上嘛,就无处不在挑战校规的底线了。你也背过啦,英德中学校规有八十条那么多,这位王子呢,已经触犯过七十多条啦。除了吸毒贩毒那一类触犯刑法的,其他的他都视而不见。这就是王子的高明之处,玩够了又不用负责,反正这个学校也没人敢开除他。”
说到这里,露轻双手合十做出一个绝对花痴的动作,说:“而且啊,据可靠消息声称,开学这么多天以来,王子终于在学校现身了!所以喽,每个女生便不顾校规使尽浑身解数打扮自己,还不是为博王子一笑?”
我一边听一边点头,其实露轻根本不用说这么多的,所有的事情可以总结成五个字,就是——大家发花痴。
这句话我当然没敢说出来,不然肯定会被露轻揍死。露轻刷完最后一下,又用纸巾轻轻按了按,说:“这样出来的效果更自然。”
“好啦,”露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就等着迎接真言王子的大驾啦!”
真言?王子?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我立刻问。
“王子啊。”露轻回答。
“前面那一句!”
“呃,真言王子啊。”露轻转头看着我,好像忽然觉得我有点不对劲。我没等她说什么,又马上问:“这个真言,真言王子有没有什么重病?比如,比如心脏病之类的?”
露轻立刻好笑地拍了我一下,说:“呸呸呸,王子健康得很哎,健康、帅、有钱,简直就是完美的代名词。”真言没有心脏病,我着着实实地把这句话收进耳朵里,把露轻其他的碎碎念直接忽略掉。可是那个预言里真言是因为心脏病死去的,这么说,那个预言有可能是假的喽?
我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真言那喜欢叫自己“本大爷”、自以为全天下女生都喜欢他的、洋洋得意的样子,最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竟然还夺走了我的初吻!可恶的家伙,不但如此,还三番两次耍我,假装不记得我的名字!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家伙!不过,我幡然醒悟,连让人讨厌都能显得那么有生机和活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心脏病的人啊。对,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心脏病呢?那个预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这么说起来,我根本没必要为他担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跟他见面了!
太好了!好得不得了!
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我以后不用再跟他碰面,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我可以拿块橡皮擦从记忆中全部擦掉。
“你怎么了?干吗这么大反应?哦,还有,你上堂课怎么没来?又没通知我,害我为你担心。”露轻打断我的推测紧张地问。
“我,我肚子突然痛,跑去卫生间了。”我临时编谎话。
其实我不是有意隐瞒露轻的,只是整件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让露轻知道罗美娟对付我,她一定会去找她的。另外,让她知道我之前跟真言在一起,这一定会立刻成为年度爆炸新闻。虽然我不害怕其他女生敌视我,但是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久?”露轻满脸狐疑。
“是,是啊,我怕中途跑来被老师念叨……干脆就一直等到下课了……”我这样胡言乱语着。谎话最难的就是要不断地去圆,以免露出破绽,我还真害怕自己说着说着就会漏洞百出。
“叩叩叩……”
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是闵冬季,是他在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