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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兮 第八章
训练基地最终也没有找到那个妖怪。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培训提前结束，所有预备除妖师中途就被送回家。
苏豫回去的时候，她妈妈为她准备了精心的烛光晚餐。
苏豫的母亲一直是个非常有情调的女人，她生活精致，从那铺的平平整整的碎花桌布上就能看出来。
“祝贺我的小豫正式成为除妖师。”她举起酒杯，浅浅的红酒在橘黄的灯光下轻轻晃荡。
苏豫轻轻举杯碰了一下，小口小口地抿着喝完。小乖缩成一个毛绒绒的白球，乖顺地在苏豫棉拖旁蹭着。
于是她从桌子上夹了块完整的糖醋排骨，小心翼翼放在小乖面前，想了想，又犹豫地小声喃喃，“......是妖怪的话，应该消化得了吧？”
“嗯？什么？”女人随口问，“你神神道道地嘀咕什么呢。”
苏豫连忙垂下了眼，不敢同她对视。
“没什么。”
小乖的事，她还是不太敢对妈妈说。除妖师组合的家庭总是比平常人家思想更加固执，如果女人知道女儿身边养着只妖怪，还曾经吸食过她的灵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从你回来，就有些不对了。”女人望着苏豫，轻轻叹了口气，“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小豫，你有什么事在瞒着妈妈吗？”
苏豫无意识的用钗子一下下划着盘子，不敢同她对视，只微微摇头：“没有。”
女人沉默地看了她半响，最终无奈地收回目光，温声说，“好吧。”
“小豫，你说没有，妈妈就相信你。”她重新拾起刀叉切肉排，一边说，一边戳起一块放到苏豫碗里：“但是如果有什么让你拿不定注意的事情，就告诉妈妈吧，我不仅是你的家人，还是你的朋友。知道吗，小豫？”
苏豫心里轻轻一震，抬起眼帘看向女人，她的轮廓笼在昏暗的烛光里，显得有些模糊，但有种毫无锐角的温柔。
之后的苏豫常常想，她和她母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她妈妈是真的温柔似水，外柔内刚，说话带着种江南地域的软语气息。可她内向孤冷，外强中干，看上去冲锋陷阵无所不能，实则内底里软弱至极。
“其实，是半个月之后会有除妖师的颁定典礼，”苏豫犹豫徘徊着开口，“我想妈妈去看，可是又怕你没时间。妈妈可以去吗......？”
“真的？颁定典礼？”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惊喜地看着苏豫，“我当然去，我的小豫是我的骄傲，即使有事情我会推开的。”
她看上去高兴极了，甚至抱住苏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从苏豫父亲去世，她从没看见妈妈这么高兴过。
“那我到时候穿什么去呢？”
女人一边笑着切吐司，一边自言自语说，“到时候会有很多家长去吧？你放心小豫，妈妈一定会打扮成最漂亮那一个，不给我的小豫拖后腿。”
她眼里闪烁的光芒使她看上去年轻了十岁，那种雀跃的神情就像个刚刚成熟的小女孩，苏豫都忍不住笑起来，“我妈妈一直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这顿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并没有吃到最后，苏豫母亲越想越高兴，仿佛苏豫成为一个除妖师她比苏豫还高兴，嘀咕半天后，她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想起来那件旗袍，还是和你爸爸刚结婚时买的，颜色款式都非常好看。要不就那个吧，我去试试......”
苏豫想笑又无可奈何，记忆里她一直觉得女人是个优雅温柔的，却从未想过她也有这么可爱孩子气的一面。
“不先吃饭菜会冷掉哦，”她忍不住揶揄，“妈妈乖，快来吃饭。”
小乖趴在苏豫脚边，闻声以为苏豫是在叫自己，立刻摇着尾巴对苏豫吐舌头哈气。
苏豫一下子乐了，这顿饭再也吃不下去，她抱起小乖一起钻进卧室里，帮她妈妈试衣服。
一件件或花哨或素净的衣服从衣柜里取出来，铺展到床上，尘封许久的首饰盒也被打开，苏豫笑着取出几件翡翠在她妈妈身上比划，又被女人嫌弃，“哎呀，这个颜色太嫩了，妈妈戴不了的。”
小乖眨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她们母女嬉笑，不时微微歪着头在地上打滚。
床上乱成一团，各种衣服纠缠在一起， 卧室里暖黄的灯光静静的亮着。在整栋单元楼里这是个普通极了的亮着灯的房间，没有任何值得其他人注意的地方。
苏豫精疲力尽地瘫倒在衣服堆上，橘黄光芒的吊灯映在她黑色的眼眸里。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心里仿佛被什么甜蜜饱满的东西塞满，突然间就原谅了从前生命里的一切不公与失去。
女人还在继续试衣服，镜子里的身材不再凹凸有型，可苏豫依然觉得她美极了。
往后的日子里，苏豫曾无数次回忆起这个夜晚，每一次，都酸涩的想要落泪。她想，其实生命中最珍贵的片刻，都是来自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