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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少年郎目光灼灼，眼神里满是天崩地裂也不改初心的赤城。
见他这么副模样，云水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轻轻从江书锦掌心里挣脱，“好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她转身向矮木桌，偷笑揶揄道，“何况，看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指不定是你捕鱼还是鱼拖你呢。”
江书锦随她跟上去，指着一桌子各种花样、看上去就十分美味的鱼，哼哼道，“娇生惯养又怎么样啦，有本事你别吃娇生惯养小少爷做的鱼呀？”
他那撇着嘴的模样着实孩子气，一举一动都透着股稚气，令人一看便能猜到，这细皮嫩肉的少年，必定是被重重保护着，生命中的每一秒都泡在蜂蜜糖罐中长大的。
云水儿不回答他，只是轻轻抿着嘴笑，江书锦便故意伸出木筷去压着她的木筷，不让云水儿夹菜，斗气似得追着问，“你说嘛，谁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云水儿想把筷子抽出来，试了好几次都未成功，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珠睁大了瞪向江书锦：“唉，你这人——”
一直坐在桌边，看他俩逗趣的小孩嘴巴一撇，学着以前云水儿说了无数次的话，拉长了声音补上说，“——像个小孩一样！”
被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说像小孩，江书锦有点儿羞恼，磨蹭蹭地松开压着云水儿的筷子，手指越过木桌，轻轻敲在小孩额头，拿出一副大人的架势：“你才是小孩，乖乖吃你的。”
孩童翻了个白眼，“略略略”地对着江小少爷吐舌头。
他们三人围着坐在一个摇摇晃晃的矮木桌边用饭，云水儿双亲去世，只有她与弟弟两人。期间江书锦总是忍不住不停问云水儿好不好吃，或者和比他小上八九岁的孩童胡乱斗嘴，半点少爷架子也无，完全就像个稚气的邻家少年。
“你在江家，自有厨子精心给你准备饭菜，多少家仆伺候着你用饭，”云水儿看着狼吞虎咽的江书锦，轻轻叹气，“又何苦成天往我这里跑。”
江书锦使劲儿把嘴里一口饭吞下去，吃的太快还噎了一下，抬起脸，嘴边还粘着一粒饭米，他无知无觉，只看着云水儿眯眼笑道，“可我喜欢在你这儿吃饭。我家可没意思啦，吃饭的时候我爹都不让人说话，就一大家子人坐在桌子边儿使劲儿吃，连筷子碰到碗都不许，他还老骂我。”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委屈的模样，“在你这儿多好啊，不仅能看着你，还能和你说话，我一高兴，吃的东西都变多了呢。”说着江书锦想到什么，立刻问道，“云水儿，你这么问是不是嫌我吃得多啊？”
“——那我下次带银钱给你好不好？就当我的饭钱，”
可想到云水儿一向不肯要他的钱的，江书锦顿了一下，又讪讪闭上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那要不我少吃点儿？我其实饭量很少的，以后、以后还可以再少吃一些......”
江少爷说这话时神态着实有些可怜，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云水儿，就像只等待着审判，生怕被驱逐的小狗儿。云水儿静静看了他几秒，倏尔“噗”地笑出来：“没事，我和你说着玩的。每天能看见你，我也很高兴啊。”
“你拿我开心呢，”江书锦松了口气，又飞快地伸头凑近云水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是罚你的！”
可明明吃豆腐的人是江少爷，他一亲完，倒自己转头偷偷脸红了起来。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和云水儿一起吃饭就好了，”他低着头戳弄碗里的饭菜，低声喃喃，“我要每天都和云水儿在一起。”
云水儿道，“愁成这个样子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有的，有的......”江书锦垂着头，无精打采地看着眼前这碗饭，伤神地就像是吃一口就要少一口似得：“我娘不许，可你又不能一直不成亲，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人抢走的。”
他说的句句是事实，并不是没有道理，可看着江书锦这么副蔫头耷脑的模样，云水儿又不忍心让他难过。
一直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江少爷，虽没有满腹经纶，也没有治世之才，却有着世上最纯粹的眼睛。他怀着一颗最赤城的不染天心，打量着这个他以为非黑即白的世界，连忧愁，都像是用深藏的好酒出来的。
云水儿静静看着这样的江书锦，她又怎么能够告诉他，江府的夫人已经数次遣人来表明过态度，就连侧室都叫她不要“痴心妄想”，要她早些和江书锦断绝联系。
云水儿轻轻一笑，往江书锦碗里夹进一块鱼肉，若无其事道：“鱼腹上的，刺很少，适合你这样儿的笨蛋吃。”
“大不了我一直不嫁人嘛，”云水儿又笑着说，“反正我这么笨手笨脚的，估计也没有人会愿意娶回家，还不如就这样，每天回来还有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给我做鱼吃。”
“可、可你怎么能一直不嫁人呢，”江书锦焦急道，他虽天真，但不愚笨，对世间的人情世故有一种别样的敏感：“你不知道那些人的嘴多毒，云水儿你这么好看，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被他们指指点点背后议论？”
云水儿心里微微一震，江书锦没注意到她望过来的视线，只自顾自接着道，“我喜欢的人，我必定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东西。即便是我娘，她也不能打着为我好的名号，阻止我喜欢你。”
江书锦倏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水儿，无比认真道，“你放心，云水儿，我这次一定会说服我娘，假如她仍旧不同意，我们真的就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