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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些幸福如蜜的时光,那些蔷薇花尚未绽放的季节。

夜晚有飞舞的萤火虫,闪闪盈盈,路灯的光芒是昏黄的,蔷薇花上湿润的露珠也在亮亮闪闪,街心花园里远远近近的虫鸣将一切映得格外宁静。时光如梦境,拎着她的书包,走在她的身边,却只能够看到她雪白的侧脸。漆黑的长发将她的面容遮住,露出的只有挺秀的鼻尖和幽长的睫毛。

不止一次地,他要求她将头发扎起来。

至少让他可以看到她整张面庞。

她总是仿佛没有听到,无动于衷。而当他凶巴巴地想径自将她头发束起来时,她淡淡瞟他一眼,就会使他败下阵来。

于是,他在她身前倒退着走。

蔷薇花香的夜风中,终于可以看到她大部分的面容。她似乎是不快乐的,肌肤清冷如白雪,漆黑的双眸幽黑如深潭,他没有见过她真正开怀的笑容。

夜晚的街心花园没有其他的人。

“……

深色的海面扑满 白色的月光

我出神望着海 心不知飞哪去

听到他在告诉你

说他真的喜欢你

我不知该 躲哪里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里

……”

倒退着走,他在她面前开始唱歌,动作夸张地模仿时下的歌手们,手弹虚无的吉他,声音沙哑地唱着摇滚,忽而又歌声婉转深情,走学院派男中音,然后再边唱边用力跳着MV里的舞步。

“……

愿意 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 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 不要说话

愿意 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 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原谅我 不会说话

愿意 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 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爱是用心吗 不要说话a

……”

他唱得花样百出。

在他越唱越high,快要把巡逻的警察都引过来的时候,终于在她的眼底看出了笑意。虽然她的嘴唇依旧淡淡地抿着,眼底漾开的笑意却如同一朵盛开的蔷薇花,美得令他的心跳如同过电般,恍惚间有种不知身处何方的荒谬的幸福感。

“砰!”

或许是身后有石块,或许是心跳加速使得双腿僵硬,脚下一踉跄,正倒退的他仰面而倒,夜空无数璀璨的星星,眼前也被摔出的无数金星。他痛得咧嘴,她蹲到他身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嘴里骂他白痴,雪白的手指却揉向他后脑的肿块。躺在蔷薇花畔的地上,他痴痴地望着她,捉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唇边深深地吻住。

a《不要说话》陈奕迅,词曲小柯。

那清丽细长的手指。

在蔷薇花香的星光中,紧紧被他握在手心,吻着那淡淡的香气,还有她眼中微微的笑意,那吻中有她手指的温度,少年的他吻得再也受不住,一口狠狠咬住她美丽的指尖……

猩红色的窗纱被风吹动。

坐起在床上,身上的汗水渐渐凉透,越璨怔仲地望着窗外夜空中的星星,梦里的年少时光,真实得如同只隔着一个呵气的距离。他还记得,自那晚之后,她便默许他时时握住她的手。

身边没有了她的这些年。

他的周围走马灯般地出现过许多美女,她们都很爱惜双手,保养得细嫩丰腴,柔若无骨。

而他总是记得她的那双手。

她的十指异常雪白,仿佛没有血色,却透着薄薄的香气,恍若是蔷薇花初绽时的芬芳。她的手指修长清丽,能看出骨头来,美得仿佛有着倔强的生命。握住这样的手在他的掌心,有些硌手,于是每次他都紧紧地握住她,握得越紧,越有种如同骨血相连的亲昵和幸福。

掌内空空的。

低头望着自己微褐色的手掌,越璨慢慢回味着,方才梦中的触感竟渐渐模糊。闭了闭眼睛,脑海中出现的是晚餐时她与越宣双手相握的那一幕画面,越璨的唇角有了冰冷的线条。

猩红色的窗纱在夜风中微扬。

窗外的星光被映得染上隐隐的血色,窗前的蔷薇在绚烂开过之后,早已只剩下绿色的叶片在簌簌摇曳。待到再过几个月,冬季来临,便会成为枯黑的藤枝。

握起手指,越璨的视线落在窗外那些浓绿摇曳的叶片上,心脏紧紧地缩起。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些幸福如蜜的时光,那月光皎洁的初夏,那些蔷薇花尚未绽放的季节。

浓绿的叶片上有点点滴滴的露水,那是六年前月光皎洁的初夏,花藤上没有绽放的花朵,但那些稚嫩的花苞们只待一阵风儿吹过,就将铺天盖地地绽放出热烈的绯红野蔷薇花。

少年的他将她和她母亲的护照和机票拿给她,她细细地看过,将它们仔细收在书包的暗层里。

“这是我们在国外的家,你看喜欢吗?”他兴奋地拿出几张照片给她看,“你母亲住在一楼,我和你都住在二楼,这将会是你的房间,你看看喜欢吗?如果不喜欢这个风格,到时把它重新装修成你喜欢的!”

照片中是一栋原木风格的二层房子。有着大大的花园。她的房间风格清雅简洁,壁纸是蓝白色的条纹,有一扇大大的白色木质窗户。看着照片,她问:“能在窗外种上蔷薇花吗?”

“已经做好花池,窗户也改成了向内打开,”他笑得很是得意,“我特别挑选了蔷薇的品种,已经请那里的园丁种下,你住进去的时候,正好会是它的花期。”

“什么品种和颜色的蔷薇花呢?”她好奇地问。

“先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抓起她的手指吻了一下,他指着照片中花园的一角,高兴地说,“在这里,我打算做一个温室。只要调控好品种和温度,一年四季你都可以看到蔷薇花了!”

她笑着瞟他一眼。

被她这一眼瞟得胸口乱撞,他一把将她拥进怀中,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亲了又亲。忽然,他的脸涨得通红,有些窘迫地说:

“那个……”

“嗯?”

“……在国外,好像年龄超过16岁就可以……”有点不好意思,少年的他脸红如沸,在她耳边低声说。

“……就可以结婚了,要不,我们……我们也……”她涨红了脸想推开他。“好不好?”牢牢地箍紧她,他绯红的脸颊贴着她绯红的脸颊,声音滚烫地说,“你……你喜欢我吗?喜欢的话,我们……出国以后就结婚好不好……”

在夜晚的黑暗中,漆黑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叶婴悚然从梦中醒来!呼吸急促,她面色雪白地盯着天花板。窗帘紧紧地没有透过一丝夜光,房间内只亮着一盏小夜灯,洁净的天花板上一丝蜘蛛网都没有。

呼吸颤抖。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

那些荒谬可笑的过往,那些被鲜血沾染的碎片。

然而,身体仿佛有着倔强的记忆。

胸口的起伏渐渐平复。

在墙壁夜灯的光晕中,她默默望着天花板,直至感觉到身旁那温热的气息。洁白的枕头上,她慢慢侧过头,看到睡梦中的越宣。

他的睡容很宁静。

虽然五官依旧有淡淡的疏离感,但他的眉心没有皱起,是放松的,唇角也是放松的。她望着他,良久,碰一碰被子里他的左手,他的手温热温热。以前,他的手掌都是没有温度的,并不冰凉,但体温疏离得仿佛不想与任何人有接触。

睡梦中,越宣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将她的手握住。她一楞,条件发射似的立刻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下一秒,心中却因为这个动作而突然有了某种类似歉疚的温柔情绪。她低下头,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然后把被子轻柔地拉起掖好在他的颌下。

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和歉疚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使得她怔了半晌,无法再躺回他的身旁。拉起一件外衣穿上,她轻步走向门口,拧转门把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不想打扰他的睡眠。

隔着那扇门。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在室内幽暗的光线中,越宣睁开眼睛,手指的温度随着她脚步声的消失在渐渐变冷。

夜色宁静。

深邃的夜空中有洒满的星光,一点一点,或明亮或皎洁,花园中的小径也比往常更加好走了一些。在这样初秋的夜晚,吹来的风已经有些凉意,叶婴拉紧外衣,慢慢走在幽静的花园里。

小径的尽头是露天泳池。泳池的水面在星光下粼粼闪光。白色的花亭,蔷薇的绿色枝蔓还在四处蔓延着,而美丽如瀑的白色蔷薇已荡然无存。一路走来,叶婴发觉花园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有很多地方,她以前都没有走过。花园里几乎处处种满了蔷薇。各种不同品种的蔷薇,在树下,在石旁,在爬满青藤的墙角,在小路旁,在长椅边,有很多品种她都叫不上名字,在洒落的星光下,蔷薇的枝叶微微泛光,无数细小的锯齿状的绿色叶片,以茂密的姿态生长蔓延着。

叶婴默默地走着。

转过人工湖前的小路,夜色中,远处仿佛童话的梦境,赫然出现了一栋水晶般的玻璃花房!璀璨明亮,光华流转,如同是用水晶筑成的,美丽得如梦如幻,透明的花房,在繁星满天的夜幕下,恍若只是幻想中的存在。

望着这栋玻璃花房。叶婴停下脚步,一时间,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耳边隐约听到昔日那狂野的少年在兴奋地对她说——

“在这里,我打算做一个温室。只要调控好品种和温度,一年四季你都可以看到蔷薇花了!”

玻璃花房里弥漫着泥土的芳香。

星光闪耀在夜空,叶婴走进花房,看到满眼的蔷薇世界,花房里一片一片种满各种蔷薇。在温暖湿润的空气中,竟有一片蔷薇已经结满绯红色蓓蕾,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灿然绽放,盛开成如瀑的花海。

在那丛绯红的蔷薇花前。

一把刚刚翻过泥土的小铲,小铲的边缘还沾着新鲜肥沃的土壤,一只橙色的洒水壶,几袋肥料和药,越璨正全神贯注打理着那丛花,他的黑发凌乱,像是整夜没睡地守在这里。直至她的脚步声走进,他才直起腰愕然回头,看到她时,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玻璃花房明亮的光线下。

她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丝缎睡袍,长至脚踝,睡袍外随意披了一件黑色针织外套,黑是漆黑,白是雪白,她的眼瞳亦是黑漆漆的,冷漠淡然地望着他,美丽得近乎凄厉。

这样的她。

令他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在西点屋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她手中拿着一把漆黑的大伞,染着雨水的清冷,她的手指异常苍白,自他的面前冷漠走过。

“这些蔷薇花都是你种的?”唇角有讥嘲的意味,叶婴缓步走到那丛结满了花蕾的蔷薇旁。星星点点的绯红色花苞,尚未绽放,没有香气,花萼上细软的刺扎着她的手指,这些是野蔷薇,开出来的将会是单瓣的花朵,没有杂交培育出来的品种美丽锦簇。

“怎么还没睡?”玻璃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半夜三点,越璨皱眉。“你也没睡。”叶婴说着,折下一只花苞。枝茎上的刺扎痛她的手,一滴血珠从指腹沁出,她漫不经心地将指尖含入口中,坐到他的身边,问:

“怎么没有跟森小姐在一起?我还以为,现在应该是你们庆祝胜利的时刻。潘亭亭的事情你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不是吗?”否则,晚餐的时候森明美不会表现得那么志得意满。

“这次,你输定了。”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含入唇内的手指,越璨挑了挑眉,望向前面的蔷薇花丛说。

“哦?这么有信心。”手指不再流血,叶婴含笑捻动着指间那被折下的绯红色花蕾,“方便告诉我,你们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说动潘亭亭舍弃我的礼服,而选择森小姐的呢?”

室外夜色清冷,玻璃花房中温暖如初夏,越璨望着那一片即将绽放的花苞,神色不动地回答:“一些能够使潘亭亭心动的事情。”

为了能够赢得这场赌局,为了能够使她愿赌服输地离开这里,除了允诺潘亭亭可以以高价代言谢氏集团的几个广告之外,他甚至答应了潘亭亭,他曾经以为绝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当潘亭亭心满意足,笑得满脸甜蜜时。

他明白了,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只要她能够离开这里。

“唔,真想知道是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打量着越璨脸上的表情,叶婴眼波如水地笑道,“像潘亭亭小姐胃口这么大的女人,不是轻易可以满足的吧。”

越璨神色阴暗下来。

“该不会,”转一转眼眸,叶婴轻笑,“还需要大少施展美男计,才能收服潘小姐吧。据我所知,潘小姐对大少可是一往情深,曾经差点为了大少告别演艺圈呢。”

看着面无表情的越璨,她笑语:

“呵,难道被我说中了吗?只是假如森小姐知道,大少您竟出卖色相给潘小姐,会不会生气呢?”顿了下,她突然醒悟般说,“哦,我真傻!试礼服的时候森小姐就请您亲临现场助阵了,那么色诱潘小姐,也一定是得到了森小姐的首肯,对不对?”

“色诱……”越璨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你竟然爱森明美,爱到可以为她去色诱别的女人,而森明美,也如此笃信你对她的爱,相信你不会真的为潘亭亭所动。”捏紧手中的花苞,叶婴有些笑不出来了,她幽幽地长叹一口气,“你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森明美,是吗?”

玻璃花房里。

绯红色的蔷薇花苞们静静等待绽放。

“是,我喜欢她。”

挑了挑眉,越璨回答她。

“咝——”花苞上的尖刺又一次扎进叶婴的指尖,鲜红的血珠瞬时从指腹滚出来。似乎竟是扎在了同一个地方,她痛得微微皱眉,心脏也痛得缩了一缩,跟上次不同,这次的尖刺痛到了她的肉里。“阿璨,你何必这样。”捏着指尖,望着一颗颗沁出的血珠,叶婴苦笑,说:“我不相信你会喜欢她。你明知道,我恨她的父亲,我恨不得将她的父亲拆解入腹!明知道我对她和她父亲的恨意,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你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唇角掠过一抹残酷的味道,越璨嘲弄地看着她,说:“你太自作多情了,叶婴。你真以为,如果我还记得你,如果我还眷恋同你之间的过去,我会六年的时间里一次也没有探望过你,你出狱后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你吗?!”

“我敷衍你,只不过是因为对你还有一点怜悯之情罢了。你竟然得寸进尺,想要伤害明美,想要利用同我之间的过去来威胁我,破坏我同明美之间的感情!”

他冷然一笑,眼神冷漠。

“为了明美,我可以劝说潘亭亭改变决定,可以将你赶出谢家!就算你将过去的事情告诉明美,你以为明美会相信我现在对你还有感情?叶婴,你太自恋了,六年前我年少幼稚情窦未开,会觉得你是冰山美人想要去征服你,六年后,我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你算得了什么?!”

“说得好。”指尖痛得如被针扎,血珠渐渐干涸,叶婴面孔雪白,眼瞳漆漆地盯着他,声音阴沉沉地说:“你早该这么跟我说,而不是说些什么为了我好、要我放弃复仇去幸福生活的那些鬼话!你早该让我死了这条心!整整六年,在少管所的监狱里,如果我死了这条心,就可以放任她们来蹂躏我糟蹋我,就不会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她的声线阴冷阴冷:

“阿璨,我为你找过很多借口。那晚也许是你出了车祸,也许是你生了重病,也许是你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我为你想过无数个借口,等你来亲口告诉我!你早该这么告诉我才对!说你没有什么原因,说你只是后悔了,说你觉得日后会有无数女人,不必惹上我这个麻烦!”

霍然站起身,叶婴死死地瞪住他,眼瞳深处有幽暗如鬼火般的火苗在烈烈燃烧,字句缓慢地对他说:

“很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终于可以不再幻想,让我终于可以彻底清醒过来,去做那些原本还无法下定决心的事情!”绯红色的花苞被死死握进她的手心,尖锐的疼痛令她的双唇愈发苍白,她的眼神已有些疯狂,以一种决然的姿态狠狠转身而去。

“够了,收起你的这些伎俩吧——!”

嗓音紧绷,越璨的声线低沉而恼怒,他一把抓起她的右手,见她的手已被花苞的尖刺扎出斑斑血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又愤怒又轻蔑地说:

“这种小儿科的苦肉计,你以为会对我有用吗?!自恋的女人,你凭什么笃定我还喜欢你,见不得你疼见不得你痛?!”

“从再次见到你开始,你就一次次地暗示或明示,你并不恨我,你对我还有感情,你嫉妒我和明美在一起!”

轻蔑嘲讽地说着,越璨将她受伤的右手越握越紧,似乎是故意要让她更痛!

“你诸般做作,就以为我会上当?!你怎么可能不恨我,是我令你被关了六年!如果有人这么害了我,我会恨不得她死!怎么可能还会有‘喜欢’这种荒谬的感情!我的小蔷薇,六年前的你就冰冷尖锐得浑身尖刺,难道六年后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你居然会好像被神的光芒洗礼了一样,对伤害过你的我,心中充满宽恕和爱?!”

危险地凑近她的脸庞,越璨微眯双眼,冷酷地说:

“我不会上当!拜托你真正死了这条心吧!你听清楚了,无论你是恨我还是不恨,爱我还是不爱,我一丁点儿也不在乎!我只要你记得,你答应过我,只要输掉潘亭亭这件事,就会——乖乖地从谢宅滚出去!”

“哈。”

面对越璨的恼怒和冷酷,叶婴唇角一弯,眼瞳冰冷,嘲笑地说:“很抱歉,我会让你失望的。”

仿佛心里有无比的畅意,她恶意地睨着他说:

“那个赌约,你不会幼稚到居然当真了吧。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竞争,赢就赢了,输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那天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居然当真,居然肯放下大少您高贵的身段,去哀求潘亭亭不要穿我的礼服?哈,真想知道你究竟答应了潘亭亭什么,希望到时你不要懊悔得心口滴血。”

“你——”

越璨怒得恨不能将她捏碎:

“你这个言而无信,不知羞耻的女人!”

“言而无信,那是跟您学的。”妩媚一笑,叶婴眼底依旧冰冷,如同再多的痛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不知羞耻,您也不逞多让。为了把我从谢家赶出去,您甚至都可以制造车祸,想要置我于死地!”

“……”

越璨的眼瞳猛地紧缩了一下。

“需要这么装模作样吗?”她嘲笑地说,“在法国的时候,你制造车祸,使越宣重伤,令我险些跟着一起陪葬。这一次,却是直接对着我来了。大少,想要一个人死,方法有很多,您何苦就只认准车祸这一条路呢?”

面无表情,他声音木然:

“……你以为是我?”

“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很清楚!我是否认为是你做的,你会在意吗?越璨,让我告诉你,我不会离开谢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件我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让我滚出去,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哪怕是绑架了我,只要能逃出来,我就会再回到这里!”

“当然,您不可能亲自下手,有很多人会愿意为您效劳。”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她说——

“我等着。”

明亮璀璨的玻璃花房。

整片的绯红色花蕾,星星点点,含苞待放,在温暖的室温中静静地等待,也许在下一瞬就会花瀑般绽放,也许会尚未绽放就会花蕾凋落,越璨默然地凝望着它们。

他已经等待了三个夜晚。

每个夜晚,他都以为会等来它们第一夜的绽放,却一直等到现在。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玻璃花房的门口,她的声音清冷地飘来:

“或许你是对的,或许我心底对你只有恨意,或许我对你的情绪复杂得连我自己也无法分辨清晰。然而,我最恨你的是,你并不肯一试。”

“越璨,从始至今,对不起我的是你。如果你的感情里连尝试和争取的勇气都不再有,所有的一切都将彻底死去!”

五日后。

一架国际航班在美国的机场缓缓着陆。

戴着硕大的墨镜,穿着桃红色的洋装,风姿娇艳的潘亭亭在保镖、经纪人和助理们的簇拥下走入接机大厅,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各家华人媒体记者和各国记者们立刻包围过去,无数话筒和摄像机,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将现场映成一片光海。

电视屏幕中,镜头里可以看到在潘亭亭身后其中一位助理,那助理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很大的装有礼服纸盒,纸盒上的LOGO是水墨风格的“森”的字样。

“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去帮你调整一下礼服,”站在好莱坞最豪华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森明美满面春风地对手机那端的潘亭亭说着,然后大笑,“哈哈哈哈,你的身材当然还是一样的好。明天的颁奖礼上,那些西方的明星们就会明白,她们以前对东方女人有多么可怕的误解!”

新闻节目中潘亭亭的段落结束。

收起手机,笑容依旧闪耀在森明美的唇边。这时廖修前来告诉她,明晚的庆祝酒会已经全部安排就绪,二少和叶婴小姐也考察过了庆祝酒会的准备情况。

“哼。”

森明美的眼神阴了下来。越宣和叶婴是同她一起飞到好莱坞的,就住在隔壁的套房。越璨因为要处理一些集团的事务,要明天上午才能赶到。

“廖修,一会儿你就去潘亭亭的酒店,万一她对礼服有任何不满意,或者有任何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都第一时间通知我!”咬了咬嘴唇,森明美对廖修说。

“是。”

“一直到明晚的颁奖典礼之前,你都要守在潘亭亭的旁边,一定要亲眼看着潘亭亭换上‘森’的礼服!”

“是。”

这一晚,森明美始终有些心神不属,她留在酒店的套房里一步也没有离开。其中廖修打来过电话,说他帮潘亭亭再度试穿过凤袍礼服,尺寸不需要修改。

这一晚,睡眠中的森明美做了很多梦。

她梦到了父亲,梦到了童年时光怪陆离的各种片段,梦到自己亲自去烧叶婴那家“MK”的店,梦到那袭深蓝色如星空的礼服,梦到维卡女王突然在T台上出现,梦到潘亭亭……

“啊——”

大汗淋漓的森明美骇然惊醒!

死死地瞪大眼睛,森明美心脏狂跳,不,这一场她不会输掉,“森”会靠着潘亭亭的红地毯之旅一炮而红!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没有人能够阻止她的成功!

太阳升起。

在琼安的陪伴下,森明美做了美容和头发,请专业的化妆师为自己精心化了妆容。下午5点左右的时候,越璨乘坐飞机抵达机场,赶到了酒店。见到身穿黑色天鹅绒小礼服,整个人英挺俊美,如同有华光四射的越璨,森明美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夜幕将垂。

廖修打来电话说,潘亭亭已经换好“森”的礼服,出发前往颁奖礼现场,她会在大约晚上七点的时候走上红地毯。

“好,好!”

声音中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森明美长吁一口气。再次整理一下妆容,森明美换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服,同越璨和琼安一起前往颁奖礼。

璀璨如宫殿的颁奖礼现场。

场外铺着闪耀的红地毯,陆续已经开始有一些明星走来,“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高举着相机,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们将红地毯包围得水泄不通。这是一年一度全球最盛大的电影颁奖礼,是无数国家卫星现场直播的盛宴,随着越来越有声望的明星们踏上红地毯,颁奖礼的序幕将会进入高潮!

颁奖礼大堂内,好莱坞的明星们仍在慢慢地入场,国际时尚圈的人士们基本到场了,他们衣饰华美,在彼此的座位周围寒暄着,气氛熟稔而热络。

“什么时候潘亭亭才会入场呢?”

看着大堂内正在转播场外红地毯盛况的LED屏幕,森明美紧张地对身旁的越璨说。颁奖礼的入场券很难拿到,琼安和廖修只能留在外面,越璨左手边的两个位置属于越宣和叶婴。

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森明美嘲讽地想着,明知潘亭亭将会选择她的礼服,叶婴会有那么好的涵养来恭喜祝贺她吗?她正这样颇快意地想着,忽然听到身旁的越璨转头唤道——

“宣。”

银灰色的小礼服,珍珠白的衬衣,颈部围着一条灰白方格的丝巾,那丝巾淡淡的光泽,映衬得越宣淡静俊美,清宁高贵,有着虽然平和,却令人不敢逼视的华贵气质。最令森明美吃惊的是,越宣竟然没有坐轮椅,只是被叶婴挽住手臂。

而叶婴也穿着一袭银灰色的礼服裙。

她的长发松松挽起,妆容清淡,只是为了搭衬越宣,戴着一副珍珠耳环,整个人闲适而又妩媚。黑瞳如雾,她笑眯眯地瞅了越璨和森明美一眼,先将越宣扶入越璨左侧的座位,自己也坐好后,才说:

“森小姐今晚打扮得很隆重。”

场外的红地毯尽头。

好莱坞明星们被一辆辆黑色房车接到,在车门开启的瞬间,无数闪光灯骤起,无数尖叫声爆发,星光熠熠,璀璨无匹。廖修、琼安和乔治、翠西夹杂在粉丝的人群中,被人潮涌来挤去,四人都紧紧盯着红毯尽头的那一辆辆黑色房车。

莅临的好莱坞明星们越来越有重量级。

潘亭亭应该很快就要出场了!

廖修和琼安的情绪很激动,潘亭亭越晚露面就越能压得住场、越会被各国媒体重视,对“森”的品牌越有宣传效应,然而希望能早点看到潘亭亭穿着“森”礼服出场的心情也同样迫切。而乔治和翠西的神色有些黯然,乔治低咒一声,说:

“用这种手段!”

明明最适合潘亭亭的是叶婴制作的礼服,明明潘亭亭也选择了叶婴的礼服,却突然被森明美用些不入流的手段破坏!如果不是叶婴阻止,他气得几次想要冲到公司的设计部去质问森明美,到底她还有没有一丁点儿羞耻心和公平竞争的精神!

颁奖礼大堂辉煌的光线下。

森明美赫然穿着一袭明黄色的丝缎礼服裙,裙身刺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精致的凤,腾飞在美丽的祥云中。这明显是与潘亭亭的凤袍同款,只是款式简约了一些,没有立领,裙的长度也在膝上。

“这样的场合,当然要隆重一点。”

森明美含笑回答她,眼神中有故意嚣张的得意。穿着这袭同款的礼服,等潘亭亭踏上红地毯后,现场所有的时尚界人士都可以意识到,她就是潘亭亭凤袍的设计师!

“嗯,很对。”叶婴抿唇一笑,笑盈盈地说,“只是,如果潘亭亭发现,她以为是独一无二的定制礼服,却在颁奖礼现场就碰到了姐妹款,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呢?”

森明美的脸色变了变。

越璨和越宣仿佛没有听到她两人之间的交锋,神色平静地低声讨论关于集团的一些事情。

“潘亭亭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滞了几秒,森明美冷冷笑道,“我只希望,在稍后的庆祝酒会上,叶小姐也可以如此笑容满面,真心祝贺我们‘森’的品牌旗开得胜。”

“那是一定。”

叶婴笑容真挚地说:

“相信如果潘亭亭是穿着‘MK’的礼服踏上红地毯,森小姐也会真心祝福‘MK’。”

“哼。”

手指狠狠扭住掌中的明黄色仿古小手包,森明美仰起头,倨傲地看向转播红地毯盛况的大屏幕。她不用去跟这个女人说那么多,只要潘亭亭穿着那袭尊贵明艳的凤袍礼服从车内走出……

一年一度全球最盛大的电影颁奖礼。

星光闪耀的红地毯。

麦克风里响起外场主持人沙哑而富有魅力的声音:“即将踏上红地毯的嘉宾,是入围本届最佳女配角提名的来自中国的潘亭亭小姐和入围本届……”

汹涌的人群中。

廖修和琼安激动地屏住呼吸,朝红毯尽头那辆缓缓驶来的黑色房车望去,乔治和翠西也紧张地望过去——

辉煌明亮的礼堂内。

望着大屏幕中那连绵闪如光海的闪光灯,望着红毯尽头那辆缓缓驶来的黑色房车,唇角的笑意褪去,叶婴的眼瞳变得幽深,手指握住座椅的扶手。越宣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清冷有力,他同样淡淡凝视着大屏幕中那辆潘亭亭即将走出的黑色房车——

车窗外是光海般的闪光灯。

黑色房车内,潘亭亭紧张得双颊晕红,简直无法呼吸,她右手捂紧自己的胸口,双腿竟也有微微的颤抖。如同做梦般,她竟真的来到了全世界最为瞩目的劳伦斯颁奖礼,这是国内无数女明星的梦想,而一向被视为花瓶的她居然真的已经来到了现场!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还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希望,这一晚所有的人都可以记住她,记住她的面孔,记住她这个人,她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所以,她不要其他那些大牌服饰施舍般扔给她的那些礼服,她需要一件最美丽的、最美丽的礼服!令好莱坞再也难以将她忘记的最美丽的礼服!

望着此刻身上的礼服,潘亭亭内心仍有着最后的挣扎。

当穿上叶婴那袭深蓝色星空般的礼服,当从镜子里看到恍如英格丽·褒曼般冷艳高贵的自己,她深知那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最适合她的礼服裙。那冷漠的设计师叶婴居然真的可以令她脱胎换骨,挖掘出令她自己也感到震撼的美丽。

可是——

当越璨拿出一叠代言费丰厚之极的广告合约。

她心动了。

在夜晚临江的露天酒吧,点点星辉,粼粼江波,当越璨温柔地拥住她的肩膀,当越璨用深情的眼神凝视她,告诉她,他需要她的帮助,他需要她选择森明美的礼服。当越璨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将吻印在她的长发上,柔声问,亭亭,可以帮我吗?

车内,潘亭亭颤抖地闭上眼睛。没有人会相信。她是真的爱着这个薄情的男人。他的华美,他的浓烈,甚至他的残忍,他的薄情,她全部狂热地深爱着。习惯了娱乐圈,她并不介意他身边其他的女人,她只要,他也喜欢她,爱着她,需要她。颤抖地深吸一口气。车门被侍者打开,潘亭亭整理好面容上的表情,弯腰迈出车去。

辉煌的礼堂。

大屏幕中,黑色房车的车门被高大英俊的侍者打开,霎时,无数照相机开始闪耀!在如闪电般的光海中,肤如凝脂的潘亭亭从车内缓缓而出。克制着胸口的激动,森明美唇角含笑,矜持地望着这无比荣耀的一刻!

笑容保持在唇角。森明美优雅地望着大屏幕。时间仿佛凝固了。叶婴回过头,她对森明美笑了笑。森明美一动不动。恍若石雕般,森明美的脸色愈来愈惨白,唇角依旧保持的笑容诡异得像张破裂的面具。突然,她手包中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一遍一遍地响着,尖锐而刺耳! 3rNSMRqLz5z1z+8wINkEbI04FIytavv3kja3bI2LLl8APhomTg0jPd7nVdq/84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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