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越穷的地方,就越适合生存。穷乡僻壤是非少,这话说得相当不错。
城中的木家,是这个村中唯一富裕的人。
说他是富人,不过在这清贫的廖城算得上是富人。若是与京城之人相比,恐怕连普通人家都不如。
木大富,是个庸俗的名字。庸俗到一听到名字,便让人想到那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爆发户。
可是,他是一清瘦的小老头。瘦得就皮包骨头。
满头的白发,苍白的胡须。
可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却是廖城之中最为德高望重之人。
没有人他到这里有多久,只是有不少人知道,他应该是在此地居住最久的人。
木大富不是话多之人,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在这个地方,无人不服,更无人不从。
他是这小城中唯一一个拥有四匹大马,两头牛的大户人家。
逢年过节,四匹大马,会从京城驮回在这城中难得一见的丝绸和食品。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一样东西,不管年轻力壮,还是老弱病残。
于是,木大富在人们的心中,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廖城城主。
不要封号,更不要俸禄,木大富却过得十分的逍遥自在。
清茶,绿豆。
是木大富的最爱。
茶是自己炒的,绿豆是自己种的。
他从来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人,打扫落叶,修剪树枝。甚至用竹子编制成各种有用没有用的斗笠,簸箕。
可是,就在这几天,木大富变了。
所有的人都看见,勤劳的木大富变得不想多动一下。
每一个清晨,他都会在门口。
一把躺椅,一壶清茶,一碟脆炒的绿豆。
一坐,便是一天。
这的情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在等人。
没有人知道他等是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廖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木大富有两个女儿,那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两个人。
两个女儿,一个美若天仙,绝色于天下。另外一个生得武大三粗,皮肤犹如火烤一般的漆黑无比,加之腰粗臀肥,意志力稍差的人,只要一眼看之,黄尿都给生生吓得出来。
可是,就这两个一天一地的女儿。
美的,无人提亲,年近三十依然待字闺中。丑的,却成为了威猛无比,名震天下的大将军林震天的将军夫人。
貌似,他在等人来提亲?
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想。
散发着清香的清茶,带着甘醇的清苦。
那脆生生的绿豆,扔到口中,发出咯蹦的爆裂声。
木大富习惯性地抬头朝着村头看去。
双手轻抖,那杯中的茶水泼出。送到嘴边的绿豆随着颤抖的手,散落在地上。
他慢慢地站起来。
不远的地方,一个村姑带着一个女孩慢慢地走过来。
那女孩,断然不会是普通之人。步伐轻快稳重,尽管这道路坎坷不平,她依然走得自然优雅,没有丝毫的慌乱错杂。
木大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来。努力了几次,那双手依然在颤抖不止。
他的眼光落到女孩的身上,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赞叹。
浅色的衣裙,衬托着白嫩的皮肤,那张脸上,精致得就像是画出来一般。那样子,不过十二三岁,身材却早已经成熟。玲珑有至,婀娜多姿。
突然,木大富的眼光落到女孩的眼睛上。
只见那女孩的双目之中,散发出一股暗淡无光的奇白。终于,他发出一声叹息,朝着女孩走了过去。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啊?恐怕就连上天都妒忌这样的美,所以才无情的夺走了她的凤眼吧?
那村姑一见木大富,轻声道:“木老爷子,此人说前来送鱼与你老人家,我便引了过来。”
木大富对着那村姑挥了挥手,轻笑道:“有劳了。”花白的胡须轻轻一颤,那笑容带着几分勉强。
那女子听着那村姑远去的脚步声,轻声道:“此地可是廖城,木家?”
木大富见女孩神情自然,没有丝毫慌乱之色,沉声道:“正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夜水云嘴边露出一丝微笑,道:“姓夜。”
木大富神情一紧,颤声道:“姑娘一路辛苦了,请随我进来罢。”说着,拉着夜水云的衣袖,朝着屋中走去。
夜水云跟在木大富的身后,虽她双目圆睁,却是无法视物体,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朦胧漆黑。她每走一步,靠的都是听觉和意识。自从戴上鱼瞟的那一刻起,夜水云吃惊地发现,虽然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可是听觉变得更加的敏锐。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然在心中。
木大富将夜水云引到桌边坐下,沉声道:“夜姑娘,辛苦了。”说着,转身关上门,轻轻地走到桌边,道:“若是外人问起来夜姑娘的名字,万万不可口吐真言。”那夜氏一族举家被灭,天下人早有知晓。
夜水云点了点头,道:“木前辈请放心,我来之时,只跟那人说了我姓白,是送鱼之人。”
木大富点了点头,举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姑娘可是送心过来了。”
夜水云点了点头,道:“是。”
说着,将篮子放到桌上,道:“鱼下面,请小王爷尽快的服用,只怕冷的过头了,影响那药效。”
木大富猛然一惊,道:“白姑娘,此地并无王爷,请夜姑娘紧记。”
夜水云连忙点了点头,道:“是,我失言了。那人在什么地方?他还好吧?”
木大富点了点头,道:“几乎不能动弹,可是神智很清楚。”说着,取出猪心,道:“请白姑娘休要怪罪,此心还望姑娘同食。”
夜水云点了点头,在心中暗暗道:师傅果然神算,此人颇于心计,到处防人一手,看来在这个世界,还是要多些心思才好。
木大富将那猪心一分为了二,轻声道:“白姑娘请。”
夜水云伸手抓起筷子,突然想到师傅的话,朝着木大富道:“前辈可见盒中的两片鱼瞟?”
木大富点了点头,道:“见了,只是不知这东西有何用处?”
夜水云低声道:“那灵果药性猛烈,单单靠野猪的烈性不能完全的化解,服用之后所有的经脉都会慢慢打开,而眼睛是人身上最为脆弱的地方,只怕受了强光刺激,导致失明。所以,用这鱼瞟戴在双眼睛之上,能挡去些光亮,避免眼部的经脉受损。”
木大富一听,点了点,道:“高人果然是高人,此等细微之处都考虑得如此周到。老夫替义子谢过了。”说着小心翼翼地拿过鱼瞟,道:“带上之后,便不能取下么?”
夜水云道:“不知道他的身体如何,最好是戴上便不要取下,只等身体恢复之后,不必服药,便可取下了。”
说着,夹起猪心大口地吃了起来。
夜水云数天以来,只靠食些水果素食。忽地只感觉那猪心味道十分的鲜美,柔嫩而圆滑,几乎入口即化,很快便将那一半的猪心吃个干净。
木大富一见,连忙将那剩下的猪心端起,朝着夜水云道:“白姑娘稍作休息,老夫去去就来。”
夜水云点了点头,听着木大富离去的声音,心中暗暗奇怪。那木大富说话的声音似乎沙哑无力,可是走路的脚步轻快无比,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她自是不知道,杨立既然放心把儿子托付之人,若不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他何以安心?
不一会,木大富慢慢地走出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轻声道:“白姑娘,你回去替老夫等谢谢师傅。”他的声音中带着轻颤,似乎是有股抑制不住的惊喜。
夜水云道:“不知道小少爷怎么样了?”
木大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食了那心之后,呼吸瞬时变得通畅,似乎脸色也开始好转了。”
夜水高兴地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说着慢慢地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木大富吃惊地看着夜水云,只见她步伐轻快,朝着门口走去。根本就不像是双眼看不见之人,就好象这里的环境,她早已熟悉。
走到门口的夜水云突然想起什么,返身回来,朝着木大富道:“木前辈,若是小公子能动了,食药之后让他多做些运动,那样有助于药性的游走,对他的恢复有帮助的。”
她想到自己误食了那灵蛇魔果,若不是自己不停的练习师傅的剑法,恐怕此时早已面目全非了。照此来说,为了让那药性能游走顺畅,多作些运动必然是好的。
木大富点了点头,感激地道:“白姑娘费心了,老夫一定照做。而且,我家中有快马,若是姑娘嫌路途遥远,可以骑上快马,来回也方便些。”
夜水云摇头,笑道:“若是我骑着大马,恐怕会招惹不不要的麻烦,放心罢。每月就一次,也倒不是什么费神的事情。”
说着,扭头朝着外面走去。
木大富看着远去的夜水云,轻吐一口气。慢慢地走到门口,坐到那躺椅之上。
依然是悠闲的神情,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
只是,那茶水已凉。
看着散落地上的绿豆,木大富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身朝着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