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张胆!
从辽阳风风火火赶向幽州的完颜希尹,在路上得到消息,微微有些错愕。
韩昉之子的身份已经确认是假的,为何契丹人没有改换伪装身份?难道自信不会被识破?已经过了幽州,他们还有伪装的必要吗?
从过往的交手来看,这个谜一样的对手很高明,也很谨慎,何以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除非……
从收到的最新消息来看,他们并未向南,而是向西——大同府!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早在辽阳的时候完颜希尹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对手毕竟是一群契丹人。
哪怕其中有个高明的宋人出谋划策,但所有行为首先要满足契丹人的利益。
一群出身辽国后族萧氏的宫卫军余孽,煞费苦心地突袭了会宁府,营救辽国皇族后嗣,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好在他们救走的只是一个公主,并非皇子。即便如此,契丹人似乎仍旧不死心,在辽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泄愤报复而已。
如今北地的契丹人大都已经听说此事,难免蠢蠢欲动,如果这时候……再有个什么大动静,结果会怎样呢?
而整个北地,能够闹出大动静的契丹人只有一个——耶律余睹。
身为元帅府右监军,金国宰相,完颜希尹对其十分了解,尤其是过往、品性以及与萧氏的关系。
如果契丹人余孽与此人有联络,会是怎样的后果?
当初会宁府之乱,就是萧氏与契丹降将耶律撒里勾结,里应外合;那么依样画葫芦,大同府完全可以有第二次。
耶律撒里与耶律余睹无法相提并论,大同府要是生出什么乱子,也绝对不会是会宁府那样小打小闹。
后果——不堪设想。
现如今契丹人明目张胆地往大同府逃奔,似乎是个明显的讯号。
还有他们后知后觉发现,那些化整为零的契丹人正在重新聚集,而且也有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也在逃向大同府。
契丹人不会冒然西去,除非耶律余睹接应。
完颜希尹心中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并且快速成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耶律余睹能够背叛天祚帝,再背叛一次金国有什么奇怪的。《三国志》里的那个温侯吕布不就做过三姓家奴吗?
一直以来,元帅府对耶律余睹都有提防,身为右监军,完颜希尹或许也不待见左监军耶律余睹。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疑心也就越发浓重了。
不过,也许……
完颜希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但谁又说得准呢?兵变谋反之事需当格外谨慎,万一判断错误,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归是没错的。
加之某些特殊的个人原因,完颜希尹有种感觉,即便真是如此,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左思右想许久,完颜希尹唤来文书,挥笔写下一封密信,沉声道:“立即飞鹰传讯元帅府!”
“是!”
“还有,速速把茂德接来幽州。”完颜希尹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继续快速奔向大同府方向。
和时间赛跑!
完颜希尹如此,徐还也是如此。
只是这个故事,徐还只开了个头,后续剧情则完全由各方演员自行发挥,尤其是女真人来主导。
徐还很清楚,自己不是编剧,也不是导演,对眼前的局势毫无掌控,只能被动等待。至于剧情会不会朝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只能说——但愿吧!
某种程度上,这次的做法有些冒险,像是一场赌博。
徐还也希望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稳妥行事。但实力弱小,境况糟糕,想要算无遗策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尤其是心有“奢望”的时候,不冒点险怎么能行呢?
不赌一把,总是不甘心的。
但愿女真人能配合些,耶律余睹只要不傻的可爱,或者稍微有点野心,一切都好说,至少不枉费自我暴露为饵的冒险举动。
不过明目张胆并不等于无头无脑,路上还需小心,必要的时候随时准备跑路。不过徐还并不希望如此,否则可就坑苦了秋荻夫人。
听到天空的鹰唳,徐还抬头看着挥动翅膀的灵鸢,似乎有敌情出现。
看到这个情景,徐还既喜且忧……
……
大同府,秋荻夫人在房间里来回打转,有些焦急。
如今这个局面,让她始料未及。
原以为大同府做主的是耶律余睹,只需要和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有胜算,却不想杀出来一个耶律奴哥。
响起当日那番话,秋荻夫人便有些恼怒,以及深深的担忧。
让她和余里衍双双下嫁,当真是大言不惭,放在以往,她一定会当即甩上两个耳光。
但是,耶律奴哥“醉”倒了。
耶律余睹是这样解释的,还特意向自己道歉。
当时耶律奴哥身上确实酒气浓重,说话大放厥词,最后还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怎么看都像是醉倒了。
当真如此吗?
秋荻夫人心中有些没底,一个醉酒的人能那般条理分明,计较得失?仔细想想当时情景,其中多少有些疑点。
也许耶律奴哥是故意装醉,那么那番话就不是信口开河的狂言,而是——有的放矢。
想要趁机霸占自己和余里衍?还是故意刁难,让自己知难而退,然后顺势将耶律余睹一军,让此事作罢,好保全他金国郡马身份和荣华富贵?
这也就罢了!
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耶律奴哥的行为乃是耶律余睹授意,那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难道数年不见,当年那个品性醇厚的姐夫变了,变得如此阴险可怕?
一时间,一向沉稳冷静的秋荻夫人不禁微微有些心慌。
这次会不会有些太冒失了?徐还那番信誓旦旦的分析或许更多像是怂恿,并不可取?可是转念一想,徐还说的也没错,除此之外,自己还有别的更好选择吗?
想起徐还那笃定的眼神,秋荻夫人稍稍心安,旋即又有些挂念。也不知他们如今在哪里,是怎样处境?眼前这个局面,也不知徐还可有应对之法?
恰在此时,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