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荷露想学钢琴却并不是心血来潮,她是真心喜欢。
初中时,父亲还在,家境也算富裕,蒋荷露还是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在那时候学了有一年的钢琴,她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回家弹给他们听。后来父亲病重,她也无心再学,整日消沉,陷入深深的恐惧……
现在的她还是和那时一样,一摸到琴就十分雀跃,说不出的欢喜。
蒋荷露和蒲慕言一人一个凳子,坐在黑白键面前。
“以前有学过?”
蒋荷露偏过头看他,注意力这才集中起来。她抿了抿嘴,缓缓将头点下,又慢吞吞地抬上来。
“学到什么程度?”蒲慕言翻了翻谱子,找了一页放在她的面前,“就弹弹这首曲子,看看会不会太难。”
一开始摸到琴键的时候,蒋荷露的手显得极其僵硬。关键是蒲慕言还在旁边看着,她能不紧张吗?
“你紧张什么?”
你还问我紧张什么?蒋荷露心口不一,悻悻地回:“太久没弹,有些生疏了。”
“手放松一点。”
“好!”
蒋荷露按下了第一个键,试了一试,弹得并不连贯。不过也还好,没有全部忘完。终于结束,她暗自松了口气。
“还不错,可以很快就从练习曲上手!”
蒲慕言教得认真,她这个做学生的也学得仔细。一个兢兢业业,一个一丝不苟。第一次上课也没直接开始练习曲目,只巩固了些基本乐理知识、熟悉了几个和弦。
“要是想达到演奏水平,日常的勤加练习是不能少的。”
蒋荷露理解地点点头,“要不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再练练。”
蒲慕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提醒了几句就径自回房工作。他今天还真有些忙。新专辑的事情还有许多需要筹划,制作方面都要经他之手,这几天跟团队里的人少不了一番磋商安排。
工作台上亮起一盏台灯,他其实在一心两用,会不自觉地被外面的声音影响。
“不过离开那么一会儿,就走神了?”蒲慕言细碎地念,脸上挂着不经意的笑。如玉的面庞有一部分被阴影笼罩,另一边的明亮却透着醉人的宠溺。
他不禁发笑,搁下东西,起身又走了出去。
蒋荷露弹得漫不经心,时而盯着公寓的门看,有些探头探脑。
蒲慕言也好笑地望过去,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她。
“你盯着门做什么?”
蒋荷露回头一望,只见蒲慕言环抱着手,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脸又是一阵发热……
“哦……那个,我今天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到好几个拿着相机鬼鬼祟祟的人,他们是狗仔?”蒋荷露只是单纯的好奇。
蒲慕言点了点头,注意到她担忧的表情,又接了句话,“他们并不知道我住在这栋楼里!”
“那粉丝呢?”蒋荷露又担心又好奇,“我是说,不是有那种粉丝吗?会大半夜的在明星房外大喊大叫。”
“她们也不知道我住在这里,”蒲慕言见她两眼发光的样子,不禁想笑,微仰起下巴,似是什么有趣的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好像是去年吧,一个泰国的男粉丝把这里每门每户都敲了一个遍,最后被保安抓住的时候,也没人听得懂他说的话!”
这个段子果然把蒋荷露逗笑,可她关注的重点却是,“那人家对你可是真爱!”她一直以为只有女粉丝才会这么疯狂!谁知道呢?到底是男是女,还是别的……
“所以最后我让邹容去给人家沟通了一阵,才勉强把人安抚了住。”
“没想到邹容还有这种实力!”蒋荷露虽然嘴上感叹,心里却在窃喜,看来还真是委屈人家邹容了!
“他就一张嘴还算厉害,别的就靠不住了!”蒲慕言却笑得有些无奈,“当初一个朋友求着让我收留他,仔细想想,这么一个死乞白赖的性格倒还有些用处。”
蒋荷露觉得虽然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好话,却能看出两个人的交情。尽管邹容在某些方面显得有些“低龄化”,对蒲慕言却从来是说一不二,友爱有加的。
他应该是真心拿邹容当做弟弟来看待!
蒋荷露的生活渐渐地与蒲慕言出现了交集,她总觉得身边的人全都与心里所想的那人有关。
蒲慕言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他的歌曲更是引领时代。尽管大部分都是英文作品,词的意味却独到好处,母语一般的熟稔。曲调时而忧郁、时而明朗,深受年轻人的喜爱。
你有时甚至会从老年人的大喇叭收音机里听到这么几首他的歌曲,好笑又奇妙。
蒋荷露在空闲时间,也爱跟同事聊聊爱好,谈谈八卦。
小周虽然喜欢蒲慕言这个人,却表示自己一般不听他的歌。“我不喜欢听蒲慕言的歌,因为……要钱!”
果然是个恰到好处的正当理由:蒲慕言的单曲都有版权,花钱才能听到。
蒋荷露倒是那种绝对支持正版的人,蒲慕言的歌她基本都听过,最喜欢的还是那首《In Heart》。像是述说一个故事,将温情娓娓道来。她也问过本人这首歌的意义,果然如她所想:这个故事有一个真实的原型。
蒋荷露常常出入蒲慕言的家,一周最少两次,除了帮着给金鱼喂食换水,她还在主人没在的时候偷瞄过这里。也不敢进屋去看,只是在客厅转悠而已。
家里每日都保持着整洁,装修极为讲究,每一个角落都被精心设计,墙上还挂着几幅艺术画。厨房的厨具还很崭新,像是许久未用。蒋荷露发现,蒲慕言有收藏酒的习惯。
她每回来这里看到放得满满当当的酒柜,总是心里发虚,不大舒坦。
今天蒲慕言并不在家,蒋荷露想着多练一会儿,不知不觉,天就暗了下来。走到半路上,又发现自己落下了明天录节目要用的稿子。那上面有她修改过的痕迹,还没来得及存稿呢!
赶回这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蒋荷露着急地没按门铃,直接输了密码进去。门一打开,她冷不防地吃了一惊,到嘴的尖叫却生生地憋了回去,只微张着嘴……
面前的人却是蒲慕言,他的头发微乱,松松垮垮的睡袍披在身上,慵懒的神态似乎是刚刚睡醒。
“你……你……”蒋荷露断断续续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蒲慕言瞧着门口处的人,懒散地问了一句。他本来已经准备入眠,听了声响,又走出卧室。
“你已经睡下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蒋荷露现在仍然觉得不大好意思,拿了东西杵在原地问了一句。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这么早啊!”蒋荷露看了看手表,诧异地感叹,“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
这话让两人都有些愣住,蒋荷露后悔得直想抽自己一巴掌,她可不是那种不检点的女生,正想开口解释,却又被蒲慕言叫住。
“我送你回去吧!”蒲慕言看她的眼神倒极为淡然,后面却又补充道,“反正夜生活也还没开始!”
蒋荷露被噎得气血不畅,这种殊荣她怎么担当得起,她有些憋屈地想,外头还有狗仔守着呢!“你送也不大方便,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蒲慕言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只说不用介意,“我的车被人借走了,这辆车目前还没人认识。”
“你在外边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就走!” 见她不再拒绝,蒲慕言交代一句就进了屋去。
出来的时候,果然没人跟着。蒋荷露稍稍放松心态,挪动了一下,只觉得先前的姿势太过僵硬。
车窗紧闭,两人没有什么交流,皆保持着沉默。
“你喝酒了?”蒋荷露偏着头问,强忍住不适。
“不是,我刚刚打开,还没来得及喝。”注意到身旁人的异样,蒲慕言有些担忧起来, “怎么了吗?”
“没事!我只是有些闻不惯酒味。”蒋荷露轻摇着头,笑得有些勉强,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以前有过阴影。”
她不能闻一点酒味,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所以,每次跟同事一起聚餐,总会不舒服。碰到有人劝酒,更是觉得恶心。后来干脆不去参与,也不在乎自己一个人落单。
蒋荷露对酒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高中时期。那时候因为债务原因,母亲不得不嫁给陌生男子,这个人在日后也就成为了她的“梦魇”。
她所有的懦弱与勇敢全在这人面前表露。
“继父”表面上看去极为温和,蒋荷露起初并没过多反感。只是他有酗酒的习惯,一喝醉就开始动粗。后来脾气渐渐暴躁,对她们母女俩人甚至会举刀相向。
那段时间的记忆在蒋荷露的脑海里纠缠着,撕扯着,至今难以抹去。她的潜意识里还在恐惧,仍然满怀恨意。
车窗外猛然灌进的风让蒋荷露一下子清醒,耳边伴着呼呼的风声,和蒲慕言温润的话语,“好些了吧!”
她转过去对着身旁的人淡笑着点头,“谢谢!”
蒋荷露这话是说给青葱时代的蒲慕言听的。便是因为他,自己那段时间才没有那么难过,虽然他本人并不知情。可有些人却会记住一辈子,难以忘怀。
窗外有明亮的灯,一路化成了应接不暇的点,打在地面,敲着人心。
到了家楼下,蒋荷露却已经睡着。蒲慕言也并不提醒,只微闭着眼休憩。车停在路边有了一会儿,两人这才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得睁开了眼。
“喂,妈!”蒋荷露说了一阵又朝四周瞥瞥,“我就在楼下,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蒋荷露这才注意到驾驶位上的人,正眼神幽深地盯着她看,防不胜防,顿时让她心惊肉跳!
“那个…….我就先上去了!”蒋荷露还想提醒“小心开车”之类的,却一下子被他打断。
“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
黑夜里的笑容显得更加邪魅,蒋荷露有些愣住,怔怔地看着他。仍在短路的脑子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请他到自己家去。
“开个玩笑而已,”蒲慕言见她还真在认真思考,也不再打趣,“快上楼吧!家里人该担心了!”
蒋荷露先前只是在想,顾安夏到底会不会在她家。不然,她可没那个胆子带着人上去。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她觉得有些泄气,“那下次再请你到家里做客!”
“好!”
回来的路上,蒲慕言在身旁的人睡着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
“阿言,不是说今天在家的吗?”周岩是为取车来的。
“车我在用,明天来取吧!”
“这么晚了还不见人影?有猫腻……你先告诉我,车里还有什么人?”
蒲慕言朝副驾驶座望了望,连眼睛都带着笑意。嘴里漫不经心地答:“一个朋友。”
“我不认识的朋友?还是女的?”周岩问得阴阳怪气。
蒲慕言轻轻地嗯了一声,语调愉悦,“你应该很快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