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眼中的缤纷褪尽,只剩下强迫出来的理智,顾云深心下晃过一缕失落。
“演唱会都散场了,你才告诉我章鱼小丸子很好吃,你的反射弧是有多长?”他勉强撑起笑容,无奈道。
苏汐自动把他的话过滤,貌似配合,讪讪的笑着,“是啊,演唱会结束了。”
所以,该回去了。
梦醒时分,遗憾在所难免。
她又想起自己是他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迫于无奈选择的妻子。
若从一开始,他们只是两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被一纸婚书约束着也无所谓。
反正关系不会公开,他做着国民心中最完美的总统大人,她则没心没肺的满世界撒欢,那样多好。
偏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因为太熟悉了,尴尬的关系始终横在彼此之间,谁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正确的态度……该怎么相处下去呢?
自欺欺人,终究只有一时。
磅礴的大雨混淆了视线,每一滴雨水都在狂欢,雨声把空荡荡的大脑填满,然后多出一个更加清楚的声音,告诉她:欢迎回到现实。
巨大的压迫感涌上心头,苏汐下意识道:“顾云深,不如我们还是……”
“先躲雨!”他迅速说完,牵起她手就跑!
力道之大,举动之突然!
远处的李泽等人毫无防备,苏汐更是被他拉着强行迈开脚步,眨眼间,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为什么要跑呢?
能够跑到哪里去?
始终保持清醒的她忍不住想。
可是在奋力的跑动中,随之而来的是死灰复燃般的期待。
她不禁回首向身后看去,护卫们在错愕中追来,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轮廓,分不清谁是谁,一道道黑色的暗影,像深夜里她想躲避的梦魇。
跑!
别让他们追上。
转而,她吃力的望回前方,被晕染的光线下,顾云深的侧脸被某种执念笼罩。
他跑得很快,哪怕知道她有可能会摔倒也不愿放慢速度。
没关系,即便她摔倒了,他也会拉着继续她往前跑。
他把她的手都拽疼了,除了她之外,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对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你疯了!”苏汐大喊,脚下不听使唤的跟随他,追逐他。
压在心脏上的沉重仿佛消失了,她的背后仿佛快要长出巨大的翅膀,令她雀跃不已。
顾云深回首看了她一眼,在她眼睛里寻回熟悉的温度,扬起笑容的唇启启合合,话语声被大雨完全吞没。
可她听见了。
他洒脱非常的笑着,无所谓的说:“是的,我疯了。”
……
跑离广场,他带着她钻进地铁,搭上末班车,和所有从演唱会离场的歌迷一样,保持距离挤在车厢里。
苏汐的面具不知掉到了哪里,顾云深便让她站在角落,把她的脑袋扣进怀里,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脸。
她像个刚越狱的犯人,小心的藏好自己,而后又忍不住给予双眼一点零星的视线,偷偷的环视周遭。
这还是她回国以后,第一次搭地铁。
大家都湿淋淋的,面面相觑,尴尬而有趣。
沉默中,有个人忽然打趣道:“BlackRose的大大们应该不会追到这里来,你把你女朋友护得也太好了。”
众人哄笑。
请在公共场合节制性的秀恩爱,好吗?
顾云深看向说话的小年轻,大方回应,“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老婆。”
苏汐贴着他的胸口抬起头,瞪他。
结伴来听演唱会的一众人起哄闹了起来,你们的手上都没有戴戒指,骗谁呢?
顾云深又说:“戒指被鬼抢走了。”
“鬼在哪里?”
“唔……大概在地铁外吧。”总统大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没人会买他的帐,带着面具的他不具备刷脸功能。
更多的人觉得他疯了,说着疯言疯语,怀里拥着一个不愿意露出面庞的女人。
奇怪的一对。
挂在车厢上的液晶屏开始播放深夜新闻,国民心目中的完美总统顾云深,于今天中午在勤政大楼接见了年度十佳警务人员。
画面里的总统阁下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内敛而端重。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老太太忽然发声,说:“这才是我们国家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
上一站,冷不防跑进来那么多戴面具的家伙,差点把她吓晕。
小年轻们本着尊老的美德,保持沉默。
你无法向老人家解释什么是“摇滚精神”。
只有顾云深出于好奇,勇于发问:“您觉得年轻人都该把总统阁下当做范本吗?”
老太太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番,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斥,“像你这样的不伦不类,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苏汐把脸完全埋进总统大人的胸口,笑得没办法停下来。
……
四十分钟后,末班车停止在终点:首都医科大学。
地铁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通道里的大灯关闭了,两名地铁站的工作人员注意到还带着面具的顾云深。
在他们过来询查前,苏汐挽起他的手臂,假装很赶的催促他快点,匆匆站上D出口的扶梯。
扶梯很长,足足有两百米,工作人员站在底端看着他们远去,看到他们眼中溢出同样眼色,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逃离。
无奈的打消追去的念头,甚至没有让上面的同事等在出口留心这两个可疑的家伙。
是在私奔吗?
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私奔吗?
……
外面,雨小了很多,一阵阵的风吹来,在皮肤上绻起凉意。
看着面前宽敞笔直的道路,车来,车往,冷漠的灯光从他们的身上掠过,四周是难以用目光企及的高楼大厦。
城市变得很冷,很陌生。
除了总统府之外,苏汐不知道该去哪里。
“跟我走。”顾云深复又拉起她的手。
她恍恍然似有回想,除了总统府之外,仿佛还是有地方可以去的。
……
医科大的旁边的公寓楼,三单元顶层,2002室是顾云深曾经的居所。
苏汐来过。
记忆中,三室一厅的起居室全是冷色调,客厅里有一部陈旧的留声机和成堆的珍贵的黑胶碟片。
除此之外,最多的是书。
书架堆满了,茶几和沙发被占据,地板上也有很多,还有A4纸打印出来的学术论文……
你能指望医科大的研究生给你带来怎样的乐趣?
苏汐来了一次,放言说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
恩……
在走进电梯的一刻,她心里想:世事无绝对。
说这句话的人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