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穿透,斜斜落在苏汐的脸上,迫使她睁开干涩的双眼。
片刻清醒过来。
身旁已无人,卧房里还旖旎着浓情过后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要死了!”苏汐呜呼哀哉,拉过被子逃避的将脑袋盖住。
隔绝了刺眼的阳光,脑海中的限制级画面更加清晰。
灼烧的空气,颤抖的呼吸,他诱哄的吻,还有她一声声欲拒还迎的呢喃……
猛然掀开被子,苏汐在地毯上找到自己的手机,迅速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长一段时间,顾云深才接起,“汐,我在忙。”
他的声音耐心且克制,间隙,背景里传来优雅的小提琴四重奏,别怀疑,总统阁下的社交生活总是丰富多彩的。
虽然在忙,可还是接了她的电话,证明什么呢?
语言是门艺术,顾云深修得炉火纯青。
“睡了就跑,你混蛋!”苏汐抱着被子坐在地毯上,身侧的穿衣镜照出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低笑,“我很乐意为昨夜的一切行为负责。”
“不需要。”她斩钉截铁的拒绝,平复的做了个呼吸,“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沉默两秒,顾云深语态不明的问:“就这么想离婚?”
苏汐的状态已经调整过来,冷静道:“我追求自由,阁下喜欢掌控,我们不搭。”
建立在阴谋之上的婚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他为此感到很遗憾。
再度沉默。
苏汐心跳陡然,拿不准他的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毕竟主动权在他手里。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保持畅通的电话里,她听见他不断的与人寒暄,谦谦君子,儒雅有礼,与记忆里她熟识的他截然不同。
“苏汐。”良久过去,顾云深总算得空顾及她。
“写字台上有两份协议。”他说。
她立刻爬起来去到写字台前,两份协议都还保持翻开的形容,最后一页落款上, ‘顾云深’三个字写得笔锋有力,丝毫看不出任何拖泥带水。
他在自己的名字旁边留了余白,苏汐知道该如何做。
食指轻触他的签名,她的心情由期待转变为难以言喻的复杂。
犹豫的‘谢’字已到唇边,顾云深先道:“会后悔吗?”
苏汐愣了愣,驱散眼中的不确定,唇角邪恶的扬起弧度,“昨天晚上我很享受,谢谢!”
……
九点一刻。
苏汐来到三楼的海景餐厅,为自己点了一份精致的早餐。
回国的航班在下午四点,航程18小时,落地后正好是星期一的早上七点,从机场直接去民政局,将离婚协议盖上公章,她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只是,说不上缘由的怅然。
或许是四年没有踏上故土,也或许是对过往的惧怕……
电话适时响起,洛雪芙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可靠的倾诉对象已就位。
按下 ‘接听’键,对方温暖的声音传来,“昨晚过得愉快吗,总统夫人。”
身为总统阁下的特别助理,昨晚酒宴上发生的那一幕,洛总助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牵着手说走就走的两个人,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私奔。
太浪漫了!
“我和他离婚了。”苏汐淡淡说罢,侧首看向落地窗外的阳光和沙滩。
“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不算真的离婚。”洛雪芙从来没仔细瞧过那两份由她亲自承办的协议,“亲爱的,摸着你的心口告诉我,睡得满不满意?”
苏汐面上晃过一抹窘色,磕巴道:“天作证,我不是故意要截云若兰的胡。”
她哪里知道香槟里有鬼。
电话的另一边,置身招待酒会的洛雪芙笑得花枝乱颤,“云若兰手里那把烂牌,阁下连看都不屑看。”
虽然苏汐的牌面也不好,可是输给她,那是顾云深的心甘情愿。
“衣服合身吗?”洛雪芙又道:“是阁下让我为你准备的。我去的时候天还没亮,他都不让我进来和你说句话,走的时候又叫我把防晒霜留给你,体贴得没谁了!要不是罗特王储的酒会一个接着一个,他肯定更愿意和你相拥醒来。”
和顾云深相拥醒来?
那样太可怕了,光是想想,苏汐都吃不消的折起眉头。
“不管怎么说,不给他一点甜头,他怎么能心甘情愿的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给我。”过程虽然不尽她意,但就结果而言,很好!
洛雪芙深沉的将头点了点,“你比我想象中要了解阁下。”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呢,与其说了解,很多时候都不需要思考,完全靠动物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做应对足矣。
苏汐弯起明眸微笑,讪讪的发笑。
洛雪芙的视线顺着摆满琳琅美食的长餐桌向前看去,尽头那端,顾云深被罗特王国的贵族和政要们团团围住,犹如众星拱月。
在她余光的边缘,昨夜败得彻底的云若兰死灰复燃,用昂贵的裙和精致的妆容将自己全副武装,伺机而动。
“罗特皇室欠了云氏财团一大笔债,昨晚那杯香槟值得推敲。”说时,她语色晦暗许多。
苏汐无心关顾,“对你有用就好。我该挂了。”
“汐,你和阁下都有了夫妻之实,为什么不试着在一起生活呢?”洛雪芙唤住她,稍适一顿,小心的道:“过去都过去了!”
她蓦地怔忡,神色难以控制的变得复杂,血色的过往在脑海里翻涌,令她喘不过气。
“你没事吧?”洛雪芙自知触碰的是她心底深处的伤痛,难免忐忑。
“没事,只是……”将种种情绪收敛,苏汐用微笑掩饰所有,“抱歉,我无法成为A国的总统夫人。”
……
结束通话,苏汐侧首向落地窗外明媚的景致看去,任由那声泪俱下的指责回荡在耳边。
云若兰说:“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狭窄的小木屋,不断闪烁的白炽灯,饱受折磨的年轻男子被绑在正中央。
他形容狼藉,奄奄一息,白色的衬衫渗出道道血痕,英俊的脸孔布满让人心疼的淤青。
那一时,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他,关注他,为他祈祷……通过悬挂在他正对面的直播镜头。
可是上帝聋了,漫长的等待,只等来握枪的手从镜头外伸探而出,犹如魔鬼的使徒,毫不迟疑的扣动了扳机。
砰——
苏汐闭上了眼。
海岛的阳光太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