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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歌声 第2章 是你的歌声吗
“陆遥远，音律考核不及格，今晚放学留下来，补考！”
班长把成绩单拍在陆遥远的桌子上，全班的视线顿时全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因为全班只有他一个人音律考核没及格。
陆遥远面无表情地把成绩单收进抽屉里，恰好上课铃声响起，老师走上讲台，他无动于衷地看了老师一眼，把相应教材拿出来自己预习。
老师的声音穿过耳塞后听起来模糊不清，陆遥远神情恹恹地翻过一页课本，对上面写的天花乱坠的东西半个字都看不进。
“我不喜欢这世界。”
他字迹潦草地在草稿本上写，“因为这世界也不喜欢我。”
陆遥远沉浸在自己的空间里，却没注意周围突然变得极其安静下来。他一手撑着脑袋，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讲台，只见老师脸色铁青，瞪着他的两眼怒火几乎要化为实体喷出来，周围的同学也都以一种又惊奇，又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陆遥远！”老师咆哮道：“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确实没听见。
陆遥远慢吞吞从位子上站起来，垂着头，表情冷淡，让人觉得他似乎对此有种无所畏惧的错觉。
老师立马就被他这副样子惹怒了，手指往门外狠狠一指，唾沫横飞道：“出去罚站！”
陆遥远便没有丝毫抗拒地走了出去，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带着一种与世无关的淡然，默不作声地站到了教室外面。
教室里的学生们都看着他，个别女生窃窃私语，嘻嘻偷笑着说“好酷”，“真帅”......
人总是这样，当痛苦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只会注意到那在玻璃渣上起舞的美感。
陆遥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门口看云朵。
周围的教室里传来老师们辛苦授课的声音，他听得模模糊糊，脑子里想的是昨晚睡梦中的歌声。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
......这是什么意思呢。
陆遥远蹙眉想，这样拗口繁复的词句，他居然能够在醒来后还记得。就好像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一样。
无意识中，陆遥远轻轻跟着哼唱起来，少年的嗓音清亮，丝毫没有在音律考试时的局促，旋律音调也好了许多。
“站好！”奈何教导主任巡查路过，立时高声吼了陆遥远一声，“发展还唱歌？挺光荣的啊？”
陆遥远于是马上双腿并拢站好，规规矩矩地目送教导主任离开，等教导主任走过转角后，他又重新松弛下来，微微弯着腰，勾腿，轻轻哼起歌。
然后就是五点半，钟声响，下课放学。
陆遥远一个人背着书包去音乐教室补考，在那里又耗了一个小时。
音乐老师很温柔，陆遥远站在讲台上时总会不自觉紧张，无论台下有没有人，音乐老师便细声细气地鼓励他，说多试几次也不要紧，不会让他不及格的。
到最后他不得已摘了耳塞，一边忍受各种无比喧嚣的杂音，一边轻声哼唱，才终于过关。
“遥远，你音色很好，”年轻的女老师温和地看着他，“多发声，自信一点。”
陆遥远礼貌地向音乐老师鞠躬，“谢谢老师。麻烦老师今天因为我加班了。”
音乐老师微微笑着说，“早点回家吧。”
陆遥远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想，究竟是因为听力的原因，才变得不再愿意与人交流，还是本来就不肯与人交流，让听力问题越来越严重的呢？
晚上七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整栋楼的窗户都亮着暖黄的光芒——除了十五楼，陆遥远的家。
他的家门黑洞洞的，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陆遥远用力嗅了一口楼道里，不知是谁家传出来的菜香味，孤零零地一个人走进那口里去了。
照例吃饭，看鱼，睡觉。
只是今晚陆遥远有些辗转难眠，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对面楼层，直到那里的一盏盏灯都灭掉了，他依然毫无睡意。
床边的小闹钟滴滴答答，指针渐渐磨过零点。
陆遥远睡意朦胧间，依稀再次听见那渺茫的歌声，只是这一次更加清晰了，距离仿佛还很近。他努力与困意斗争了一下，终于挣扎着起床，静静抱膝在卧室里听了起来。
沉寂冗长的黑夜里，白日一切喧嚣的声音都潜伏，而在这无比安静的环境中，隐约有空灵低婉的嗓音轻轻哼唱：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
这声音太近了，仿佛一墻之隔，陆遥远心想，就好像.....是在客厅里一样。
陌生的歌声，迷茫的黑暗，但陆遥远却一分也不害怕，反而有些好奇似得。
他很小声地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唯恐惊住了这歌声似得，轻轻向客厅走去。
客厅的角落里，那盏位于生态鱼缸上方的壁灯微微亮着。然而就在陆遥远即将转过拐角，完整看见那鱼缸的瞬间，突然“咕咚”一声，像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客厅里再次重归安静，只有那条红鲤浮在水面轻轻吐了个泡泡，然后一翻身沉入水底去了。
陆遥远缓缓走到鱼缸前，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睁大眼睛看了那红鲤半响，声音很轻很轻地说：“是你在唱歌吗？”
“.....我听见的，是你唱歌的声音吗？”
然而红鲤沉在水底，忽悠一下，藏进塑料水草后去了。只有壁灯暖黄暖黄的，落在水面上，显得莫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