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慕言站在那儿等了很久,眼睛也一直在搜索她的身影。
回国接到周莜檬的电话时,他是有些诧异的。“我有事想跟你谈谈,是关于荷露的。”
见面后他们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周莜檬直奔主题,为的是荷露这几日的魂不守舍。“你喜欢荷露?”
直视着对面那人的眼睛,周莜檬隐隐有些期盼。毕竟蒲慕言不是谁的面子都给,她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至于相信自己单纯的一通电话就能请到这人。
蒲慕言的表情并没太大的变化,一贯的冷淡,倒也不是仗着身份的高傲。他的眸光有些波动,却也说不上惊讶。
这人在演唱会的表现怎么跟私底下截然两样?她有些看不大懂,见他没有答话,敛了敛眸子,又自顾自地说,“你要是没有那份心,就不应该对她那么好,荷露会很难过的!”
沉默良久,他这才终于接话,“我不会让她伤心!”
周莜檬的眼底显出诧异,转了几道弯才大约明白他的意思。过后心中难免腹诽,好好的人话不会说吗,偏要绕个圈子才肯承认。
接着,她又递了样东西给他。
蒲慕言接过信封,大略瞥了一眼,心里有些困惑。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那是一封关于时光的信笺,里面装着懵懂的她,还有未觉的你。
周莜檬也是偶然间在自己家里翻出来的,她记得那个时候,荷露让她帮着毁灭这封情书,希望再也见不到它。留下它全因一个荒唐的赌局——徐丽丽说蒲慕言绝对看不上蒋荷露。
那时的蒲慕言没有机会读到这封信,而现在……
现在的蒲慕言正坐在她的面前,低垂着头,双手持信,眼眸掠跃,看得极为仔细,一字一句,珍惜异常。
周遭沉寂,像是在跟老友喝下午茶,那样恬静安然。周莜檬凝视着他好看的眉眼, 不似印象中的清淡疏远。读到后来,他是在笑吗?
仿佛穿越了世纪,蒲慕言看到少女款款而来,就站在他的眼前。准确的说,这算不得情书,更遑论告白。
这是一封“笔友来信”、一次“心灵的触碰”,尽管他并未写过回信。
蒲慕言,你好!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才好,我是高一九班的蒋荷露。送这封信来实在唐突,无论如何,也希望你能认真读完。
×年×月×日,记得你在晚会上演唱过一首歌《你》。台上灯光很暗,钢琴旋律和歌声却异常清晰,直至今日还仍旧萦绕在我耳际。当时只觉得悲凉痛心,让我不由地想起了许多许多的画面。
……
可能是我自身的问题,我总觉得,歌词分明温暖,却遭到了心的扭曲,所以才透出了挥之不散的哀伤感。或许你创作的初衷并非如此,原本带着期许,怀着美好的祝愿。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从你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孤独与恐惧,这是我写下这些话的全部原因。大概我们都是病人!
……
最后想说的是,如果乐意,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歌手!这是我最真挚的祝愿。
是了,那个时候的他刚刚得知父母离婚的消息,脑子一片混乱。毅然抛下“出轨”的母亲,并且发誓不能原谅。他们只以为他是愤怒,却并没发现他内心隐藏的惧怕。
一直敬爱守护着的母亲竟是如此“不堪”的人,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信仰一旦破灭,自然会心生惧意,宛如基督教徒被告知没有上帝,连耶稣也是虚造。
蒲慕言收回心思,嘴角噙笑。
“谢谢!”
“谢我什么?”周莜檬却被他的笑给弄晕了头,自觉恍惚。
“之前我还不太确定……”
周莜檬本想继续追问“不确定什么”,转念一想,不由叫糟,她这是把荷露给卖了?
“你刚刚回来?”蒋荷露望着身边的人小心地问,对于烦劳人家送自己回家心生别扭。
她其实在心里头默默地拒绝过来着。
得到一个简单的鼻音回应,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接着又听见他解释的话语,“今天早上的航班。”
蒋荷露默默地点头,偏移了视线。她想起了先前看到的网络照片,小李死时的模样实在凄惨。
“今天我们电视台的一个工作人员自杀了,据说是压力大、抑郁症。”在这人面前莫名的心安,她只是想说出来,“这两天估计会轻松很多了!”
蒲慕言却注意到了她的语气,分明是有些惋惜和谨慎的。他不由地朝旁边瞥上一眼,“你刚刚说害怕,是指的这个?”
蒋荷露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发愣,眨了下眼,只管呆呆地点头。毕竟是身边死了个人,任谁也不会淡定的吧。
“这几天晚上就不要一个人回家了,免得胡思乱想。”蒲慕言嘱咐了一句,轻声细语的,暖到心坎。可接下来的话却让蒋荷露顿时心惊。
他问,“要不要我这几天来接你?”
她本能的想要拒绝,说出口却明显带着沮丧,“不太方便吧!你要是被人发现了,估计会把事情闹大的。”
这样不情不愿,倒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揪着衣裙,蒋荷露不由自主的紧张。
蒲慕言用余光一扫,眼里笑意荡漾。他握着方向盘紧盯前方,语调显得有些轻松,“那你自己小心些,尽量早点回家!”
蒋荷露望着他乖巧地点头,“好!”
停了车,两人静静地坐着,一个不下,一个不催,保持着安静。蒋荷露有些在意那天的那通电话,犹豫着想要开口。奈何气氛尴尬,到嘴的话又吐不出来。一直待着也不合适,她轻轻叹气,索性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出去。
正准备开口的蒲慕言看着她的动作,却一下子将话噎在喉中。
“小心开车!”蒋荷露站在一旁的台阶上送他。
蒲慕言摇下车窗,淡淡地笑,“回去洗个热水澡,最好给家里人讲讲今天的事,然后好好睡一觉。”
“嗯!”
当蒋荷露目送着车远走之际,却被身后的“突袭”给吓得一跳。
她迅速转过身去,见到来人才稍微镇定。“你做什么?”而被叫的人却嬉笑着张了张方才碰到荷露肩膀的爪子,不正经地挤着眉毛。
周莜檬以一副“快快坦白从宽”的表情挽上了蒋荷露的胳膊,“老实交代,刚刚送你的人是蒲慕言吧!”
蒋荷露被她挤得有些踉跄,一部分是为她的话惊到,失了防备。红着脸偏过头去,蒋荷露不想理会这人的调笑。她却没想到莜檬会就这样罢休……
“算了!算了!”许是觉得没多大意思,周莜檬自个儿离了开,不再凑近。
“动作还真快!”蒋荷露仿佛听到了周莜檬的碎碎念,声音呅呅,倒也不清楚是不是这几个字。
“你说什么?” 她不禁问道。
周莜檬只撇了撇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