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他翻阅了很多很多的医学典籍,然后是更大量的哲学典籍,最后,居然变成了古今中外的各种神学典籍……
没有人说得清楚,他二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没有人说得清楚,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脏还算大,路子也越玩越野,睡坟地、守停尸房、专挑发生过奇怪事件的地方去旅游,生冷不忌。
可是,他距离答案好像还是很远。
从本质上来说,他确实是个挺单纯的大男孩,而单纯的人大多都一根筋,他不但没有放弃“研究自己”这个课题,反而随着接触的奇人异事越来越多,好奇心一天比一天更重。
至于他二叔,倒是一直挺健康的。
直到他从海德堡大学毕业,回国的途中死于空难,他二叔都还活得好好的!
对了,空难……
一想到空难,苏大维又有点小郁闷了。
“没死是很幸运,不过,落点太失败了,还似乎莫名其妙地丢了心脏……”苏大维又挠了挠头,难道一次倒霉的穿越之后,不但脑子里的那贵恙没见好,反倒还多出了一个心脏病吗?
如果,心脏没了,也能叫做病的话……
前世的苏大维,毕业于海德堡大学科学医学院,主修生物医学。穿越之前,他也算有个顺风顺水的人生,从小学开始他就连续跳级,一直都在年级排名前列,他考取重点初中、重点高中的时候,他爸妈都没摆什么谢师宴,大概是觉得太理所当然了,读书、考试、留学,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他毕业回国进入研究所、成为一名对风水怀有极度异常兴趣的科学家,也都是很顺风顺水的事。
天知道在飞机失事之后,为什么会落到这个未知时空的上海,成了一名法租界的华人巡捕,而且还是一名和他同名同姓,同模同样,根正苗红,土生土长于一百年前旧上海的巡捕。
……
冬天的太阳,总是很短暂。
正午一过,天色又有点阴沉了。
中央捕房二楼尽头的房间,刚好是背阳的一面,过了正午之后,这里就需要点灯了。
苏大维一边脑子里缅怀着前世的点滴,一边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饭,总算是记起自己身上还挂着一个要破获死人杀人的诡异奇案的任务。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从门内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令人作呕的酒气。
一个胖子正缩在墙角,哭得梨花带……鼻涕。
不巧,这个胖子,就是副督查所说的“做事极其认真负责”的谢利贞探长。
他当探长的这三年,虽然小事不断,但总算没出什么大的纰漏,大多数人看来,谢利贞都是一位“做事极其认真负责”的探长,因为租界巡捕房“认真负责”的标准,实在是很低很低。
谢利贞探长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因为工作关系,脸有点黑,腰围基本等于裤长。
他腰间的武装带松松垮垮的,苏大维在穿越这五天的时间里,见过他十四次,其中十一次见到他在提裤子。
当然,谢利贞探长确实是一位“做事极其认真负责”的探长。
因为,法租界巡捕房“认真负责”的标准,实在是很低很低。
“要死啦!要死啦!”
“我才三十五岁啊,我还这么玉树临风,前途光明……”
“捕房里有十一个探长,也有那么两三个不是饭桶草包的嘛!”
“副督查他老人家,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
哐当。
苏大维听到这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哭喊,麻溜地退出了房间,紧紧地关上了门。
呼哧,呼哧……
他低低地喘着气。
然后,他又挠头。
他从小就喜欢挠头,尤其是在他的大脑出现空白的时候,挠头挠得更厉害,所以,他的头发总是乱的,即使早上出门前梳得整整齐齐,最多三个小时肯定会乱。
不过,此时他大脑倒是没有空白。
他站在门外用力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副督查的口味这么重么?”
苏大维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反应很敏锐,但在大多数方面,绝对是迟钝得令人发指,偏偏他还见过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改造出了一个能上九霄揽月的脑洞。
两者结合起来,如果他能往艺术创作方面发展,估计能被赞一声“哇啊,这孩子的想象力在飞”什么的。
可惜,他是一只理科狗。
对于一只可怜的理科狗而言,这是病,得治!
大概半刻钟之后,谢利贞抹着鼻涕眼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大维古怪、探究、回避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失恋啊?”谢利贞冲着他大吼一声,顺便为自己的狼狈随便找个借口——他总不能在这走廊里,直接开口叫唤:副督查你到底是怎么觉得我很靠谱了,凭什么就把尤鸿图的案子撂给我呢?
谁知,苏大维的目光变得更加探究了:“见过,见过。”
谢利贞探长准备去擦把脸,平复一下心情,想了想,不对,转回头:“喂,你谁啊?”
“大概是……我们捕房里最年轻的男人?”苏大维笑着回答道,他一下忘了副督查的名字,只能这么含糊地说着。
“贝特朗先生派来的?”谢利贞一眼恍然。
“嗯,是的。”苏大维又点头。
谢利贞探长上上下下把苏大维打量了几遍,那眼神,像是在挑拣一匹骡子。
苏大维站在那里笑,也不生气,任由他这么“挑拣”着。
看完之后,谢利贞探长似乎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精气神都挺足,长得也还算不错,只比我年轻的时候差那么一点点!”
苏大维应了一声。
“你先进去,等一会给我走信的就该来了。”谢利贞探长先洗脸去了,一边走一边嘟哝,“这种鬼天气,被发配在这种鬼角落,还要查这种鬼案子,不嫌瘆人……”
二楼尽头的这个房间很大。
除了一个旧书柜,几张旧书桌和七零八落的椅子,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空旷,就更加显得房间大,一个人站在里面,像是站在一个空无一人的篮球场里。苏大维变着调子“哦哦哦”了几声,试试有没有回音。
没想到,还真有。
只不过,回音的“哦哦哦”声线明显偏细,声调偏高,声音也不是布满整个房间,而是从东边墙角传来……
苏大维循声看去,一个女人靠在墙角,叼着一支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真漂亮。
不会是女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