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似乎整个寒假在乡下也憋坏了似的,并不爱闲聊的他,那天破天荒的和林菀聊了一路,他一开始并没有搭讪的打算,只是实在看不过眼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错题,各种不能忍,才开口提醒的。
两人互相都用“你”来称呼,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闲聊之中了解到,林菀是回乡下忆苦思甜的,他是回来过寒假,但是乡下的日子实在是淡出个鸟来,他急不可耐地想回学校去,提前十天走的,所以才遇到回城的林菀。
林菀知道他在军校读书,学校的规矩很多,各种不自由,听他讲了一些有趣的事,觉得大学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对他有一些敬仰。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算远,汽车进站以后两人才惊觉已经聊了一路,男生下车之后问林菀:“你今天有空吗?”
“有啊。”
“我晚上的火车,白天都要滞留在城里。我一直听说这里有一座山很漂亮,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林菀知道他说的是丰翠山,这座山,并不高,也不灵,主要是花树栽种的特别多,所以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总有花开。
男生虽然和林菀一同上的班车,可是在这之前,他早上四点就起来,坐了4小时的火三轮,从很偏远的地方,赶到那个小镇上去乘车,然后还要在城里呆一天,等晚上的火车。所以,这座林菀生活的城市,对他而言,是最近的一座城,却,十分陌生。
陌生到,从小被人口耳相传,说丰翠山有多漂亮,亭台楼阁有多美,花山花海的场面有多震撼,以至于,这山,成了他的一个向往。
林菀和他聊了一路,觉得十分亲切,又因从未与年龄相当的异性走得那样近过,心中生出一些奇妙的感觉来:还想和他多呆一些时间。
于是,愉快的应下。两人约好时间和见面地点,男生找的到火车站,自去放置行李,林菀回家和父母打了照面,吃过饭就说下午要和同学去玩。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本就有些阴沉的天,到了下午便开始飞起靡靡细雨,那雨飘飘渺渺的,随风吹在脸上,感觉有些温润,却不觉冰凉。
林菀撑着雨伞过去遮过男生的头顶问道:“你等很久了?”
男生伸手拿了她的雨伞遮住两人说:“我习惯早到15分钟。我来打吧,我比你高。”
那时候,同龄的高中男生都还只知道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来引起女孩子的注意,念大学的男生却已经知道要对女生温柔体贴了,所以就算是非常细小的体贴,也让林菀心中十分受用。
丰翠山的门票并不贵,男生早就买好了,直接和她去了门口检票。林菀觉得,他很细心,也很周到,他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她很喜欢。
男生和她慢慢走在林间小道上,满眼秀美山林,树叶碧翠欲滴,他说:“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萧寒,你呢?”
林菀觉得男生一直对她展现出来的,都是一种优越感,不管是,他是大学生,她是高中生;他高中成绩很好,她学习很一般;他有可自由支配的学校补贴,她要靠父母给零花钱;他在她面前舒缓自然包容,她却在小心收集他的优点,这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弱势。
骄傲的她开口道:“萧寒,你就叫我‘导游小姐’吧,这是我今天的职责。”
她认为,最好是,留一点秘密,让他总念想着。
萧寒当时望着她有些倔强的脸,轻笑了一下,像对待一个调皮的小妹妹一样宽容,他说:“好的,导游小姐。”
这一叫,就是很多年,他再没问起过她的名字,她也倔强地不曾告诉他。萧寒是因为自尊心奇高,他说过的话,不喜欢再说第二次。林菀是因为神经太粗,她不知道,萧寒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却是因过度骄傲而不会再主动问起。
初春的丰翠山上也是花山花海,两人在亭台楼阁,花树花影间走过,那时候手机没有普及,数码相机还只是个概念,两人一路看过去,觉得微雨的春日景色美不胜收,却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后来,到得一处开满红花的山坡,萧寒笑问:“这是什么花?导游小姐你给我介绍一下。”
林菀见那花小小的一朵,黄蕊红花,圆滚滚的,想也不想地说:“桃花吧。”
萧寒奇怪地说:“我老家的桃树可还没开花啊。”
“观赏用的桃树,品种不一样,开花的时节也不同吧。”
“我还没见过二月开的桃花。”
“那你快多看两眼,这一去上千里,又是寒来暑往,明年才能见着了。”
萧寒笑起来:“我觉得你作导游小姐一定只能误人子弟。”
林菀一点不以为意:“我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楚,你真认为我能分得出花来?我不将你带迷路已经很努力了,你懂吗?”
萧寒被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逗笑,实在拿她没办法,根本不以自己的无知为意,只觉得:这孩子活得还真是率性又天真。
后来,林菀才知道,那是红梅。误把梅花作桃花。
丰翠山上有一座塔,就像每一处景点一定有个制高点一样,那是一座十几层楼高的塔,孤零零的屹立在山顶,它金色的琉璃瓦被雨水滋润,亮泽非常。
萧寒说:“听说在这座塔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我想上去看看。”
林菀抬头根本望不到塔顶,懒得爬,便对他说:“好,你上去看,我在那边走廊里等你。”
于是,萧寒站在他喜欢的制高点,俯瞰整座烟雨蒙蒙的城市,登高望远以致心胸开阔,感觉不虚此行。
林菀随遇而安,坐在长廊里吃凉面,爬了一阵子山,她饿了。等萧寒找到她的时候,她还热情的招呼:“吃点小吃吧,你晚上走了,可就吃不到家乡的味道了。”
萧寒在军校里呆得久了,渐渐就形成了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毕竟,环境改变人。他望着眼前的姑娘,觉得她随性得就像一丛野草,漫山遍野的烂漫着,根本不管你在想什么,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