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用它实现什么愿望?”阿弥漫不经心地问。她手指身后相扣着,穿一件齐到大腿的宽版A字裙,鹅黄色的,走路时摇摇晃晃的很可爱。
丹阳跟在她后面不远处,一步步迈过台阶,不知是不是在思考的缘故走得很慢。
“唔,”他支吾着说:“不知道。”
“那就留着它吧,”阿弥回过头,兴致冲冲地对他眉飞色舞道:“你会玩踩阶梯的游戏吗?”
“......啊,踩阶梯?”丹阳反应了一下,心想这女孩子的心思真是一秒都不重样,上一刻还在说百草花,下一句就已经转到别的地方了。
“不会。那是你们女孩子玩的游戏,我们男生喜欢弹(tan)弹珠。”说着他眯了一只眼睛,食指曲起来,对阿弥比了个手势。
“喏,我教你呀,”阿弥简直要手舞足蹈了,她比划着说:“就是我们石头剪刀布,赢的人才可以下阶梯,如果是‘布’就下五层,‘剪刀’下两层,‘石头’下一层,先到楼梯底部的人获胜噢。”
丹阳放眼望了望脚下蜿蜒到看不见尽头的台阶,它们掩映在绿绿葱葱的树影里,表面覆有斑驳的青苔。
“但是台阶这么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完啊?”
“有什么关系,”阿弥撇起嘴,“我们来玩嘛,有我在你也不用担心迷路。”她笑嘻嘻地晃了晃身子,“我可是住在这座山里的花神啊~”
刚开始时丹阳有些担忧,觉得自己从没玩过占不到优势,只怕会输的很惨烈,却不想阿弥比他更菜,以概率的角度分析都觉得不科学了。等丹阳走到下方一个拐角处时,她还站在里丹阳很远很高的地方同他遥遥相望。
“花神殿下?”丹阳揶揄说,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
阿弥:“.......”
“有什么好得意的,”阿弥一梗脖子,外强中干地维持自己最后一点儿尊严,“要不是我让着你,你能赢这么多次?我、我可是花神!”
她说着手指张开,比出一个“布”,却不想丹阳出的是“剪刀”,于是又输了。
丹阳嘚瑟地对她晃了晃两根食指,是个“耶”的手势:“哦,那花神大人,我就先下去了,再见。”
“......”
“你、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阿弥简直委屈得要哭了,“为什么总是我输?”
“你从前玩过石头剪刀布没有?”丹阳也觉得很奇怪,他甚至觉得阿弥能做到这么一直输,也是一种十分了不起的技能,“你要猜对方心理的呀。”
“比如我这一局出‘布’了,你心理会下意识在下一句出‘剪刀’,所以我就出石头了呀。但是你也可以猜我的心理嘛,然后反套我。”
“居然还要这么玩?!”阿弥深感震惊。
“对啊,”丹阳翻了个白眼,“从前你和别人怎么玩的?难不成都是随便出什么的吗?”
“以,以前......”说起各类谎话,都能做到岿然不动的阿弥此时竟涨红了脸,她梗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以前我没有玩过呀。”
她自有意识就独自在这座山中,为了守护百草花无法离开,能接触到的人类本就有限,偶尔能见到的小孩子更是少之又少。
年纪小的时候,山谷里的妖怪总是捉弄她,但那个时候阿弥又小,又不会逃跑,总是被欺负到嚎啕大哭,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才在众多妖怪嘻哈调笑的目光中,抽抽噎噎地独自离去。
没有人和她玩,没有人陪伴她,受了委屈,除了哭泣也别无他法。有时她会爬到悬崖的最高处,气喘吁吁地大吼大叫,听见遥远而微弱的回音都能高兴的几乎跳起来。
她无数次期盼长大,期盼能有个人来陪陪自己,但孤独却像她曾经远远看见别人小孩吃过的牛皮糖一般,紧紧贴着她的皮肉,钻进这具对她而言太挤又太小的身躯里。
“没有人陪我玩过,”阿弥低低垂着头,默默盯着自己的脚尖,无意识地轻轻踢了踢那台阶,声音极其微弱道,“这个游戏,一个人是没办法玩的啊......”
丹阳蓦然怔住了。他注意到阿弥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想要安慰,却又手足无措:“.....嘁,你肯定玩过的,你就是找理由而已......”
“......”
阿弥用力咬住唇,垂下来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脸,令丹阳有种她会不会是隐藏眼泪的错觉。
“我真的......没有玩过啊,”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虽然我以前总是说谎,但是这次没有的。百草花都给你了,你要相信我......如果自己玩,是要我左手出布,右手出剪刀吗?那样,那样——”
——那样看上去太寂寞了。
被看出来是一个人,我会难过的。
现在丹阳是完全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阿弥是这个反应,也没料到她是真的没有玩过。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啊,”他吞吞吐吐地说,“你看我这么厉害,你好好跟我学习一下,以后也会和我一样厉害的。”
阿弥呆呆望着他,静了半响,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真的吗?”
她偷偷擦了擦眼睛,将眼眶揉的微微发红了,马上又换上了张笑脸,“你答应我了啊,不许反悔的。你看我就说话算话,百草花都给你哦。”
“知道啦,”丹阳摆手,“就算你不给我百草花,我也一直说话算话的。”
他们玩了许久,到最后走完台阶时,太阳已经照到了头顶。丹阳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胜利,阿弥嘟着嘴,极度委屈,极度不满顺着阶梯走下来。
“好啦,我赢了,要有奖励!”丹阳拼命在太阳下晒牙齿。
阿弥十分沮丧,“噢,要有什么奖励?”
丹阳冲她眨眼睛:“秘密。我们来交换秘密吧。”
不知想到什么,阿弥突然愣了一下,红着耳后根说,“什么秘密,你先说!”
丹阳眼睛转了转,“每次下雨天妈妈不让我吃冰棍,但我都偷偷吃了。她不知道,爹也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除了我自己知道的人!”
阿弥又垂下头开始看脚尖了,支支吾吾地小声说:“我的秘密是——”
周围很静,此起彼伏的蝉鸣间有热浪扑过。丹阳怔了怔,“......什么,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
阿弥一扭头,瞬间又变回了她平常骄傲小孔雀的神态,极为傲娇地说,“没听见算了。”
“诶,告诉我嘛,”丹阳死缠烂打,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就再说一遍,我一定听见!”
“哼。”
“再说一遍嘛,再说一遍好不好,就说一遍......”
阿弥渐渐往前走远了,丹阳急急忙忙跟上去,在她背后不住追问。那时夏天才刚开始,冬天还很远,他们还有足够的大把时光,去挥霍去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