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留了一盏光线馨馨软软的台灯，苏汐缩到床的一端，拉过薄被给自己盖好，以侧身蜷躺的姿势，看着还半依半靠的顾云深。
说到睡意，谁也没有。
两个人，各自占据半壁江山，中间能容下一条楚河汉界，似极了两军对垒，正是按兵不动，壮声势时。
空气里褪去呱噪，霎时变得很安静。
苏汐躺下来时就在想了，她怎么轻易就让顾云深留下，和自己同床共枕？
只这似乎没什么不对，毕竟他们是夫妻，不睡在一起才奇怪哦？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请问还有哪样儿没做？
思想活动做到这里就尴尬的停止了。
数秒后，苏汐默默的垂了垂眼睫，面对。
真实的心境其实是：她一点儿都不想独自呆着，身边有个会喘气儿的真好，而这人是知根知底不用在他面前掩饰任何的顾云深， 简直不能再好了。
这让她感到很踏实。
顾云深把她自以为不露声色的小纠小结看在眼里，等她做完心理建设，才发挥他的冷幽默，道：“想听什么故事？安徒生？格林？伊索寓言也可以，富有教育意义，还能发人深省。”
他不用捧书本念，张口便能娓娓道来，比做公共演讲还要容易，教科书级别的朗诵，自带优雅属性。
苏汐蠕了蠕嘴皮，正要与他贫两句，脑中的画面忽地涌动起来，她怔住，什么词儿都蹦不出来了。
顾云深也不追问，低首平和的望住她，片刻，耐心道：“不想听就睡吧，没几个小时给你养精神了。”
得他提醒，苏汐恍恍然有了时间概念，道了句‘晚安’，转过身去睡。
只是当闭上眼的那一刹，父亲向陆和叔叔开枪的一幕清晰地浮现，那枪声从她的耳边擦过，一遍遍的重复着。
没超过三秒钟，她重新撑开眼皮，眼里映入一片昏黄的光，照亮卧室的一角。
彻底恢复清明的一刻。
在拆弹专家解除危机前，她坦白的说了父亲对陆和叔叔的所为，这无可保留，她亦不会隐瞒。
当时顾云深的回答很清晰，他说：“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以前，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妄下决断。”
话音不高，比平时严肃了几分，字句铿锵有力，仿佛想要强行驱散她心底那些软弱逃避的念头。
……能逃避吗？
窗帘未拉，苏汐睡在里面，透过半反光的落地窗，外面喷水池中心那座独翼雕塑在浓郁的夜色下，似极了住在地狱里的堕天使路西法。
它就那么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你的窗外，静静的看着你，消耗你的意志。
等到你崩溃的那个瞬间，夺取你的灵魂，将你永恒禁锢。
“那雕塑，你有没有被它吓到过？”思绪连篇，苏汐把手曲折在身前，塞到了枕头下，轻声的问。
顾云深正用手机浏览昨天的要闻，听到她小声，也向窗外看了一眼。
黑色的雕塑表面洒满冰凉的月光，使得它愈发的鲜活起来。
在它被立在水池中央的之初，顾云深对它的排斥空前绝后。
“台风季的时候，打雷闪电的时候，直勾勾的盯着它看会很渗人。拉下窗帘，担心它打破窗户进来杀了我。第二天，当人们发现时，我已经消失不见了，房间里没有血，只留下碎了一地的玻璃和未干的水痕，而雕塑依旧矗立在原位，仿佛仍是一件摆设。”这是属于他还未长成挺拔少年时的想象，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苏汐复转回身面对他，“阁下说黑暗童话挺有一手的。”
好歹唇角又翘起来了，轻松地。
“很高兴能取悦你。”他稍有宽慰，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挪身躺下前，顺手关了床头的台灯。
苏汐的视线一下子变暗，眼前多出一张放大的脸容。
她略微紧绷，他的手已经伸过来，自然的把她捞进怀里，脑袋被习惯性的扣在胸口。
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心跳，结实的律动着。
“这是……闹哪样？”苏汐不习惯，鼻息里灌满了混着他体香的柠檬沐浴液的味道，每次呼吸，这味儿都会变得更加浓郁。
顾云深理所当然，“在妻子受到惊吓后，义务行使身为一个丈夫应该做的安慰举动。”
“……”说得好有道理，她无言以对。
默了很久。
“小汐。”他缓声的唤她，她就不自觉的微颤。
记忆中的大多数时候，顾云深对她的态度都很恶劣。
小矮子，小笨蛋是常用的称谓，之外，都连名带姓的叫她。
苏汐，这么随意的一喊，好似没了性别区分，是哥们，是玩伴，是邻家爱作弄人的大哥哥和隔壁卯足劲反抗到底的小妹妹。
感情是有的，但很纯真简单。
唯独他喊她‘小汐’的时候，千丝万缕的情愫，复杂得像历经岁月的藤蔓，绕在指尖攀在心头，黏黏腻腻轻轻又柔柔，偏还带着刺。
应了那句：剪不断，理还乱。
“你想说什么？”她抑制着心跳，逐个字的闷声问。
顾云深抱着她，收敛着情绪的目光却看着外面那座雕塑，不自觉的把手臂紧了紧，低首在她发间嗅了嗅，说：“你必须喜欢我。”
“……”
——我允许你喜欢我。
——我好像连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必须喜欢我。
哪有这样的强制命令式？
“你怕我抛弃你吗？”苏汐隐隐就是有这种感觉。
自己的一句话，把他惹急了。
顾云深认命的笑，哑哑的，“怕得要命。”
“父亲杀了陆和叔叔，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不管他有如何的苦衷，多大的隐情，他亲手扣动扳机，成为杀人犯。”而她苏汐，是杀人犯的女儿。
“那么自认为失去喜欢我的资格的你，为什么没有提出离婚，离开总统府，离开我？我很好奇。”
“你不会允许。”
“不，你心里想的是，不管我答应还是回绝，你都赚到了。”
“……”
留下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能找机会查想查的一切，若他点头让她离开，她重获自由。
哪种选择都不亏。
苏汐讨厌被他点破，“你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心里端着明白就行了？”
“这回不一样。”顾云深坚持，“说出来给你长记性。”
到底是开诚公布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