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在总统府的B区,从连接C区的侧门走出去,是二楼最大的露台。
苏汐杵着拐杖和顾云深一并行出来,情绪都还停留在过去。
不知不觉的驻足,任由回忆在脑海里飞驰。
“你决定念医科大时,我还蛮诧异的。”难得,苏汐先打开话匣子。
顾云深斜目浅浅望她,沐浴着阳光的笑容尤显温和,“觉得我不像是会成为医生的人?”
她眼波流转,狡猾的反问:“你觉得自己像吗?”
自大,狂妄,性格恶劣,聪明都用在许多莫名其妙的地方,经常弄得人摸不着头脑——这就是苏汐眼中的顾云深。
她的想法,他隐约能猜到几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何种地步。”顾云深遵从感觉,道出心声,“只是在当时,我并不想离开A国,有一天无意中看到医务室里的孙教授,忽然觉得他这样很好,就起了做医生的念头。”
退休后的孙一德在总统府过起滋润的养老生活,平时带两个有天赋的研究生,周末应邀出席学术研讨会,大多数时候是很清闲的。
就拿眼前的露台来说,入目的花花草草都是他多年悉心栽培的成果,婉约的桔梗,素雅的木槿,胜似朝霞的石榴花,还有纯白的六月雪。
他是总统府里特殊的存在,不可或缺,但又有充裕的时间供自己任意调配。
“你羡慕孙爷爷?”苏汐无法想象。
顾云深回首看去,身后铺着木地板的长廊有些年头了,光线虽暗,却依稀能听见悠闲自在的小曲飘出来。
“他会长命百岁的。”他笑道。
做一个长命百岁的人,难道不是一件不错的事吗?
苏汐好像明白了。
又想时才老头儿中气十足的奚落自己,抛开年龄不谈,在毒舌方面的天赋,顾云深与他可谓雷同。
“你要是真的成为医生,坐镇总统府的医务室,说不定能活一千年呢!”苏汐笑话道。
顾云深收回视线,尔雅的应和,“确实,但我想我不会太寂寞。”
“为什么。”
“因为有你。”
“……”
祸害活千年,总统阁下是明白的。
苏汐郁结,“我回去休息了。”
再聊下去,会内伤。
顾云深拉住她的拐杖,“你现在这样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不放心。”
扭伤让她行动不便,而且她家是步梯房的……顶楼!
想到自己要杵着拐杖爬七层,苏汐头疼的蹙了下眉,“谁造成的?”
“我。”他很干脆,“为此,我会负全责。”
……
顾云深负责的方式,就是确保自己的小妻子入住总统府的主楼。
时至中午,受命来陪苏汐吃午饭的洛雪芙频频感叹,“你竟然答应阁下搬到主楼来住,我太意外了!”
“我和他暂时和解了。”苏汐简单的解释。
她端着汤碗,看着炖得快要融化的花生和猪脚,眉头下意识的拧了拧。
以形补形什么的,很讨厌……
“暂时和解?这话你跟别人说,或许能蒙混过去。”洛雪芙说着,抬眸环视用餐的房间。
典型的中世纪贵族风格,随处可见鎏金的装饰,高贵,典雅,极尽奢华!
高顶上绘着复古的壁画,三座红铜吊灯一字排开,上一次见到相同的款式,是在纽约古典拍卖行。
挂在墙上的油画出自意大利名家之手,还有餐具,每一件都极其考究。
“这可是我第一次到G区来,为了陪你吃午饭。”洛雪芙眼底泛出狡黠的光彩,期待当事人主动抒发感想意见。
总统府的主楼总共7个区域,用字母A~G来代替。
A区至C区是办公区,内阁大臣、国会议员包括得到权限的公务员都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往来。
从D区开始属于顾家的私人区域,只有受到邀请才能进入,在这里工作的专员被严格把控,加上安保不足百人。
洛雪芙的权限止步于E区,按照洛雪铭恶意的说法,如斯权限足够她刺杀顾云深一百次。
而一向对外界来说神秘至极的G区,除了总统一家之外,只有管家宋玉茹、现任特勤组组长李泽,以及五名受过三年以上训练的佣人能够进出此区域。
即便是儿时,洛雪芙以A国四大世家洛家大小姐的身份来总统府作客,也从未到G区来过。
字母G, ‘顾’字的首个字母,在整个总统府,这里是外人的禁区,顾家真正的生活区。
多得她的提醒,正在和花生猪蹄汤做思想斗争的苏汐忽然有所意识,“我住进来这件事,没有太多人知道吧?”
洛雪芙愣了愣,旋即反应,“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你放心,阁下安排得很妥当。”
“那就好。”她小口的喝汤,思虑的说:“等我的脚好了,我还是要住回自己家,G区是顾家的私人生活区,我……”
“你是阁下的妻子,这意味着你是总统府的女主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里是你的地盘。”洛雪芙不愿意看着她自欺欺人下去,“这几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些我们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都变了,可是你和阁下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爱你这个事实呢?”
……
因为洛雪芙一席话,午饭竟吃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
庆幸洛总助有忙不完的公务,一个电话就将她叫了出去,剩下苏汐独自苟延残喘。
顾云深爱她?
这疑问,她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然后无数次因为那一句话、那一件事而半途僵止。
……
苏汐住顾云深以前的套房,这里面几乎囊括了他十七年的过往。
入门是一间三十平米的小客厅,欧式的布艺沙发靠墙摆放,沙发的正对面是整面白色的空墙,架好放映器,拉下背投,就可以看一场家庭电影。
打开客厅左边房门,走进去便是书房。
里面是复式楼中楼的空间,顺着圆梯往下,入目全是书籍。
各国的文学名著、经济、历史、政治、时尚杂志以及珍贵的初版,还有后来顾云深决定从医后,大量医学类的相关。
宽敞的底楼除了成套的办公桌椅,在壁炉前还摆放了一架黑色的钢琴。
有些回忆属于少数人。
苏汐慢慢杵着拐杖走到琴边,将手探入内部的边缘摸索,没过多久,取出一张折起的纸条。
展开来,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顾云深!
幼稚,青涩,可爱得无与伦比。
苏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