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珏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易凡冷哼了一声,便屁颠的跟在了隗罂的身后。
中心指挥室陷入了沉寂,久久的无言。
“你知道这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封尘如风一般冲向易凡,揪住他的衣领,便是一阵怒斥。
“那你又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流落到离城的我,这些年是怎样熬过来的吗?”
易凡一副颓然的样子,避开封尘的目光,似是抽光了身体里所有的气力一般的,绵软无力。
“你!”封尘对着易凡的脸上便是一拳,力道十足。
易凡没有反抗,也忘了反抗。他知道,这一拳,是他该挨的。
“我不管你这十年是怎样熬过来的,可是你以为罂身怀纳米尖端的能量,是她想要的吗?”
封尘咬着牙切着齿,似是恨透了易凡如此颓靡的样子。
“她这十年来的适应和隐忍,到头来,还被认为只是作战的工具,被认为是人人唾弃的变异人种,为什么你一定又要在十年后的今天,再次揭开她久久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
封尘怒了,这十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让隗罂受到伤害,可他眼前的这个男子,凭什么有这个胆量!
“那么我,也不会选择回到她的身边,尽管她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了。”易凡轻言。
整理了一下衣领,易凡丧气离开。
“对不起,十年后的今天,没能好好的保护你。”封尘的心里满是愧疚。
而在闹市区,黯然出走的隗罂,察觉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阿珏,不禁加快了脚步。
阿珏一直跟在隗罂身后,竟然神奇的没有跟丢。但却在转角的一处街道找不到隗罂的影踪。
阿珏停止了寻找,停在了原地。隗罂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所以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吗,阿珏?”
隗罂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阿诺本能一震。
“姐姐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误打误撞的降临到地球,又碰巧的落在了那个哥哥所属的办公楼附近吗?”
阿珏言语认真的解释道。
隗罂摇了摇头,她想,这些她已经不在乎了,对于她来讲,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她与阿珏擦身而过,阿珏紧随其后。
他们来到那个可以让隗罂无数次放松的草旷之上,可是此次,竟是不同的心境。
“好,你说,我听。”隗罂冷冷回应。
她席地而坐。
“其实哥哥给我的坐标不是地球离城,而是隗城。”
阿珏也随之坐下。
听到这句话,隗罂又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原来弥雅星人,还是没有放弃已经沦为废城的隗城,还是要不顾一切的找到那个强大的令人垂涎三尺的纳米尖端。
“后来,飞船在遭遇大气层的时候发生了故障,坐标发生了偏离,随着空气流,降落在了如今的离城,我并不知道飞船会感应到你的存在,自行偏离了坠落办公楼的轨道,我也是在那时的冲击下,才昏睡了过去,直到你将我唤醒。”
阿珏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实则是他自己的意识里感受到了隗罂的存在。
隗罂苦笑,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弥雅星人还是没有放弃追踪神秘强大的纳米尖端能量,还派遣了一个如此稚嫩的孩子来迷惑人心,而她自己就是被迷惑了的那一个。
往昔的那些破城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了脑海。
父亲临死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又一次的在耳边响起……
封尘在海滩上找到了易凡,他看着坐在海滩上的那个落寞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有种感同身受。
他想起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一面的母亲,在他的脑海里,母亲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怎么都触摸不到,而父亲给自己的回答,是她早已死去了。
如果说易凡和隗罂的命运相同,那他又算什么呢。
他迈步轻轻的朝易凡走去,坐在了易凡的身边,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洋。
“你是来听我说故事的吗?”易凡苦笑着,“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洗耳恭听。”封尘浅笑。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午后,秋意袭来,给隗城增添了不少的寒意。
护卫军还在隗城的周围不停的巡防,隗城城主隗赫牵着幼小的隗罂站在城楼之上,观赏着市井的繁华之象。
隗罂仰视着如神祗一般的父亲,爽朗的笑了。
“那时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隗罂头枕着胳膊,躺在草旷上,阿珏用手支撑着草地,趴在隗罂的身旁,以一种复杂的神情望着隗罂,心里弥漫出了些许的酸涩。
易凡随母亲游历到了隗城,充满着无限好奇心的四处扫视,却在那么一瞬间,被城楼之上隗罂的笑声深深吸引了过去,易凡觉得这个女孩一定很有趣,他看呆了。
在母亲的催促下,易凡匆匆随母亲进了城,幼年的隗罂这才后知后觉的将目光移向了原先易凡站定的地方,细眉微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之后我才知道,她的笑,成了我心中绝美的风景。”
回忆起那段时光,易凡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后来弥雅星人偷袭,易凡和他的母亲如救星一般的到来,易凡牵着稚嫩的隗罂的手,跟随护卫军穿过了金属的碰撞声,越过隆隆的炮火和浓烟,逃到了隗城外沿的洞穴里。
一直抵抗了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里,易凡和隗罂不敢点燃火把取暖,不敢拿出能量晶体照明,那时的易凡很懂事的把身上的小风衣脱给瑟瑟发抖的隗罂,让其取暖。
稚嫩的隗罂娇羞的低下了头,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易凡咧嘴笑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向隗罂,将他的小风衣展开,坐在隗罂的身边,小风衣搭在了两人的身上,而后他们演变成了相互依偎取暖。
护卫军时不时的给他们送来补给的食物和水,至少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直到第三天的夜里,隗罂和易凡的母亲带着士兵前来,在能量晶体的照耀下,洞穴里恍若白昼,他们又感受到了该有的温存。
他们把易凡和隗罂接回了隗城。士兵们在清扫着战场,士兵抬着那些死亡的弥雅星人在隗罂的眼前略过,而此时的隗罂眼里只有她的父亲。
“直到最后一次的隗城之战,我彻底的错过了她。”
易凡的眼里有一处光,晶莹闪烁。
易凡是上古冰族之子,有一日她的母亲收到一封染了血的信笺之后,神色慌张,她叫回了正在跟隗罂畅玩的易凡,告诫他要迅速启程回族内,并未告诉他任何原因。
而那一日,恰恰是弥雅星人大举进犯隗城的时候。上古冰族领袖派人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硝烟之中的隗罂,无助的站在战场的中央,静静的哭泣。
尽管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尽管他想要尽一切可用的能力去救她,可他就那样无能为力的被母亲及族人拽走了。
“我以为我会永远的失去她。”
易凡嘁声而笑,他瞥了一眼封尘,又将目光望向了远方,他们的身影在日光的映射下被拉的渐长。
“从那之后,我失去了所有,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
如今的隗罂,竟然可以轻描淡写的像说着故事一样将她的过往说给阿珏听。
回到族内,我和母亲才发觉一切都晚了。到处都是血,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弥雅星人倒地的身影,而上古冰族之人消亡之后皆会羽化消失,所以只是见到了一滩一滩的浓水。
易凡那一刻愣在了原地,看着母亲瘫坐在地上嘶哑的哭喊,他幼小的心竟生生的空了一截。
那封带血的信笺无声飘落,上面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族灭,速回。
“我失去了一切,也没有再见过她。”
易凡站起身,转身踩过海滩,封尘跟随其后。
“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
隗罂站了起来,阿珏亦然。
突然,天空之中划过几丝光亮,隗罂和易凡同时见到了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
而光亮的轨道正是联合守卫军的大本营。它们如流星一样坠落,大本营中的士兵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纷纷呆呆的望着天际的流光。
“糟糕!”封尘和易凡意识到了异常,与隗罂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奔向大本营。
而阿珏望着天空,发出了叹息之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阿珏心中暗想,随后他也赶往了联合守卫军的大本营。
流光皆飞向了大本营,安稳的在大本营大门前的空地落地,引起了一阵一阵的烟雾。
身着斗篷的弥雅星人自烟雾中走出,左右顾盼,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似是搜寻没有结果,最前头的一个弥雅星人指了指门口的一个守卫军,守卫军与同伴对望了一眼,皆是不明了他们的意思。
那最前头的弥雅星人动了一下手指头,后方的弥雅星人开始蠢蠢欲动。
“你们要干什么?”
封尘和易凡及隗罂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匆匆赶来,阻止了弥雅星人接下来的动作。
前头的弥雅星人偏转头看了一眼隗罂,疾风般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打量了一番隗罂。
隗罂顿时提高了警觉,以防他的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他抬手,击向了隗罂的头顶。
隗罂无可奈何的闭眼承受,封尘和易凡皆惊。
只是意外的,没有痛感袭来,反而有一股极暖的气流进入了隗罂的脑中,传入了隗罂的体内,让隗罂体内的能量比之于以前更加充盈了。
“他不会伤害你的,姐姐。”阿珏冷不丁的出现在了隗罂的身后,“他只是在修复你体内残缺的能源,他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变异人种。”
那空灵的笑声,恐怕此刻谁都无法忘记了。
“我要回去了,姐姐。”
阿珏缓缓的走向其余的弥雅星人,身形渐渐变长,变成了当时与隗罂对战的黑影。
隗罂、易凡和封尘皆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天和他们相处融洽的竟会是处心积虑想要杀死他们的人!
“这段日子待在你身边,我很开心,谢谢你告诉我一切,再见,隗罂。”
隗罂身前的弥雅星人摸了摸隗罂的头,回到了黑影阿珏的身边。
迷雾飘升,阿珏一行弥雅星人被浓浓的迷雾笼罩。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向那个人解释。”
迷雾散开,弥雅星人消失,黑影的声音在空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