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站在塑像下望了半响,终于懂得萧寒为什么喜欢来此静坐。站在加百列的羽翼之下,她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信仰可以使人内心强大,对更高能力者的敬仰同样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想那时候的萧寒,在学校里和大家不合群,一定是倍感孤独的,他到加百列身边来,是为了寻找温暖吧。
萧寒离开了一会她也没发现,知道回到她身侧轻声问她:“吃吗?”
林菀低头看到好大一盒爆米花,捻起一颗来吃了,赞美道:“这么脆!味道好棒!”
就在她伸手拿爆米花吃的时候,萧寒问:“你很喜欢这个塑像?看了这么久,脖子不累吗?”
“喜欢啊,这塑像很精美,连裙裾上被风吹起的褶子看着都好柔软,我总觉得她要振翅飞走似的。”
“你是做服装杂志的,在哪儿都不忘看衣服。”
“怎么,你不觉得很美吗?你以前常常来这儿不也是为了看他?”
“我怎么会喜欢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我来这儿当然是因为这个广场的爆米花最好吃的啊。”
林菀当时就觉得萧寒必须是一秒钟打碎浪漫的同时毁灭小清新的能手,她心中兜兜转转的那些忧郁的情绪瞬间就被清空了。心中升起一种无可奈何,对牛弹琴的悲凉,唯有大口吃爆米花!
萧寒和林菀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是一个轻易让自己的情绪外泄的人。林菀喜欢抱怨和倾诉,情绪上也容易出现大波动,他是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你说他冷清也好,冷静也好,无情也好,他大风大浪见多了,生死关头也已经走过来,情绪上再不容易生起波澜。
萧寒不喜欢别人触碰到他的内心,就算是林菀他也不愿意敞开心扉给她看。比如他的伤,其实是这次出任务的时候被弹片擦伤的,只要再左偏哪怕一厘米,他就会失去一只眼了,可他更愿意轻描淡写地告诉林菀那是普通擦伤,绝不会告诉她他曾面对过怎样的危险。
而这个广场,以前,曾是他心灵的归宿。他没有信仰,如若有,他的信仰也只能是党。可是,当他内心脆弱的时候,他孤独寂寞的时候,他痛苦到无法宣泄的时候,他被他必须服从的上级欺负的时候,生活待他不公的时候,他也会无助地祈求:大天使长,如果你不能为我送来好的消息,就请吹响末日审判的号角吧。
这里,是他逃避的地方,也是他的心短暂休憩的地方,他不会让何人知道,他有那样脆弱的一面,以及,超级现实主义的他居然会做出无望的祈祷这种事。
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产生不切实际的奢望,以及明知道不可能却依旧在心中默默祈祷转折出现这种事,一定是因为,实在被现实逼得走投无路了。
那天晚上,萧寒请林菀吃饭,两人本来和乐融融的,萧寒却突然提起南乔来,问林菀对他还有没有印象。
林菀实话实说只见了两次面而已并不了解,顺便问到他俩是什么关系。萧寒便笑着告诉她,南乔就是他读研一的时候,中秋节那次在抢凳子的游戏中被他压制过的武警班学弟。
就算是再不懂中国军人的区别,林菀也知道学指挥的萧寒和武警班的南乔不是一路的,那他就更不可能是萧寒的副官,所以,为什么上次萧寒可以使唤得动南乔来陪她呢?
萧寒瞟了她一眼说:“你不记得他,不等于他不记得你啊。我哪使唤得动他啊,他听说要陪的人是你,二话没说就赶去赴约了。”
林菀听他说得热闹却是没有搞懂原委,不解地问道:“额,我那次和他一句话都没说上,不知道他怎么会记得我的?”
萧寒笑得更厉害了,埋汰她道:“军校里女生少,军队里女人也少,武警支队里完全没有女人,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以至于南乔见着个女生都能准确地记住了。”
林菀“噗”地一下笑出来,顺口接话道:“这得有多饥渴啊。”
萧寒盯了她一眼,自然地说:“比你想的更饥渴。”
林菀没想到萧寒还会开黄腔,有些惊讶,却又忙着顺势追问道:“那你呢?”
“我和他军种不一样,部队的生活还要更封闭一些,天天出任务那么忙,哪里有时间东想西想。”
有些话林菀觉得很早就想问了。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论熟悉,萧寒绝对是她最熟悉的异性,在他面前,她向来都是尺度全开的,所以想问什么都敢问出口。她说:“你是不愿意想,还是没有对象想?”
萧寒顿了一瞬,却转移了话题道:“南乔的家庭背景很硬,他是我学弟,军衔和我一样,已经是武警支队的副支队长,这还只是第一步,他的快速升迁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简单来说就是你们所谓的高富帅,他人又挺稳重的,你自己把握啊。”
林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却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半响她才找到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介绍对象呢?上次让他来接我也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
萧寒并不辩驳,只一副关心的口吻道:“你以前相处的那几个男生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没一个可以和南乔比的。我是实在见不得你眼光这么差,这么不会挑男人。我看他对你也很有意思,你试着跟他处处呗。”
林菀的脸上再没了笑容,心里几经斗争还是决定硬碰硬,她有些执拗地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看我的?你和我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我俩呢,般配吗?”
萧寒晒然一笑道:“林菀,我从不认为你会是我的良人。”
这句话背后隐藏着多少个意思,林菀已经不想去推敲了。她只觉得,这么多年,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不仅在给她介绍对象,而且毫不拖泥带水,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让她连一丝幻想都不能存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