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维像小鸡啄米似的猛得点头。
“恐怕你有命想,没命听啊……”白飞羽说罢,直接就将手里沾满黑血的小刀向苏大维丢了过来!
只听见嗖地一声,那小刀却还没飞到苏大维眼前,就哐当一声直直掉在了地上,秦家宝的枪口,还冒着未曾散尽的白色硝烟。
“呵呵,秦探长,反应比刚才快多了嘛……”白飞羽见自己没有得手,用听不出半分感情的声音回答:“不过,你们别急啊,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说完,便不再理会被挡在了铁栅栏外的几人,又将手中长剑对准了张钦蓝。
原本在痛苦流泪的姜凌猛地起身,一下子推开白飞羽的剑,用身体挡在了张钦蓝的前面,大声道:“你不能杀她,她不止是我的好朋友,她也是你的!”
白飞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简直笑得腰都挺不起来。
“朋友,什么朋友?你脑子坏掉了吗?”只见她的剑尖向前送上半分,张钦蓝的鲜血立刻沾满了一大片。
“你知道她对我做过什么了吗?朋友!”白飞羽眼底似要冒火。
“你以为,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休息日一起去看影画戏,这就叫朋友?”白飞羽把剑从张钦蓝的脖子上移到了姜凌的胸口。
她背对着苏大维他们,好像完全不怕秦家宝对自己开枪似的,又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那我就来告诉你们!”
“第一个在学校传播撒旦教的人,并不是我。”白飞羽似乎在讲一件和她毫无关系的事,然而苏大维却感受到她字里行间的无限愤懑。
从小,白飞羽的父母就对子女管教地十分严厉,比起两个一个在洋行,另一个在市长办公室工作的哥哥,白飞羽只是一个做什么也不对,说什么都没有用的米饭蠹虫,这样的轻视让白飞羽愈加反叛,为了让父母来不及参加晚宴,她甚至捉了昆虫放进母亲的晚礼服里,又把父亲烟斗里的烟草换成了煤灰,呛得父亲一脸黑,这些幼稚举动的后果,不但没能让父母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善,反而让白飞羽吃了更多的苦头,受了更多的责骂。
十三岁那年,觉得自己无法再管教她的父母送白飞羽去了圣玛利亚女校,希望学校的教师能教会她如何成为一位有修养,懂规矩的少女。圣玛利亚是一所全封闭的学校,除了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课程,还需要日日向上帝祷告,每到忏悔日,别的女生和神父说了几句就出来了,她却常常要呆上半个钟头,特别是她的班级导师唐欣,有时候甚至根本不听她解释,就让她直接到祷告室去面壁思过。
民国25年春节,天气异常寒冷,父母让管家接白飞羽回家,说是外公回上海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父母、两位哥哥和他们的女朋友们将外公团团围住,佣人们忙着伺候他们,并没有人理会白飞羽,甚至于当她空气般不存在。
在白飞羽摔烂了外公从日本带回的礼物,一瓶名贵的清酒后,她被彻底的轰出了屋子,还来不及套上厚厚的花达呢大衣,她就穿着里面薄薄的毛线衣,一个人从门口走了出去。
没走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风雪越来越大,不断落在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上,融化成雪水,渗进肌肤,冰凉刺骨。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需要她,白飞羽就这么想着,抬起头来,铅灰色的云块沉重的絮成一团又一团,低矮到像会随时掉下来,压中她似的,又寒冷又饥饿的她,再也走不动了。
吱呀一声,白飞羽面前,一户人家的门开了,一个被棉衣裹得胖胖的像球一样的小男孩从里面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大块儿松饼,像是刚做好的,还悠悠散发着热气,孩子无忧无虑的快活笑声刺激了白飞羽,她顺手就抓起地上的一团雪,直接就砸向了那个孩子的手,那孩子也不知道躲,只见松饼从孩子手心掉在了地上,滚了几下停住了。
“前面有人吗?你是饿了吗?”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对她喊道。
白飞羽走上前,用手在孩子面前晃了几下,孩子却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孩子的爹娘听到响动,出来一看,发现是个迷路的小萝莉,双脚都是雪泥,小脸也被冻得通红。
“宝娃快进来,外边冷!”穿着桃红夹袄的少妇边说边过来抱起了孩子,又对白飞羽招了招手:“小姑娘,你也进来吃口热的吧!”
这是第一次,白飞羽感受到家的温暖,虽然这个家,并不是她的。
屋子不大,炉子里的火却烧的很旺,孩子的爹正在盛热气腾腾的饺子,孩子的娘用温水浸过软布,拧干了给白飞羽擦擦手。
小男孩很兴奋的又在盘子里抓松饼,因为看不见,抓了好多下才抓到,硬要塞到白飞羽手里。“你吃,你吃,吃饱了陪我放烟花!”小男孩兴奋莫名,大概是欢喜又多了个伴陪他玩。
那天夜里,小男孩的爹冒着大风雪,把吃的饱饱穿的暖暖的白飞羽送回了家,管家开门的时候一脸谁这么晚的不耐烦,这么长时间,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白飞羽丢了。
白飞羽想哭,却哭不出来,家里的床比宝娃家的炕要暖和的多,但她的心,就跟掉进冰窟窿一样寒冷得不行。
冬去春来,桃花开了,终于又盼到休息日,白飞羽照例去宝娃家玩儿,却看到宝娃的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瘦的连颧骨都凸了出来,这些日子身体不好没赚够钱,他的黄包车,便被人力车行收回去了,一家人生计成了问题。
别的东西都没有,钱嘛,白飞羽多的是,她掏掏口袋,一下子就拿出好几个银元,宝娃的爹不肯收,白飞羽就说,自己常常来蹭宝娃娘做的好吃的,这算是预支伙食费。
宝娃的爹娘,对白飞羽极好,这让她终于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