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可见,这一晚上的王轻候与越清古虽然都身处神殿,却是在不同的地方。
或者说,是在两个对立的阵营里。
依着越清古与任秋水两人的对话,摆明了是王轻候给扶南做了套,要对扶南做出些什么事来,准确点讲,王轻候有那么点儿想动一动虚谷神使的老虎屁股。
但是王轻候在扶南那里到底还说了些什么呢,未必有人猜得到。
越清古也不知,于是他不得不问一问,扶南现下是个什么态度。
王轻候拔弄着抉月带来的点心,糯米糍团儿上的白面都让他拔掉了,许久过后,才慢声道:“扶南此刻,应在与虚谷神使商量对策。”
“扶南会知道我们去找任秋水了吗?”越清古又问。
“当然,神殿再大,也大不过你们今日的动静,任秋水既然往日便与虚谷政见不一,想来会有好戏。”王轻候笑声道。
越清古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桌子:“王轻候你好阴险!”
王轻候皱皱眉:“你不要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有什么事你能不能消停点儿说?”
“今日这事儿重点就在任神使身上,不管是要对扶南下手,还是要救孟书君,全看他的态度,但这些事皆是由你一手策划的,可是你却摘得干干净净!你去扶南那儿,怕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到时候不论是虚谷还是任秋水,只要他们一对口风,便只会以为此事由我引起!”
越清古愤意难平:“你用心如此险恶,我险些让你诓进去了!”
王轻候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又望着方觉浅笑:“你说他是不是傻,这事儿都办完了,他才反应过来?”
方觉浅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把人害了还这么若无其事的,也是够无耻的。”
越清古便更生气了,逮着方觉浅非要让她主持个公道:“方姑娘你也这么觉得是吧,王轻候这人花花肠子太多了,你可要当心他!”
“有什么好当心的,说起来最危险的人是我才对啊,去刺杀孟书君的时候,我若稍有不慎被神殿的人认出来,王轻候立马就会把我交出去,并与我断绝关系,保证我不会牵连到他。”方觉浅更加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嘴里又咬了个糍团儿:“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呀?”
听了这话,越清古不由得看向王轻候。
王轻候看着方觉浅,笑意淡然。
实不相瞒,阿浅小心肝儿说的这种可能,王轻候不是没想过,解决之道嘛,也的确与她所说的相同。
阿浅总是最明白他的那个嘛。
“方姑娘你不能这样纵容他,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把你视作弃子!”越清古内心焦急,他该怎么样才能让方觉浅清醒一点。
“那就让自己成为有用的棋子。”方觉浅端起酒刚想喝一口,去去嘴里的甜味,王轻候取下她手中酒杯按下,倒了杯茶给她:“伤没好,不能饮酒。”
“至于你,大半夜的赶紧回吧,总待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说着又对越清古下了逐客令。
“王轻候,我不会让你毁了她的。”越清古莫明认真起来。
王轻候眼一抬,扬起唇角:“说得你不会毁掉她似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靖清候,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王轻候!”
“叫唤什么呀,听说靖清候你有大半个月没进宫给王后娘娘请安了,也是时候进宫去看看你妹妹了吧?”
方觉浅看着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心想着那位越王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让无法无天的越清古这般忌惮?
越清古气哼哼地甩了袖子,大步流星离去,脸色阴沉。
亭子里便只剩下方觉浅与王轻候两人,疲惫突然来袭,沉沉倦色侵入王轻候面庞,他俯在亭子里的石桌上便要睡过去。
方觉浅怕打扰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两碟点心准备离开。
“阿浅,别走。”王轻候拉住她手臂,“陪我坐会儿。”
“可你都要睡了,我干坐在这儿干嘛呀?”方觉浅耿直地说。
王轻候低笑出声,从手臂里转过脸庞来看着她:“那你陪我说会儿话。”
“可天都要亮了,你也该睡了。”方觉浅,耿直!
“我就是想你陪我说会儿话嘛,今儿一天我就没说过一句人话,累得慌。”
“你哪天说人话了?”
“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知道了,因为我不会出卖你嘛。”方觉浅坐好,放下点心,端端正正地看着他:“行,你想说什么?”
“你说,我能把扶南弄死么?”王轻候软趴趴地支着额头,半眯着眼看着她。
方觉浅想了想,道:“你的目的不是要他死,你是要让神殿内部产生分歧。你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救孟书君,他的事只是个引子,引出今日这场风波罢了。”
“嗯,但扶南必须死。”王轻候点点头,“这是一定的。”
“为什么?”方觉浅不解,王轻候是有意要与神殿搭上关系的,扶南是他目前为止接触到的神殿里位置最高的人,按理说,他不会这么快就想对扶南动手,至少,要借着扶南认识更多神殿重要人物才是。
王轻候手指绞着方觉浅肩头的长发,缠在手指上,语气喃喃,似是梦呓般:“据昭月居的情报来看,扶南这些年在神殿中立功不少,早已不止是虚谷神使的男宠那么简单,许多重要事物他都可以做决断,从当初我们杀溯水和李昌成就可以看出来,再过不到一个月,神殿的众神使便要举行每年一次的例行密谈,我不猜错,虚谷会借此机会,让扶南上位。”
“你不是说,神使之位要么由神枢亲自指定人选,要么,需得所有在任神使全数通过,才能胜任么?”方觉浅疑惑道:“如果按你之前讲给我听的,任秋水一派与虚谷不和,怕是不会同意扶南上位的吧?
“你还记得卢辞吗?”王轻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