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城才嘶哑着嗓子,开口训话:“这些天练的苦不苦?”
八名马家子弟大多露出犹豫表情,不敢回答。
马城脸色不变,又大声问道:“你们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大声点说出来。”
八名少年互相对看几眼,马小五摸着脑袋小心的回答:“少爷,咱们都是庄户出身,日后……还是种地吧。”
马城也不生气,仍是正色回答:“答的很好,庄户人家本分就是种地,我再问你,要是靼子打过来了呢,你还要种一辈子地嘛。”
马小五又摸摸脑袋,茫然回答:“少爷,和靼子打仗是官兵的事情,不会耽误咱们种地吧。”
马城态度更平和了,轻声回答:“那是你没见过靼子,我可见过,靼子是些什么人,是些还没开化的野人,靼子来了不耽误你们种地,但是靼子要让咱们汉人给他当狗奴才,不许咱们汉人拜咱们的祖宗,不许咱们穿大明的衣服,还要咱们都留靼子的辫子……这样你们也愿意吗?”
跟这些庄户子弟讲道理没用,还是要说的粗俗一点。
果然八名少年一下就乱了,面红耳赤的嚷嚷起来:“让咱们拜靼子的祖宗,那可不行,祖宗咱可不能不要。”
“俺可不穿靼子的衣服,俺也不留靼子的辨子!”
一阵乱哄哄的吵嚷之后,马城再加上一把火:“靼子兵是些什么人,都是些残暴好杀的野人,每攻下一城必屠杀掳掠,他们为什么要屠杀掳掠呢,因为他们穷,见不得咱们大明的富庶,靼子一个穷国却养了好几万骑兵,养不起这么多骑兵怎么办呢,只能抢,来咱们大明抢粮食抢土地,抢壮丁回去给他们种地……你们不练好本事等靼子来了,就只能去鸟不拉屎的建州给靼子当狗奴才了。”
这些话起到的效果极好,看着八名少年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才下达了解散的命令。看着一手练出来的这支精兵正在快速成长,马城心中免不了有几分骄傲。把这些浅薄的民族观念灌输给这些白纸一般单纯的少年,也是他极擅长的手腕,时间长了就能成为一支军队的灵魂。
一根麻绳一枚制钱,是马城今天要教的刺杀课程。亲身示范的马城挺枪肃立,一声轻喝同时手中长枪闪电突刺,枪尖奇迹一般刺穿了制钱中间的小孔,身后八名马家堡子弟又看到目瞪口呆,再次被这种惊人的枪法震慑住了。这些天来让他们心神震撼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八双眼睛看着表情木然的马城,又升腾起那种灼热崇拜的神采。
二月二,龙抬头。
天还没亮庄子里已经热闹了起来,马国忠以下二十名精骑全副披挂,出发要去开原城公干。原本十分平静的庄子突然有些混乱,马倌忙着准备饲料,家眷们忙着准备干粮,还有几个女眷在众人面前抹起了眼泪。开原营兵毫无征兆的突然集结,免不了给军兵家眷们带来点恐慌。
马城心知圣旨到了开原,明金辽东之战正式拉开大幕。人喊马嘶声中马国忠面沉似水,看着部下们整理行装,从昨天接到军令起他就很沉默,对军令内容绝口不提。马城陪着他肃立片刻一个眼色送过去,把马国忠请到内室说话,马国忠稍有些忧郁还是进了内室,还命人在外面守着门。
进了内室,马国忠才歉意的抱一抱拳:“少爷见谅,请恕标下不敢议论军情。”
马城早知道他口风很紧,油然笑道:“小弟明白,不如让小弟猜一猜吧,国忠大哥此行应是要去女真叶赫部驻防,女真叶赫部距开原二百里,分东西两座坚城,不知国忠大哥奉命驻守的是东城还是西城?”
话没说完马国忠脸色已经变了,大黑上露出骇然表情,手也不自然的落到佩刀上。
马城咧嘴又是哈哈一笑:“应是被小弟猜中了吧,这紧急军令可也不难猜呢,女真叶赫部与大明朝廷一向交好,与建州努尔哈赤仇深似海,努尔哈赤若是图谋不轨,第一个要动的必然是叶赫部……我马家镇守开原数十年,叶赫部一旦危急,朝廷定然会命我父派军驰援,可也不太难猜呢。”
马国忠脸色数个变化之后,最终木然看着笑呵呵的马城,良久无语。
马城心知这一次表现出来的战略眼光,把这位国忠大哥吓住了。
良久之后,马国忠才发出一声喟然叹息:“少爷大才,马老太师后继有人,标下心服口服。”
马城心知他所说的马老太师,就是祖父马芳了,这评价也算很高了。
心里一热,很自然的低声念道:“威名万里马将军,白发丹心天下闻。”
马国忠听着这两句诗神色又是一整,恭恭敬敬的施个军礼。
马城微一摆手临别之前,又正色提醒:“此去叶赫部必然是家兄领兵,还要劳烦国忠大哥提醒家兄,努尔哈赤此贼其奸似鬼,擅用奇兵,叶赫部坐拥东西两座坚城,战兵过万,又与开原大军遥相呼应,只需坚守,实不必出城浪战。”
话说完了也不等马国忠的反应,扬长而去。
这番话十有八九会传到大哥马燃的耳朵里,至于结果如何就只有天知道了。两天之后马国忠从开原传回了口信,说是因为这番话被马燃训斥了一通,马城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还是失去了对这位大哥的最后一丝好感,此人刚愎自用不能容人,开原马营在他手上,早晚难逃覆灭的命运。
马城也不打算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对手下新兵的训练更严格了。每天把八名子弟兵练的苦不堪言,却没有半路当逃兵的,也让马城心生感慨这个时代的农家子弟,吃苦耐劳的程度远超后世。这种程度的魔鬼新兵训练要是放在后世,早就该有刺儿头冒出来了,这些农家子弟的服从性,也远远超过后世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