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能让迟树醒过来?”林梓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半年前,自幼和林梓一起生活的弟弟林迟树发生车祸。在和奶奶回家的路上,他被一辆司机酒驾的车当场撞飞出去,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奶奶离世,迟树则再也没有醒来过。
尽管植物人也有一定苏醒的可能,可这半年以来林梓已经尝试过了所有的中医,物理,心理疗法,依然收效甚微。
就在林梓几乎就要绝望了的时候,少年出现在了他面前,令糟糕透顶的一切出现了转机。
他像是凭空出现在病房里的,在林梓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个穿着白色连帽衫的少年就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问道:“你想让他醒过来吗?我能帮你。”
少年的出现实在有些奇怪。不管是他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还是他这般胸有成竹地许诺可以让迟树醒过来,都令人感觉十分玄妙。再结合一下医院这一特殊环境,一般人或许就将他归为某种灵异的存在了。
可是林梓审视少年一番,觉得这个穿着白色连帽衫,浅色牛仔裤,一副普普通通初中生打扮的男生似乎有种莫名的令人信服的能力。
他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得令人心惊,如同两颗黑珠子落入了一汪白水银中。
林梓犹豫地开口:“你能怎样帮我?”
“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讲,脑部受损,完全丧失了认知能力的人被称为植物人。可是如果是魂魄被束缚了,即使没有消散,也会沉睡不醒。”
少年顿了顿,又补充道:“简单来说,就是你弟弟的魂魄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锁在了躯壳里,才会与外界隔离,变成植物人。只要有其他人的灵魂进入到他的身体里,解除了封锁,他自然就会醒了。”
这番解说显然有点超出林梓的理解范围,他足足消化了几分钟,才问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少年神色自若,语气平静而冷淡:“无所谓,反正除了这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要的酬劳是什么?”林梓最后问,他决定如果少年说钱,他就立马把少年赶出去。
“不,我什么也不要。”少年却微微笑了笑,淡淡道:“或者说,我要的你给不了。”
世界上总有些超出你认知能力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其复杂到没有任何人能观其全貌,才被称之为世界。
林梓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抿紧了唇回答:“好。”
记忆中,迟树居住的地方终年大雪,家门口那条河总是结着厚厚的冰。河上有一座谁也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桥,桥很长,长到迟树一眼看不到边际。
他和奶奶住在这里,从小到大都只有他们两个人。迟树从没见过其他人,厚厚的冰雪也从未融化过,似乎这是个被春季遗忘的地方。他觉得有点起奇怪,可又不想去探寻为什么,一想这个问题,脑袋就很疼。
可总之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和奶奶两个人,很安全,很稳定,一点也不用担心会受伤,会失去什么,迟树觉得很幸福。
不过他偶尔也会搬出一个小马扎,坐在门口,静静的往那落满了积雪的桥上看。桥长得看不见尽头,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白色,就连屋旁一棵已经枯萎了的老槐树,枝干上都是落满了雪。
小时候,他曾期盼守在桥旁边也许会看到过路的人。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从桥那边走过来过。
也许这是一座被废弃的桥,迟树心想。
他有点想知道桥的那边是什么,可又不敢自己走过去看看。每次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迟树都有种十分难受的感觉,心里一个地方很疼,疼得他非得跑进屋子里,坐在奶奶身边,看奶奶围在火盆旁给他缝衣服,才会缓缓纾解。
就这样,他从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从桥的另一头走来一个人。
那天早上,迟树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屋檐上倒挂着的冰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突然他就听见桥的方向传来了脚步的声音,是那种鞋子踩进厚厚的雪层里,再抬起来迈出下一步时,发出的那种轻微的“噗叽——”声。
一个比迟树高一点,穿着黑色棉衣,和他模样很像的男孩子从桥上走过来。
他对迟树说:“哥哥带你回家。”
迟树撇撇嘴,看神经病似得看着他:“你是谁?我家就在那里啊。”迟树指了指槐树下的那个小房子。
林梓却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下巴搁在迟树的肩膀上,激动得不成样子,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声音甚至在颤抖:“阿树,阿树……终于找到你了。”
迟树被箍得几乎要窒息,用力推开他,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十几年从未见过生人的迟树今天捡了个陌生人回家,对方满口胡言乱语,疑似患有精神疾病。好吧,即使是这样,迟树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的。
“奶奶,”迟树一进门便喊道:“今天多煮一点饭吧,有客人来哦!”
林梓心中一惊:奶奶?!这里怎么会还有奶奶?
不一会儿,果然从里屋里走出一个老妇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身体臃肿,围着条油腻腻的围裙,冲他和蔼地笑着:“随便坐,随便坐,家里小……”
林梓心中疑云密布。但在他仔细打量了下周围之后,却惊奇地发现这里不仅有奶奶,屋子里所有的陈设摆置,都和‘现实’家里的一模一样!大到房屋格局,小到书房桌子上摆着的录音机,什么都有——唯独少了的,只有他林梓。
林梓发现这里只有迟树和奶奶两个人,空旷孤独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幼时父母离异,他便和迟树一起,在奶奶家生活,如果论感情深度,没有理由这里会有奶奶却没有他啊。
中午吃饭时,林梓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少年再三叮嘱的话:“灵魂进入对方躯体后,时间不能太久,四天为限,一旦超期就再也出不来了,同样也会变成植物人”
是什么封锁着迟树的魂魄呢。他不禁思虑到,在那场车祸中奶奶去世了,从此以后迟树就昏迷不醒……会不会,是奶奶的魂魄?林梓抬头看了一眼眼前和蔼慈祥的面容,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不会的,奶奶那么疼迟树,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喂,你叫什么名字?”坐在他对面的迟树问道。
“林梓。”
“嗯哼,和我一个姓呀,”于是迟树加了筷土豆给他:“你来的桥那边是什么样子?也有这么厚的雪吗?”
“不是,只有冬天才会这样……其他时候有新鲜的花草,又热又晒的太阳,”林梓皱眉认真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很多的人。”
“有商场,电影院,学校,游乐园——”林梓一一列举,却被迟树突然打断。
“下午天气不错,我们出去玩吧。”迟树有些突兀地开口。
林梓看了看迟树,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