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教授是个六十出头的老人,比我爷年轻,戴着老花眼镜,梳着干净整齐的背头。
我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一间大库房,他正蹲在地上拿猪毛刷给一颗锈迹斑驳的佛头抠土,我说是我爷让我来找他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埋头苦干。
我傻傻地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等了一会,唐教授才放下刷子,朝我招手。
我走了过去,他指着佛头问我,知道这是哪个朝代的吗?
我摇了摇头,心想我哪知道,没等我讲,唐教授就继续说,也是,你们和那些摸金发丘的人不一样,虽然都是寻龙点穴,道义却是不同。
随后唐教授领着我去了他们的宿舍,他说如今这年头考古专业人才凋零,偌大的学院学生还不到十个数,和其他学院相比,人气低落了不少。
他把我安排到了一间学生宿舍里,说现在春节刚过,学生都还在放假,让我先住着。
我看了下门牌号,C5—222,这数字,看起来好像有点二。
就这样,我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转眼几天过去了,我慢慢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唐教授给我办了张外编工作人员卡,让我暂时当他的助理。
每日,我就跟着他去那间大库房里,给一些出土的文物做清理工作,同时整理一些文档,将那些文物做成资料汇编成档案。
这一天,我从大库房里出来,夜色已经暗了,这天离学校寒假结束就剩两天,一些学生已经提前回到学校。
我走在回宿舍的林荫小道上,这条小道我走过很多次了,以前走的时候没觉得,突然发现今晚有些阴冷,四下里不知从哪吹来阵阵阴风。
我说过,人气是偏阳的,冷风和阴风吹在身上是不一样的。我被这风一吹,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往前面走了几步,发现前头有个女学生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
那东西是个小孩,缠在女学生的后背上。女学生似乎感觉到有些不舒服,频频地往后看,可是每看一次,肩头的阳火就弱一分,那缠在她后背的小孩就往上爬一分。
我知道大部分的阴物都不会轻易出来害人,但是小孩不一样,特别是不正常死亡的小孩,怨气都会比较大,如果遇到八字相吸的,往往都会跑出来缠人。
我心里不太想管,但是我想起我爷说过,阴物纠缠阳人,是会损阴德的,一旦阴鬼的阴德耗尽,就得下地府受罪。
我在手里画了道掌心符,这符的威力不大,只是增加人的阳气而已。我紧赶了两步,往那女学生的肩上一搭,谁知我的手才刚碰到对方的肩膀,那看似娇弱的女学生就一个过肩摔把我抡了出去。
我可是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子,再加上以前经常跟我爷在山里跑,所以长得瓷实,可就这样我还被摔了出去。
我一个屁股落地,哀呼了一声,这才看到那女学生的样貌,瓜子脸,马尾辫,穿着干净利落,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出手却这么很辣,招呼都不打就摔人。
我问她干嘛摔我,她呸了我一声,骂我流氓,我本来还想跟她理论几句,谁知对方理都不理,拍了拍手,甩脸就走人了。
我只能自认倒霉,拍拍屁股自己爬起来,心想以后这闲事还是少管的好。
回到宿舍后,我随便下了碗泡面,然后开始整理今天清扫的那些文物资料。
就在这时,唐教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让我跟他出去一趟。我挂了电话,和他在校门口汇合,上车后我问他去哪,他说去了就知道。
车子上了内环,在东西高架桥福祥路出口下,在高架桥上我就看到第一天来S市的时候那个塌陷的地方被水泥墙保护起来了,墙里支起了高功瓦的照明设备,还有几台大型的挖土机和起吊机在一旁待命。
我望了一下这块地盘上的气,发现黑中夹着几丝红芒,黑气是阴邪之气的表征,古物在地底下埋久了重见天日后散发出来的,而红芒,则代表凶相!
唐教授看我在一旁暗掐手指,笑了笑,问我有什么发现?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我发现唐教授的学问跟我爷一样,都是深不可测,我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如实说了我刚才起了一卦,卦象不吉。
他问我卦象是什么,我说我是以塌陷的方位和我们现在所处的方位起的,我们在乾,塌陷在巽,我们是客,主上客下,合为巽上乾下,是为六十四卦中的小畜,卦象为风行天上。
该卦本是小吉,意指水蒸发成云,飘行于天上,正在积蓄力量,引申为隐而不发,如果单从卦象上来看,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结合实地,这塌陷上方黑气凝结,红芒既现,恐怕这积蓄的力量并非正阳,如果强行前进,恐引发灾害,如果原道返回,则是大吉。
唐教授点了点头,隔了一会才说,这地方是几天前施工方在挖地基的时候发现的,之前勘探局来看过,说地底下很干净,施工方就开始打地基,打地基的地方离塌陷地隔着七八十米,地基才挖到一半,路这边就塌了,地质局的人来看,发现地底下是座古墓,还是极为少见的水墓!
这水墓,顾名思义,就是修筑在水里的坟墓,只是和一般的明水水墓不同,这座古墓是修筑在地下暗流中的水墓。市里领导听取了有关专家的汇报后,知道这发现不小,于是就责成小组,让相关小组进行抢救性挖掘。你刚刚说的,原道返回,则吉,恐怕,我们只能负难前行咯。
我听得出唐教授口中的那股难以言明的兴奋和无可奈何,兴奋是因为作为考古工作者,如果能够参与到大型的古墓挖掘中,将是难得的机会,无可奈何则是,这挖古墓可不是逛公园,凶险之地更甚于枪林弹雨。
我们在门口下了车,外头还有警察在执勤,唐教授亮了身份,领着我进了工地,可是走没两步,我们就被两个穿唐衫的年轻人拦住了,问我们去哪?
我看到他们的衣服都是同一样式,而且胸前都别着一枚胸牌,写着『易集团』,看长相和穿着打扮有点跟我是同行。
唐教授扬了扬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说我们是市政府工作小组的,来看看怎么回事,好给市里的领导提意见。
两人一听,这才乌云见日,拿好眼色看我们,领着我们来到塌陷的洞口。临得近了我才发现,原来这塌陷的地方远比我想象的要深、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