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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云端少年
摇摆鲸

Chapter1:隐秘的约会

消失了我就再种一颗,

再消失了再种一颗,

草莓种完种樱桃,

樱桃种完种葡萄,

一年种满四季,

要不现在再来一个?

悦然看着一直绵延到天际的阴霾,心想再过半个月天气就该暖和了,不过那时也该起风了。还是L市的春天好,暖风袭人,馨香四溢。在那样的春光里,连等待也变得诗意。哪像现在,蚀骨的阴冷简直是在消磨意志。但是一转念,穿着单薄的衣裙,多出来的几斤肉往哪儿藏呢?虽然这两天悦然紧赶慢赶地节制饮食,下巴比起从前还是圆润了不少。好在有厚实的牛仔裤和外套遮住微隆的肚腩,陈羽寒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什么变化。她可不想让陈羽寒误以为她没了他反倒生活滋润,心宽体胖。“为伊消得人憔悴”是骗人的文艺腔调,寂寞、痛苦其实更容易激发旺盛的食欲。身体是会自我保护的,当灵魂遭受折磨的时候只有通过满足口腹之欲来缓解痛苦,但是身体忽略了更严重的后果:还有什么比一个没人爱的胖子更凄凉的呢?

悦然不再抱怨天气,她想喝一点热的东西,长时间站着未动让她感觉一股滞重的寒意正将身体的各个部分冻结起来,连思维也运转得越发沉重迟缓。嗯,最好来杯热巧克力吧,奶茶也行。总之要热气腾腾的一大杯,装在粗糙而有质感的纸杯里,沉甸甸地握在手上。这么一想,更觉得饥冷难耐,悦然四处张望,寻找卖热饮的店铺,与此同时眼前浮现一个镜头:在她付钱的时候,陈羽寒擦身而过。

多么傻气的想法啊,陈羽寒如果真想找她,不会打手机吗?这又不是石器时代。悦然觉得自己是太过焦虑了,却又无法忽略对这种可能性的想象:万一陈羽寒一时大意没带手机呢?或者他已经走到马路对面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怎么办?如果这个时候悦然没有去买东西喝就一定能看到他,叫他的名字,挥手示意自己的位置,并在陈羽寒意志摇摆的时候拉他一把。

还是忍耐一下吧,已经等他等了那么久,难道还在乎这一个下午的冷暖?悦然打定主意,继续把目光投向迎面而来的一张张脸孔上。一边快速辨认着一边给他们归类:帅,不帅,局部帅,吓人……而这些年轻的男人也多半会将目光停留在悦然脸上。虽然悦然对自己的容颜已不再如从前般自信,虽然她胖了几斤,虽然她除了拿遮瑕膏盖住黑眼圈外什么妆也没有化,但毫无疑问她是好看的:她长着一张略微苍白的脸和一个俏皮的尖下巴,眉眼之间的稚气尚未完全脱去,一种成熟的风情却已初成气候,这份美因为正在生长而丰富、生动、引人想象。悦然对自己的好看选择漠视,因为如果不能让陈羽寒爱她,那么一切都是多余的。

现在她只希望能在他找到自己之前认出对方,似乎那短暂几秒钟的时间差意味着某种主动权。悦然不想被看出自己为这次约会尽心准备的那份卑微,她刻意营造着随意的姿态。陈羽寒看到的她应该表情淡然又带着一点欢喜,就像她每天都会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等他,今天只是无数平常中的一次。悦然记得去年夏天的一次聚会中她穿了一件纯色的男式T恤、一条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和米色帆布鞋,干净至简的一身却令陈羽寒称赞不已并一再声称就是喜欢这个范儿。今天便也穿出了与那如出一辙的风格:白色基本款的圆领毛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外加一件驼色牛角扣大衣。已经出了门,又折回去把高跟鞋换成了UGG,她想挽着胳膊走在陈羽寒身边的她应该是乖顺可爱的。当然,外在的朴素只是心机的一部分,她没有忘记换上一套有花边和蝴蝶结的内衣,以防万一。

来看演出的年轻人渐渐聚集,其中有男朋友、没男朋友的女孩都少不了借这个机会重重妆扮,小小释放一下灵魂的不羁——烟熏妆、红嘴唇、浓密的假睫毛和密集的耳钉。相比之下,悦然的打扮淡若无物。她并不在意这些,自顾自地一边等待一边随意摆弄手里的两张纸片,那是二手玫瑰乐队现场演出的门票,而她身后正是演出的场地——ZOO酒吧。铁架焊成的招牌名字已经斑驳,但这家开在几所高校视线范围内的酒吧从没冷清过,加上常常组织摇滚乐队现场演出,热血的夜晚便时时上演。哪里有愤怒的年轻人哪里就有摇滚乐,反之也一样。

酒吧的门小而寒碜,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块更加寒碜的小黑板,上面用白色粉笔潦草地写着“3月30日晚7:30二手玫瑰门票:80元”。3月30日正是今天,今天是陈羽寒的生日。

两个星期前。

晚上十二点,悦然正准备关机睡觉,看到陆洋上线了。有日子没见到这个家伙了,悦然有点怀念他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发个消息过去问候:“Hey,你已经开始过美国时间了吗?”

“呵呵,托福今年六月改革,谁知道新托福长什么样啊,我得用用功在这之前赶紧过。”

“难怪,你好好加油。”

“话说孟大编剧,这么晚了你怎么也还不睡啊?漫漫长夜,寂寞难耐,不如咱们裸聊吧。”

从前陆洋这么没遮没拦地开玩笑时,悦然和幼琪都会用点武力迅速让他断念。可是独自在北京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后,这样的话却让悦然心头一暖。

“看得到又摸不到,不过瘾没意思。”

线那头陆洋的手一抖:“姑娘,你赢了。”

沉默了三分钟。

“悦然。”

“嗯?”

“陈羽寒回北京实习了,昨天刚走。”

悦然愣了愣,敲了个“哦”。

她走进浴室,脑子里一片空白。打开热水水龙头,一件一件褪去衣服直到全身赤裸。她看着镜子里洁白的身体,努力寻找陆洋那句话与自己的关系。陈羽寒来了,此刻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如果是陆洋,她现在就可以打辆车过去找他,和他吃烤串、喝啤酒,东拉西扯地聊上通宵。可他是陈羽寒。他们既不是恋人,也不可能再做回到朋友。

悦然抚摸着自己光滑柔软的小腹,陈羽寒曾在上面吸吮出一个红印子,悦然看了看说:“像颗草莓哎,过几天就会消失的。”

“消失了我就再种一颗,再消失了再种一颗,草莓种完种樱桃,樱桃种完种葡萄,一年种满四季,要不现在再来一个?”

“不要啦,好多口水,讨厌。”

……

悦然突然感到草莓消失的地方仍然甜丝丝的。

水雾很快覆盖了镜子,里面的影像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悦然走到莲蓬头下,任温热的流水冲洗身体上的印记。

这天夜里悦然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越睡越冷,最后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这突如其来的寒冷令悦然困惑。起初她以为是发烧前的“捂寒”,可是等了又等,身体并没有热起来。她打开灯,起来检查门窗,也都关得好好的。她仔细感觉了一下,确定不是心理作用而是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连吸进鼻子的空气也是凉凉的。悦然再次环顾面积不大的房间,目光触及暖气片的时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过去摸了摸,果然已经不再温热了。今天是全市停止供暖的日子,原来如此。

悦然从衣柜里搬出所有过冬的衣服铺到床上,重新钻进被窝。她暗自好笑,心想:幸好是冻得睡不着,如果是因为陈羽寒的消息,那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这一次她很快进入梦乡。

一扇斑驳的红色木门引起了她的注意。虽然在耀眼的阳光下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这扇门并不惹人注意,却像有魔力一般吸引悦然径直走过去,推开门,闪身而入。

一片漆黑,温度骤然降低,空气陈旧,带着霉味。待眼睛慢慢适应光线,一排排椅子的轮廓显现出来。这是一个类似于剧场或者电影院的场所,快被废弃般冷清、破旧,地上满是积水的坑洼,幕布上有影像移动。

但悦然顾不上回头去看是哪部电影,因为她看见陈羽寒在角落里坐着。虽然光线昏暗又有一定距离,但悦然百分百确定那人必是陈羽寒无疑。他静静地在角落里坐着,脸正冲着悦然的方向,但是光线太暗,一片浓郁的阴影覆在他的脸上,悦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自己。

悦然嗓子干涩,发不出声,腿也像灌铅般沉重。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洼,艰难地向陈羽寒走过去。观众渐渐多起来,不时有人从身边经过。悦然努力地探着身子避免被他们遮住视线。陈羽寒仍然静静坐着,看不见他的表情。这一段路走得极为辛苦,大约过了半小时,悦然才挪到离陈羽寒十步远的位置。这时陈羽寒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悦然愣在原地,她很想追过去,可是陈羽寒的动作那么果断坚决不带丝毫犹豫,也并不慌张,仿佛早就做好决定只是实行罢了,过程中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悦然追上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悦然醒来的时候,一侧的头发都被泪水打湿了。

第二晚第三晚,同样的场景出现在悦然的梦境中,场合略有不同,有时在高速路上,有时在河边,他们之间要么隔着疾速行驶的汽车,要么隔着湍急的水流。每次陈羽寒都是那么静静地站着,每次都在悦然离他几步远的时候迅速而平静地转身离开。同时悦然的睡眠也变得不安、易碎。自陈羽寒离开后,她就在一种压抑、失落的情绪中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

悦然不堪忍受失眠的折磨,决定和自己妥协,同时也要保全尊严:最后一次。她再主动约他一次。如果陈羽寒仍然无动于衷,她即使疯掉、垮掉、自我毁灭也不再萌生爱他的妄念。做了这个决定后悦然松了口气,她对自己苦笑,为什么认真的偏偏是她呢?一个被爱操纵的人是多么卑微啊。张爱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低到尘土里。”

悦然选择了陈羽寒生日的这一天,她想方便日后回忆,应该挑个好记的日子。运气很好,碰巧那一天二手玫瑰有现场演出。这是陈羽寒喜欢的乐队,至于悦然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即使是一群猴子上台演出她也不在乎。

悦然隐身在Q上,打电话或发短信她都觉得不够自然。看到陈羽寒上线,悦然深吸了一口气。她起身把沙发上并不脏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淋湿拖把开始拖地,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陈羽寒明亮的头像。消磨了二十分钟后,悦然坐下来把状态改成在线,又过了五分钟,她打了一个“Hi”发给陈羽寒。

“Hi.”

“Hi.”

“听陆洋说你回北京了。”

“嗯。”

“我也在北京。”

“我知道。”

悦然了解以陈羽寒不爱生事的性格一般不会主动招呼别人,但看到这句话还是一阵不快,明知自己来北京却若无其事,这样待人也太冷漠了。她压住脾气,“3月30号有二手玫瑰的现场,我想去看,你要不要一起?”

悦然按住开关强行关闭了电脑,她觉得口干得厉害,喝下半杯水后又觉得肚子饿。悦然分不清这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身体发出的真实讯号。她决定出去吃点东西。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天气阴霾,迎面吹来的风挟裹着冬天的碎片。悦然不想走太远,她走进街对面常去的那家面包店,点了一份凯撒卷和一杯红枣茶,端到窗边的位置坐下来。面包店里明显比外面温暖很多,空气里飘着懒洋洋的音乐和烘焙的甜香味。悦然吃下半个食材丰富的肉卷,心情放松下来,高热量的食物总是能给人带来短暂的欢愉和安定感。

手机响起,是罗杰。这个电话来得正是时候。悦然正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个黄昏以及接踵而至的夜晚。她心情愉快地接听电话:“喂,罗杰,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呢?”声音里甚至有一点娇媚。平时习惯了悦然公主般傲慢的罗杰突然听到她热情洋溢的声音有点受宠若惊,话也说不利索了:“悦……然,是这样的,今天学校里的日本电影周开始了,晚上七点半上映《春雪》,我买了两张票,想请你……”话还没说完悦然便甜美地打断他:“好的呀。”

悦然惊讶表象和真实意识之间的反差可以如此之大,表面和平的日常生活之下隐匿着不易察觉的思维活动,就像形状稳重的电脑主机不动声色地运行着庞大复杂的程序。我们将大部分的智力和情感投入其中,并因为有表象这层外壳的保护而更加大胆肆意,为意识做了很多不必要的渲染和延伸,使喜悦更喜悦、痛苦更痛苦,生活就在这两个平行交错的空间中缓慢行走,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隐喻。难怪波兰斯基说,生活的某些层面只能用诗歌来表达,那些莫名其妙的词语之间混乱而微妙的逻辑用来对应意识和表象的关系却恰如其分。

悦然不认为罗杰能捕捉到这些脆弱、纤细的讯息,从他第一次见到悦然起,悦然在他眼里就一直是一个乖巧、可爱、单纯的女孩。他从未看到过她的阴暗,当然也从未领略过她真正的美艳。“那么,这里住着一只黑毛动物和一只乖小羊,对吗?”陈羽寒从身后环抱着悦然,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胸口说道。

悦然感到心口钝痛,抓紧时间梳洗打扮,她戴着芭比款的假睫毛,涂上使嘴唇粉嘟嘟的唇彩,穿了一条下摆微蓬的短裙出现在罗杰面前。罗杰和所有没有见过世面的男生一样被这种肤浅的甜美迷惑,兴奋地迎过来带悦然去喝奶茶,并尽量拣人多的地方走。悦然很顺从地满足着他的虚荣心,同时也很享受那些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一片无声的赞美中悄悄确认她搁置在一旁的美丽仍然是美丽的,从陈羽寒身上失落的信心需要从别处捡起来。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悦然即便对罗杰毫无感觉,对于他超出朋友范围的友好却从未明确拒绝,而是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每当她在陈羽寒处失意而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怀疑,那些炽热的赞美和爱慕之词多少能给她带来一点心理的慰藉,稍稍动一点心思便能调动罗杰的情绪也使她获得某种满足。她想等哪天罗杰明确表白的时候她会说“不”,那时也许会伤了罗杰的心,也许她会有所不忍。但那一天毕竟还没有到来,何况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说是自私也不为过,可是在感情里往往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对另一个人的伤害。陈羽寒对她又何尝不是呢?

罗杰小心翼翼地问:“悦然,下周就要公布成绩了吧,紧张吗?”悦然微微一笑,摇摇头。罗杰以为她是胜券在握,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欣喜:“既然这样,下面就该准备面试了,别担心,编剧专业的面试不会太难,我帮你问过老林了,就是那个连考三次的化学老师。他能想起来的题目我都记下来了,回头帮你一起准备。今天先看电影,好好放松一下吧。”

悦然趁罗杰不注意,把几乎没喝的奶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今天不该再吃多余的东西了,万一陈羽寒同意见面,她不想让他看见一个胖姑娘。

电影院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罗杰也终于不再说话。隐藏在黑暗中的悦然将身体重心全都放到座椅靠背上,彻底放松下来。观众席已几乎坐满,多是年轻的恋人。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脂粉香和荷尔蒙的气味。悦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角落的位置。

影片讲述日本大正时期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恋,男女主人公皆出身贵族,相互倾慕,却终因家族阻拦不能遂愿,最终生死两隔。影片不负纯爱代表作之名,画面如梦如幻,极尽唯美。放到一半已有不少女孩倒在男友怀里低声啜泣。罗杰暗自庆幸有带纸巾,他坐直身体等待着什么。而悦然则庆幸两人之间有扶手相隔,自始至终静静地坐着,直到一对恋人生死诀别,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浓密的假睫毛覆在她的大眼睛上,即使罗杰只隔着咫尺之遥也看不清她的神情,更弄不清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儿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电影散场后,两个人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一前一后走出电影院。路上已不比来时人多,月色下空气也格外清冷。夜晚的校园一派祥和静谧的气氛。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在别人眼里俨然一对幸福的恋人。悦然低着头默不作声,专心听着脚步落在水泥路上错落悦耳的节奏。罗杰先打破沉默:“行定勋导演真不错,每个镜头都像是一幅画。听说这部电影是根据三岛由纪夫的同名小说改编的,我想找来原著看看,你有兴趣吗?”悦然轻轻摇头,“要么对小说失望,要么对电影失望。”“说得也是。”罗杰暗自懊悔刚刚的提议。

又走了一会儿,罗杰接着说:“我小的时候,奶奶很疼爱我,她总是说我们家小罗杰长得好,读书也好,以后肯定有很多女孩排着队等你挑。可是等我真的长大了,哪里有什么排着队的女孩子。不仅如此,我还发现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孩是比读书难得多的事情。因为全凭运气,这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的。所以如果有幸找到了,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地珍惜。”

“你喜欢对方,对方也同时喜欢你就更难了。即使两情相悦,最后能有缘在一起真可以算是个奇迹。像清显和聪子虽然互相爱慕,还不是被命运捉弄了吗?”

“是的,是的。”罗杰频频赞同。

悦然接着说:“如果清显放下自尊早一点向聪子表白,聪子怎么会同意和亲王订婚,他们又怎么会分开?自尊心对一个男人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况且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要一再遮掩呢?结果伤人伤己。”

一番话听得罗杰又惊又喜,他在路灯下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悦然:“悦然,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悦然惊醒般看着罗杰,他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悦然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只顾着自言自语却让罗杰会错了意。她急忙说:“哎呀,我出来好像忘记锁门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说完便向着校门一路小跑,留下罗杰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不用啦……”

回到公寓,悦然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录QQ,看到陈羽寒跳动的头像,她举起鼠标又放下,举起又放下,牙根咬得隐隐作痛,挣扎良久终于还是啪地合上电脑。直到演出前一晚,悦然才鼓起勇气查看QQ留言,点开陈羽寒头像的那一刻她闭眼祈祷:“陈羽寒,也许这没有意义,可是让我们再见一面吧。” VI2PVlt1Qb74ueQL1M4L8E8ZEoxoH0Shpx+BvrsaBx4bQfmiZXOOIIcir/xUI4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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