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暗淡的灯光下,破旧的偶人在自导自舞。她身体的每个关节上都系着透明的丝线,动作却十分完美流畅,好似活人一般舞动转身,甚至连之前呆板没有生气的眼睛都变得顾盼生辉了起来。
“这、这是傀儡?!”桃夭惊讶万分,她望着空无一人的舞台,觉得眼前的景象简直诡异至极。
少年缓缓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它就不止是布偶那么简单。这是一个血傀儡。”
“血傀儡?”桃夭惊了一惊:“这世间居然真的有血傀儡?”
“血傀儡,集人世怨气而活,既替宿主承受反噬,却同时也会给宿主带来不幸。”少年蹙眉:“血傀儡极难练成,能有一只已经极为不易.......没想到,当初的那只血傀儡竟一直存活到了至今?”
“当初?”桃夭有些诧异:“你从前见过她?”
少年垂首不语,沉吟片刻道:“桃夭,你能破开这结界吗?”
“只是破开结界?”桃夭微微挑起嘴角,轻蔑笑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之前两次是我大意,真正打起来,即便收了这血傀儡我也未尝做不到。”
少年摇了摇头:“两败俱伤终究是下下策。你先破开结界,我们出去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桃夭运足灵力,周身光芒陡然大盛,她一把拉住少年的手道:“抓紧我,一定不要放开。”
少年与桃夭十指紧紧相扣,舞台上的傀儡戏还在继续,布偶娃娃在灯光下兀自转圈,桃夭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向舞台旁侧门走去。
周围黑极了,看上去寂静沉默的黑暗里却实则隐藏着巨大的威胁。他们越是靠近舞台,步伐就越是缓慢。渐渐的,不知从何时起脚下竟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似乎他们走进了水洼里,每一次抬起脚都能听见溅起的水花声。
少年垂头看了一眼,随即深深地皱起了眉。他极快地抬起手,紧紧捂住了同样想低头去看的桃夭的眼睛:“不要看。听我说的方向走。”
桃夭微微愣了愣,但很快就做出了判断。她伸手在少年的指尖碰了碰,毫无疑问地答道:“嗯。”
那十几分钟过得极为漫长。桃夭眼睛不能视物,周围又潜藏着无数危险,但她感受着少年捂在她眼睛上手指的温度,心中却一派安宁。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只有莫名的安心,仿佛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下一秒哪怕天翻地覆,桃夭都可以牵紧他的手从容相对。
“好了。”
在上过一个阶梯后,桃夭听见一个轻微的门关上的声音。少年的手收了回去,过长的刘海儿有些黏在了他额头上,鬓角覆着层薄汗,想必这段时间他也过得并不轻松。
“噢。”
明明是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桃夭却仿佛有些沮丧失望的模样。她怏怏地踢了踢腿,却猛然看见鞋底粘着些红色的液体。
桃夭脸色一变:“这是血?!”
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再想起方才少年突然捂住她眼睛的动作,想必是怕那满地鲜血令她分了心。桃夭的脸颊微微发烫,心中涌起股异样的滋味:他这样一个看上去冷淡疏离的人,内心却其实是很柔软的吧。
她望着少年漂亮的眼珠,清澈黑亮,幽深莫测。有什么话突然就用到了唇边,桃夭张了张嘴,早已在心中想过千百遍的话即将呼之欲出,少年却突然转过了头望着她。
桃夭:“......”
少年:“......?”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少年稍稍偏着头,蹙眉道:“在哪个方向?”
作守魂术后,少年的一半心魂都给了桃夭,五感六识也相对丧失了一部分,不仅完全失去了对周遭温度的感知,视力和听力也退化了许多。
桃夭闭上眼凝神去听,在一片寂静中,确实隐隐约约掺着些许杂音。
“在那边。”少年突然道。
他牵起桃夭就向一个拐角的方向走去,步履微微有些急切。在转过拐角时,身后的空气突然泛起了一个漩涡,越来越大的吸引力仿佛是要阻止他们的前行。少年握紧了桃夭的手,脚步坚定而沉稳,半步也不曾后退地往前走去。
就在他们走过拐角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刚才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蓦然变得大了起来,他们身后的拐角空间急速消退,好似这拐角是个连接两空间的桥梁。
“结界,”桃夭叹了口气:“能营造出一个这么大的结界,这只血傀儡真是不容小觑了。”
说着她又皱起了眉,望着周遭一片闹哄哄的人流道:“这是真正的考场了吧?顾曦那小子在哪儿?”
少年摇了摇头。他见这些人都是朝着出口方向走的,便逆着人流的方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看看吧。”
在结界里闹腾了一遭,现在已是日暮。考场内的学生们都差不多已经走完了,只剩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扫场地。
少年走过去问其中一个人道:“请问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穿绿色衬衫的男孩子?十四五岁,差不多有这么高,很文弱,瘦瘦的。”
那人皱眉想了想,一拍手道:“哦,你是说那个衣服挺旧的孩子么?”
“嗯。”
“他呀,来过,”男人唏嘘道:“造孽的孩子哟,不知道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来的时候一身泥灰,手也好像受了伤的样子,都是血,让他去医院也不,非坚持着一直弹完了才走。”
少年微微一震:“您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吗?”
“就在这附近的一家吧,我看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人陪着,应该走不远的。”
“谢谢。”
千算万算,再怎么着急找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你能试试快些找到他吗,”少年对桃夭道:“血傀儡的宿主没有一个能得善终,但顾曦.......他年纪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