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宁西莫名其妙地唤了声:“人呢,怎么回事?”
集会还在继续,周围仍然喧嚣一片,篝火中心有两个妖怪在讲相声。
小时候,宁西妈妈就一再强调过:“如果走丢了,就不要动,站在原地等妈妈来找你。”宁西触类旁通了一下,决定也乖乖地在原地等柚子回来找她。
但柚子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就消失呢?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宁西有些摸不着头脑。百无聊赖间,她抬起头四处张望,却见不远处一个白色身影一闪,之前见过的和柚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静静望着她。
他的神色依然是淡漠而清冷的,但仿佛有种莫名的魔力,让宁西不自觉地站起身,鬼使神差地向他走了过去......
柚子追出去后,现已奔走了不少距离。他此时所在的地方已是树林深处,距离聚会地点极远,吵吵嚷嚷地喧嚣都听不见了,周围一片静谧,沉寂的令人不安。
“出来!”他沉声冷冷道。
周围静了两秒,他身后一棵树上突然传来声娇俏的女声:“这么凶干嘛?刚才对那个女孩明明很温柔的嘛。”
话音刚落,一个女孩便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她着一身绯色衣裙,带着种不施粉黛的艳。
女孩笑眯眯地打量着柚子,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想做什么?”柚子深深皱起眉,十分警惕地道。
方才他在和宁西说话时,一道绯色的身影便频频出现在他余光里,而其中所带有的巨大压迫感更是让他不得不警觉起来。
女孩以一种毫不避讳的眼神打量着他,目光自上而下逡巡了个遍。看了半响,她突然露出个笑容,笑嘻嘻道:“不错,长得倒真是挺像的。”
“像?像什么?”柚子蹙眉。而在说话间,女孩又向她走近了几步,似是想将他看得更清楚。而大约距离不到两米时,柚子忽然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震惊至极道:“你、你吃过人?”
是了,从刚才起就令柚子感到十分诡异的地方,就是女孩身上的气味!虽然她的外表看上去极为纯良无辜,人畜无害,但那种巨大的压迫和不安感,却是他在其他妖怪身上从未感觉到过的!而此时她走近时,那种自内而外透出的气味,是绝对值有吞食过人类才会有的。
“吃人?”桃夭歪了歪头,有些莫名其妙道:“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做那种恶心的事呢?”
柚子警戒地退后了一步,显然半分都不信任她的话。
“你这样不相信我,我很尴尬诶,”桃夭似是一副困扰的模样:“你难道不觉得我长得很善良吗?”
“这样的话,你拿去骗骗人类也就罢了,我既也是妖,你心魂中带着的人类气息我难道还闻不出来么?”
“噢,你说的这个啊!”桃夭恍然大悟,随即很是不以为然地拍拍手,漫不经心道:“我确实吃过人的魂魄,但却不是我抢的,是他自己送上门来求着我吃得。难道这你也要管吗?”
“求着你吃?”柚子冷冷一笑,嘲讽道:“人若失了三魂六魄,怕是连进轮回都难,谁还会把心魂送给妖怪做食物?”
“有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桃夭十分厚颜无耻地装出种害羞的模样:“但别人不懂,你该明白的啊,毕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什么同道中人?”柚子蹙起眉:“你在胡说什么?”
“那个女孩不是么?”桃夭撇了撇嘴,笑眯眯道:“她不是也一样心甘情愿把心魂给了你做食物?”
柚子脸色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她把心魂给你做食物啊,”桃夭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她看见柚子不敢置信的脸色,莫名其妙道:“难道你不知道?你都已经吞食许多了诶,看小妹妹那副憔悴困倦的样子,最多再有半月,就要被你吃抹干净了吧。”
柚子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呼吸急促地颤抖道:“不是的,不是的。她只是困了,只是没休息好......!”
然而话音未落,柚子脑海中猛地闪过许多画面:
“我好困啊柚子,不知道为什么和柚子在一起就总是很容易困......”
“妖怪的生长期是在夏天吗?”宁西笑微微地望着他:“每个夏天柚子的变化总是好大,其余时间倒是没怎么变呢。”
“明明自己都快吃完了,还在这里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吗?”
......
柚子的脸色变得惨白,甚至似站不稳般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这不可能......我从没想过要伤害西西,怎么会去吃掉她的心魂?”
“美食近在眼前,不由自主咯?”桃夭一脸“兄弟我懂你的表情”,甚至拍了拍他的肩,似是还想好好安慰他一番,却被柚子一闪身躲过了。
他的眼中满是无措,全身甚至微微发着抖,再顾不上看桃夭一眼,只失魂落魄般低声唤了声:“西西”,便往聚会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去吧,”桃夭望着柚子离去的背影,微微露出个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容,声音极轻道:“兴许,还赶得上见她最后一面。”
等柚子赶回聚会的地方,周围仍是一片热闹。火红的篝火映亮了天空,兴致正高的妖怪们聚在一起又跳又叫。柚子气喘吁吁地拨开一个又一个挡在身前的身影,好不容易回到了和宁西分开的地方,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他在周围高声喊了几声,声音却都被淹没在了吵闹的人声中,没有丝毫回应。
柚子的心沉了下去。
“你在找人吗?”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一个有着毛绒绒棕色尾巴的狐狸拉了拉柚子的衣角,睁着黑黝黝的眼睛对他道:“刚才有个和你长的很像的人让我告诉你,要去山腰间的那个小亭子,才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谢谢。”柚子飞快地回答道。他甚至都没有听清小狐狸说的那句“不客气”,便已经飞奔了出去。
夏季的夜晚清凉静谧,草丛间偶有悉悉率率的虫鸣。柚子觉得自己从未跑得如此快过,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平常最少要走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当掩匿在草丛中的小亭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柚子心中的那种焦躁急迫感是无法描述得出的。
“西西,西西?”他一边往亭子走一边喊。黑暗中的小亭却一片安静,没有半个人影。
而正当他焦灼至极时,皎白的月光下,从树后走出了道细长高挑的影子。少年的眉眼清冷而寡淡,他缓缓走到柚子面前,将怀中昏睡的宁西放到了亭子的长木椅上。
一步步,他和柚子的距离越是近,柚子心中的震惊就越多一份。只见溶溶月色下,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如同镜中的双生子,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柚子喉结微动。他微微犹豫了下,还是先问起了宁西:“她怎么了?”
少年淡淡瞥了眼昏睡中的宁西,低声道:“不过睡着了。”
“.......睡着了?”柚子微微蹙起眉,却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西西?”
少年微微抬眼看向柚子。那种清寒冷淡的目光令他心中一惊。
“她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否则谁都再救不了她。”
话毕,他看着柚子苍白的脸颊,缓缓从背包中取出了副画卷。他指着手中空白一片的画纸,对柚子低声道:
“这里,原本应画着头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