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机场内走出三名年轻男子,皆是潇洒气派,过路的行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其中两个还拖着行李,疲惫的长途飞行却没让他们失掉风采。看来,这时差也不用倒了!
摘掉墨镜,郑逍低头敏捷地钻进车辆的副驾驶座,首先朝着蒲慕言的肩上捶了一拳,“兄弟,好久不见!”
蒲慕言碍于身份,只能在车内等着,派了周岩一个人去接机。“许久未见”的老友顿时出现在眼前,他的心情自然不错。
嘴角微扬,他偏过头,朝着另外两人笑笑,“都上车吧!”
周岩第一个不服,“阿逍你凭什么跟我抢副驾驶的位置?”
某只妖孽扬了扬手中的墨镜,勾勾嘴角,从后视镜里看他,“叫什么阿逍,才一年不见连哥哥都忘了?”
他们四个里面,郑逍年龄最大,时常拿这个来欺压老幺周岩。排号第三的林宛南推了推金属框眼镜,一本正经地对着身边这人说道:“小岩,这种时候还分什么老大老幺的。”
周岩本想替林宛南鼓掌,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给气得吐血。
“出来混,靠的就是本事!”
前面坐着的两人皆是莞尔,不愧是“毒蛇南”,一天不戳人痛处就浑身不痛快。
林宛南攻读了MBA,现在在海外继续深造;而同样是子承父业的郑逍却在美国拓展家族事业的市场,更不用说这位世界一流的歌手蒲慕言。
相比起来,周岩确实有些吊儿郎当。他做成的几单生意全是在蒲慕言的指点下完成,而公司的大事小事,其实全都是由他家老头子亲自过目操手。事实上,周岩并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成就感。
“你们这群人,亏我一直把你们当做亲兄弟!”周岩有些愤愤,气不打一处出。
“我们是在大公无私地指出你并不适合干这行的事实,周弟弟!”蒲慕言一边开车,一边仔细听着。这时,才难得出声戏谑。最后这三个字在周岩听来颇有些“攻击”意味。
难得一见的兄弟几人也没再继续调侃,倒是敞开心怀聊起了近况。女生们都以为,异性不会像她们那样,聊起一个话题来就喋喋不休。他们只是不会一惊一乍地议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其实是另一种模式。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总是时常伴酒。比如现在的这四个人……
夜幕早已降临,他们不得不把落脚点选在周岩家的别墅。这里也还算清静,只是许久没住人了,少了那么一份生活气息。
放下许久的游戏也被搬上了桌,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对着屏幕畅快地玩儿了起来。凑到前面对决的周岩和郑逍正杀得不亦乐乎,游戏的嘈杂声却丝毫没能影响身后沙发上悠闲品酒的两人。
“怎么样?在那边还忙吗?”蒲慕言盯着亮着的电视屏幕悠悠地开了口,声音有些懒散,却带着明显的关心。
林宛南优雅地翘起了腿,瞥向他道:“忙,怎么不忙!连女朋友都没时间谈一个。”
前面还在打游戏的周岩竖起耳朵听到这话,反过头来逮着机会嘲笑。“哟!没想到我们的宛南妹妹也找不到女朋友啊!”
这副讨打的样子连旁边两人也看不下去,明知道阿南最见不得人家这样叫他。
林宛南的脸明显黑了一度,“小岩也不错嘛,活了二十四个年头,也不知道用钞票买来了多少女友。”这话狠狠扇了周岩一个耳光。
只是兄弟之间,再直白的话也说过,周岩倒不见得真的有多生气。他只悻悻地白了沙发上那人一眼,无趣地回过头去继续奋战,也不理会郑逍的嘲笑。
蒲慕言亦觉好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阿南,你这毛病该改!”
林宛南晃了晃手中的透明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也不知女人的话题是怎么挑起的,总之几人又开始说起这个来。
他们四个人里面只有郑逍有女朋友,确切的说,是固定的女朋友。本以为最花心的人却早早地被某人收服,有时还会为了女友推他们的约,倒引得周岩又嫉又恨。
“你们家那个小妮子呢?”
“叫谁小妮子呢?那是你嫂子!”
……
蒲慕言却没那份心思听这些,盯着杯里的液体久久凝望着,像是陷入深思。半响,才冷不防地开口。
“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学校有个叫蒋荷露的人?”
三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地面面相觑。从阿言嘴里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似乎还是头一次。难不成?
周岩笑得极为狡黠,不怕死地打头阵。“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蒲慕言抬眼斜昵,眼底却有抹厉色。周岩被这眼神给惊到,这才正经起来。他摸着后脑勺使劲回想。
“嘶~”他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没什么印象。郑逍与林宛南相对着摇头,也没什么线索。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日后的某一天,周岩的反射弧终于被刺激到,指着已经成为他大嫂的人惊讶地结结巴巴。“你……你……”
多年以后,蒲慕言才在别人的提醒下回忆起这段细节。
一天中午,周岩在食堂的打菜窗口那儿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蒲慕言。
“诶!听说那边的蒋才女也喜欢你!”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没太注意那人的长相。
用餐时,蒲慕言自然地坐在了几个兄弟身旁留下的位置。
“阿言,往旁边挪一个位置!”周岩端着餐盘冲着他挑眉一笑,有意捉弄在他们旁边的旁边浑身拘谨的蒋荷露。
蒲慕言往右边看去——女生被吓得不轻,耳根通红,连对面朋友的小声窃语也没认真在听,明显的失神。
他不禁失笑,一时兴起,遂愉悦地坐了过去。
蒲慕言大概并不知道,那是他们两人学生时代最近的距离。
只恨那年未相识,忘却身边故人来。
蒋荷露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这个老式小区,里面住着她许久未见的亲人。按门铃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毕竟那么久没见。她紧了紧手里握着的特产口袋,等待时有明显的不安。
来人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身上还戴着围裙,见了眼前这人也有些诧异,冷淡着眼上下打量蒋荷露,又恢复了索然。“今年怎么是你来?”
蒋荷露心下慌张,低垂的眼帘又微微扬起。正想回答些什么,门口的妇女就一把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嘴里念念道:“外面天冷,先进去吧!”
大伯母似乎比那时候老了一些,蒋荷露感慨地走进了屋。轻微的油烟味在空中飘散,大伯母招呼她坐着看会儿电视,自己又进厨房忙活起来。
“德云,荷露来了!”她扯着嗓门朝着里屋吼了一句。
蒋荷露这才见到了自己的大伯,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显得有一丝局促。
“大伯!”这个称呼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叫了!生涩,又有些羞赧。
蒋德云没想到真的是她,一下子倒有些激动起来。“荷露!”他欣慰地笑笑。
虽然仍然有些拘谨,慢慢地,和大伯聊起天倒放松了许多……
“你妈还好吗?怎么没跟着来?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到我们老两口呢!”
“怎么会!”蒋荷露说得有些心虚,在这之前,她其实一直对他们存有抱怨。在自己与母亲那么艰难的时候,也不愿意伸出手来,只是漠然旁观,巴不得划清界限。只是现在还提这些又有什么用,所有的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接下来,两个人又谈了些别的。蒋德云询问了一下她的工作和近来的情况,长辈般地问候。
到了饭桌上,却明显冷清了许多。
蒋荷露有些顾虑这位大伯母,在她的印象中,大伯母说话刁钻,脾气也不见得温和。当初为他们母女俩还债的时候本来就不大情愿,后来还数落了她和母亲一番。
只有大伯对她说话的时候,蒋荷露才搭上一句。她低着头扒饭,目光时而朝大伯母瞟去。
“你妈是怎么在养你?瘦成这样!”蒋荷露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朝自己碗里夹肉,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口是心非。尽管有些别扭,她仍然觉得感动。鼻子忽地有些发酸,蒋荷露不经意地与她直视,发觉她的眼神中满是疼爱。
她愣愣地朝大伯母笑了笑,觉得有些恍惚。人还真是奇怪,本以为尖酸刻薄的人此刻却对她这般关怀。
她有些为过去的自己心酸!
“谢谢大伯母!”她怀着暖意感激。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以后要是想吃伯母的饭,尽管来就是!”
大概家人就是这般,无论你变得怎样,总是会善意接待。没有半分嫌弃,更不会虚意奉承。只是因为从小看着你长大,心中通透,却不会对你世故。怎么说呢,蒋荷露今天确实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最终还是没有歇在大伯家里,只是真心觉得不太方便。
“你在B市哪儿还有可以去的地方,不如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大伯母好言相劝,却又触及到了蒋荷露的伤口。她只是温和地笑笑,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一个高中同学硬要我去她家玩玩儿。”
“你这几天有什么打算?”
蒲慕言四人围坐在地,聊起了天。
“准备回家看看,后天又得走了!”林宛南接着他的话答,望了他一眼,有些顾虑地开了口,“你……要回去吗?”
蒲慕言眸子冷淡,身子朝后仰去,并未接话。他已经很久没跟那人联系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只是觉得母亲的死与那人脱不了干系。毕竟,他的母亲从未觉得跟那人在一起有多幸福。应当说是凄惨!
宽敞的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下来,几个人都没再开口。连周岩都觉得有些堵得慌。
蒲慕言沉郁着脸,抬眼间,却盯上了墙上的挂钟。
正好十点!
他又想起了今天见到的那个人来。说实话,确实令他有些在意。
那时他本来倚在二楼的走廊上,恍然间看到了斜上方的一个身影。隔着些距离,那张脸却还是大致清晰。
是她?
令他吃惊的是,她坐下的位置正是自己以前的座位。而且那样趴下眯眼的姿势又是那么熟悉?
蒲慕言仿佛从那抹身影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徐徐的风,吹动发丝,窗外一缕阳光与她擦肩,安静的睡颜,可想而知的温暖。一定是他的错觉,心才会一下子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