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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觉得我的布偶和那个少年杀手的是同一个？”顾曦从病床上稍稍撑坐了起来些问。
“不是布偶，”少年摇摇头：“是血傀儡。血傀儡以人血练就，既可替宿主承受术法的反噬，却同时也会带来灾难。这等邪门的东西，存在千年并不稀奇。”
顾曦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少年所说的话与他存在了十几年的唯物主义观太相背了：“......这是封建迷信吧？我虽然念书少，但你也不能这么骗我。”
少年的语气坚定：“你相信我绝没有骗你。我虽不知那道士是谁，怎么帮言子夜练成的邪物，但这血傀儡我绝不会认错。”
顾曦呵呵一笑：“是你老朋友哦，你从前见过她？”
少年定定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顾曦见他这几乎是默认了的反应，顿时一呆：“不会吧，你真见过？”
少年清冷疏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他只淡淡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不能再将她带在身边了。”
“可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顾曦执拗地坚持：“你明白我的感受吗？对我来说，她不只是个布偶那么简单，而是陪我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时候我爸妈整日整夜地吵架，我就是一个人缩在床角里，抱着她睁眼一直等到天亮的；后来他们离婚了，我爸走了，我妈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撕了，我去爷爷奶奶家时带的只有这个布偶；就算是在学校里遇到些难过的事情，我也只讲给她听。”
“你要我仅仅因为你这一番毫无根据的话就放弃她，是不可能的。”
少年一双清冷黑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顾曦，沉默半响后，他一字一句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血傀儡呢？”
顾曦怔了一下，随即微微露出了个微笑道：“你这些都是猜测不是么，我没办法因为一个猜测，就轻易放弃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东西。”
这下愣住的是少年了。
从他活过的这几千年来看，虽然确实不乏偶尔会有人性善良的一面闪现，但更多充斥着他记忆的却是无尽的恶。
他见过为高官厚禄，娇躯媚颜抛家弃子的命官；见过无数为夺大位，手足相残的天命骄子；见过为了蝇头小利，毫无原则坑骗利用他人的市井小民......因为见得多了，少年一直以为这才是构成世界的主流。他心中从未想过要谴责这些人生存的姿态，或者说是见得实在太多而已经麻木了，剩下的那一点点情愫，有的也只是置身度外的悲悯。
然而令少年感到惊讶的是，当他告诉顾曦，他生活中的不幸都有可能是这个布偶所造成的时，顾曦居然会拒绝抛弃这个布偶。有多少人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命势相克”，而抛弃曾经许诺要生死相随的人；有多少原本共过患难，却在安享幸福的时候，嫌弃对方是“累赘”，而一朝消失？
人尚如此，何况一个布偶？
少年从未想到，原来一个孩子会这般珍视自己心中所爱。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你——”
但他话尚未说完，原本插在他胸前口袋里的桃夭却蓦然光芒大盛,“唰”的一声向着窗子方向冲了过去。
见此少年脸色也是一变，顾曦根本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就见他不知怎么一个翻身越过了病床，迅速跟着桃夭的方向从窗口翻了出去。
“......”顾曦足足愣了十几秒，才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里，这里是四楼啊......”
少年一路跟着桃夭疾步飞奔。刚才他与顾曦谈话过于专注，竟都没有注意到血傀儡何时藏到了窗外，直到跟着桃夭追出了数百米，才终于隐隐约约看见前方血傀儡的影子。
此时天已经几乎黑了下来，如同一幅泼了墨再晕开的宣纸，处于灰与黑的边缘带。远处的一些地方路灯逐渐亮了起来，昏黄昏黄的灯光，孤零零地彼此相隔的伫立着。少年追着那血傀儡越跑越远，地方也越来越偏僻，到最后几乎已见不到任何行人了。
偏远的荒郊野外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个破旧的废弃仓库，血傀儡身影一闪，藏了进去。
少年紧跟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也走进了仓库。汗湿的刘海黏在他白净的额头上，由于跑得过快，少年还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十分剧烈。但他的脚步却极稳，一步一步，哒哒的足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放大了数倍。
“出来。”他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此刻仓库大门已经紧紧关上了，少年伸手拉亮了一个简陋的吊灯开关，冷冷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嘻嘻。”
一片静默中，血傀儡从仓库角落的一个箱子后踢踏着脚走了出来。她涂得鲜红的嘴角向上弯了起来，像是个笑的模样，看上去只感觉阴森诡异。
“血傀儡。”少年眯了眯眼，低声道。
“不，不是，”布偶娃娃嘻嘻笑着，纠正他：“我叫丹朱，言丹朱。你呢？”
少年微微蹙起了眉：“言丹朱？”
“是呀，”言丹朱依然是咧嘴笑着的：“言子夜是我哥哥。噢，虽然他后来不承认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已经活了两千年了吧？”
“是呀是呀，”言丹朱像小孩子那般噘起了嘴，似乎是不悦道：“但是我好久都没有过生日了呢。子夜哥哥死掉之后，就没人再给我过生日了。”
少年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但是让他死去的不正是你么？如果不是你想要给他带去厄运，言子夜怎么可能在仅仅弱冠之年就身遭惨死？”
言丹朱受了委屈般嘟起嘴：“这怎么能怪我呢？都怪子夜哥哥后来不喜欢我了，我才让他去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