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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宁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半蹲着溜了出去。田间不时有一两点萤火浮过，在她眼前转了转，落进旁侧的灌木丛中。白日里喧嚣的蝉鸣终于停歇，远方池塘传来隐约的蛙声。
宁西踏着月光前行。这周围的一切她已熟悉极了的，但此刻所有景物在夜间又别有一番意境。
宁西不知道篝火晚会在哪里举行，她原以为柚子是在路向牌的地方等着自己，却不想出门没走几步，便在拐角处看见了柚子。
“嗨......”宁西有些别扭地将手背到了身后。突然间，她觉得有些尴尬。这就像两个人在约会一样。
“这边哦。”柚子望着宁西轻轻笑道。
宁西垂着头低声“唔”了一声，不说话。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宁西想抬头看柚子，又觉得不妥似得生生转开了视线。
“今晚的月亮真美。”柚子低声说。
“唔？”宁西下意识抬头，只见天际一轮皓月嵌在深蓝的天幕中，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虽然确实很好看，但也和平常月色并无什么不同。
宁西打了个哈欠，有些心不在焉应道：“唔，是呀。”
如果宁西念得是文科，她也许会在语文课上听过老师讲解夏目漱石，也许就会知道正因为面对喜欢的人，才会觉得分明和往常一样的月光，在今夜却仿佛格外好看。
然而宁西却是个理科妹子，每日挣扎于数理化中欲生欲死，原本可能将继续下去的故事到她这里，也就成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柚子带着宁西往树林深处走去，平常即便是在白天，宁西也很少来这么深过。
“这么远，我都快记不住路了。”宁西有些担忧地回头望了望。
“没关系的，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柚子对宁西伸出手：“这里有个小坡，小心滑哦。”
此时一朵云突然遮住了半边的月。柚子的脸庞隐在树影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唯独他伸出的那只手，映在柔和微凉的月光下，干净又温柔，静静等待着自己，既不催促，也不收回。
宁西呼吸骤然停了停。
云朵散开了。柚子全身都笼罩在皎白的月华下，他黑亮清澈的眼睛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宁西。那种注视，就好像他会永远只看着这一个人，永远也不会转开视线。
宁西心跳得有些快。
她抿紧了唇，仿佛下定决心般，将手轻轻搭在了柚子的手心，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其实——”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柚子却蓦然拉紧了她的手，用力往怀中一带！两人顿时重心不稳，从小坡上滚了下去。宁西起先被途中的小石子磕了一下，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便被柚子抱紧了，整个人护在怀中，鼻息间尽是他衣服上淡淡的皂沫气息。
两人直到滚到坡底才终于停下来。衣服上都沾满了泥土草叶，显得狼狈至极。宁西十分莫名其妙，正准备发问，却突然又被柚子护到了身后。
“出来。”柚子冷冷望着一个地方，声音也冰寒至极。
在记忆中柚子始终是单纯而害羞的。但他此时却突然像换了个人似得，整个人冷冽凛寒，垂下的指尖也缓缓蓄起光芒，呈现出一种蓄势而发的姿态。
四周寂静一片，空气中满是静谧的危险气息。好几秒后，方才宁西站过的地方才渐渐凝起一团黑雾。
“太自私了啊，鹿妖，”一声喑哑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在这里，有食物必须得拿出来共享，来这么久还不知道规矩么？”
柚子将宁西又往身后护了几分：“她是我的朋友，不是食物。”
闻言那声音嗤嗤地笑起来，喉咙里如同混进了砂砾，听起来十分可怖：“一种名字叫做‘朋友’的食物吗？哈，真可笑，明明自己都快吃完了，还要在这里假装善良吗？可真是虚伪啊。”
“吃完？”柚子深深皱起眉：“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静了静，黑雾中的声音再次诡异地笑起来。这次他压低了声音转向宁西，喑哑着嗓音一字一句道：“可要小心你的‘朋友’哟，小女孩。”
话毕，一阵疾风兀地刮过，宁西下意识捂起眼，紧接着便感觉自己再次被柚子紧紧揽入怀中，直到风渐渐停息下来他才松开手。
“你还好吗，西西？”
“唔，没事，”宁西点点头，又转眼去找刚才的那妖怪：“咦，不见了？”
“嗯，”柚子抬手拈下了粘在宁西头发上的一片枯叶：“对不起，虽然大部分妖怪都很友好，但还是偶尔会出现主动攻击人类的妖怪。”
“没事啦，”宁西笑着道：“我有柚子你保护我呀，而且刚才的柚子好帅噢。”
黑夜里，柚子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集会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
“嗯！”宁西自然而主动地拉住他的手：“我们走吧！”
柚子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是圆润的椭圆形。此时这双好看的手牵在宁西手中，掌心里浸着层细汗。
“柚子？”宁西叫他。
“嗯？”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他下意识回答。
“可你不是最怕痒吗？我刚才用手指挠你掌心都没反应诶。”
“......”柚子一顿，他方才在想攻击他们的妖怪说的那些话。
——自己明明都快吃完了，还在这里假装善良，真虚伪啊。
“西西，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宁西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很困倦的模样道：“你在想刚才那个妖怪的话吗？放心啦，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说不定是他为了挑拨离间才这么说的哦，”宁西见他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踮起脚，在柚子额头上揉了揉，又挑起他的下巴，故作出一副轻佻的语气：“来，大爷，给小妞笑一个。”
柚子立刻被她逗笑了，含着笑意的眼睛映进了整片璀璨的星空。宁西在他脸颊上又捏了捏，顺了口豆腐，十分满足地道：“恩，大爷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