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在路边打了辆车,到目的地时少年用现金付了车费。
“怎么了?”少年问。从刚才开始男孩子就以一种非常探究的眼神望着他。
“没怎么,”男孩子饶有兴趣道:“没想到你这么紧跟时代的步伐,还会打车。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不用支付宝?你现金哪儿来的?”
“......”少年撇过了头,一脸“我不想回答你这种没营养的无聊问题”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倒是口袋里的桃夭顿时笑了个真·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道:“他给别人算命骗来的........”
男孩子:“......”
少年周身气压骤然一冷,桃夭立马就被震住了,在那薄薄的衣料下似是微微打了个哆嗦。声音小小的想再抢救一下,十分讨好地谄媚道:“不是骗,不是骗,是冰清玉洁,刚正不阿的小公子不肯屈从我的淫威,接受我用术法变出来的嗟来之食,辛辛苦苦、自食其力自己赚来的......”
男孩子对桃夭这种丧权辱国、毫无气节的行为表示遗憾,接着他又转头向少年问道:“我们去哪儿?”
“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啊,医院有很多的诶......”男孩子略有不满地嘟囔着。
“到了你就知道了。”
其实少年说的不错,确实是到了就知道了,只是男孩子不肯接受这一现实。
望着眼前灰白荒芜的精神病院,院子里还有各个走来走去,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的病人,男孩子顿时怔住了。但他反应过来后随即又有些温怒,盯着少年怒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梦里不知身是客,”少年淡然道:“如果你要找的人被带走时,还尚且身在障中,那么他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这里。”
言毕,他再也不看男孩子一眼,只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请问这个孩子来过您这儿吗?”少年向院长递过一张照片,问道。
中年微微有些发福的院长拿起照片看了看,摇头道:“没有。”
“请您再想一想,”少年接着说:“不是近期,大概还是在五六年前,没有来过吗?”
那院长皱了皱眉,看着照片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却仍旧否定道:“没有。”
“噢,好的,”少年只得将照片重新收进口袋里,又像院长道谢道:“打扰了。”
走出医院,男孩子还等在门口的位置,见他独自出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早有预料。
“不在吗?”他说:“我就知道他一定不在的。他那样的孩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少年没有说话,径自在路口招招手,又叫来一辆的士,报上了另一家医院的名字。
车里很沉默,男孩子始终低着头,嘴唇抿得很紧,额上的刘海垂下来,看不清他的神情。少年则一直将目光放向窗外,一棵棵街头白杨飞快地向后掠过,他半分表情也无,神色极为平静淡漠,像一座没有感官的冰雕。
下车的时候男孩子一动不动,少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两人像在沉默地对峙。
“在这里停下的话,就是你亲手放弃了他。”良久,少年轻声说。
......男孩最终还是和少年一同进了医院。但他始终都保持着沉默,远远地跟在少年身后,漆黑的眼瞳犹如一口不起波澜的深井。
“没有这个人。”已记不清是第几次,第多少家医院,院长仍旧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
少年平静地点点头,走出了医院。
“我都说了他不会在这里的,”男孩子站在门外,透过层层刘海儿望向他,神色说不上是什么意味:“你为什么不放弃呢?”
少年却恍若没听到似的,连头都没有回,紧接着又向下一家医院赶去。
此时天已将近黄昏,天空悬着一轮金灿灿的巨大落日,云朵烧的火红。他们已经找了一天,少年衣衫湿透,白色的单衣紧紧贴在他身上,近乎透明。
桃夭从他的口袋里钻了出来,“呼呼”地在空中转着,好似也被热到不行。男孩子却由于身是障妖,并无实形,体温仍然偏于冰凉。
“墙头花”桃夭笑嘻嘻地凑过去,想在男孩子身边蹭蹭凉气。
“真固执呐,”男孩子让桃夭停在自己肩上,低声叹道。
“谁?”桃夭下意识问道,随即她反应过来:“哦,冰冰吗?......是有一点。不过他也是在帮你找人嘛,现在这么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义务工可不常见了哦。”
“可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男孩子道:“何况我根本不相信他会在这样的医院里。”
“既然托付给他,就相信他好了呀,”桃夭望着前方那个身形消瘦,却背脊笔挺,孤拔到孤傲的背影:“你放心好啦,他可是找人专业户哦~”
——找了整整两千年,踏遍无数山川河流的,找人专业户。
之后他们又整整找了三天,都没有丝毫收获,障妖所叙述的故事里的那个小男孩,仿佛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有一天晚上,男孩子问少年:“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少年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重新转回头和手中捧着的杯牛奶,没有理会他。
“如果你要找的那个人,一直都找不到,怎么办?”隔了一会儿,男孩子又不依不饶问道。
“一直找下去,”少年淡淡说:“余生悠长,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何以为继?”
说完,他就留下微微发怔的障妖一人,独自回了房间。
其实,他和障妖都是有罪却又可怜的人。本着一个自以为善良无辜的名义,却犯下了滔天大罪,将自己最重要的人推进了深渊。
这样的罪责,若非亲手改正,自己的灵魂则必将永世得不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