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子的喊声,还有皮鞭挥舞声响起,原本气势汹汹的军汉们,忽然变的骚乱起来,队伍开始向两旁闪去,被堵住的门首,重新让出通路。老族长听到这个声音时,面上的愁容尽去,喜容浮上眉梢,大叫道:“小侯爷?您终于来了,还请您快来主持公道,把这群强盗捉起来!”
只见,十几名家丁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公子,从外面昂首而入。这些仆人青衣小帽,身体强壮,表情极是凶悍。而正中的年轻人,年纪与柳长安相仿佛,玉面薄唇,相貌也颇俊俏。头顶束发金冠,身穿白缎团花锦袍,上绣百花图样,下着乌履,头上簪花,面上敷粉,腰间除了一口长剑,还挂有荷包、香囊等物件,一看而知,是个极为丰流的少年。
在清楼里,这样的年轻人柳长安见过不少,要么是勋臣将门,要么就是富豪大户的子弟,从方才的对答上,大概可以猜出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武清侯三公子,秦玉书。
武清侯是从前朝保国公这一支分出来的分家,在京城里,不算特别当红的勋贵。不过侯爷毕竟是侯爷,何况前代武清侯在边关立过军功,子孙靠着军功荫庇,有几十年好日子可过。大的过错不敢犯,像是杨柳这种商人之女,强占也就强占了,基本没什么人会为了她,去找武清侯的麻烦。
杨柳本人不但姿色出众,还有份极丰厚的身家,将来武清侯靠着入股等方式,有的是办法把这份家当从姓杨变成姓秦,算是财色兼得的好事,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而在秦玉书身边的,是个眉眼很为出挑的女子,杨柳一看她,脸色就发白,燕儿则握紧了小拳头,小声骂道:“贱人,不要脸!居然帮外人来害小姐,早晚来个天雷劈死她。”想来,就是之前被发卖的那个丫头玲儿了。
原本秦玉书和杨柳没什么交集,虽然杨柳算是个美人,但是京城里美人很多,衙门也很多,勋贵众多的城市,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秦玉书不管如何喜欢女人,也不会为了个美人,就去破坏这个平衡。大家表面上,都会遵守着游戏规则,不敢过分的破坏法纪。毕竟法司弹劾谁一下,谁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可是玲儿在枕席间的引荐,成功勾起了这位秦三少爷对杨柳的兴趣。借着丧事的时候偷偷一瞥,他的兴头就再也压不住,即使每天拿这个丫头泄火时,也把她想成了杨柳。
他知道杨柳有未婚夫,但是听玲儿说,由于杨柳先找男人,这门亲事实际已经退了,那他就没什么可怕。这么一个闺门不谨的女人,应该不介意做小。何况自己的样子,家室,怎么看也比那个马文彬强的多,她没什么理由不同意。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认定这门亲事不会有问题。
至于热孝,他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反倒觉得杨柳穿孝衣的样子更美,更对他胃口。他在京城里,不算是最能闹腾的那路纨绔,且为人并不糊涂,能分的清轻重和利害。大的祸事不敢闯,所有惹下的麻烦,都是自己能压得住的。家里对他的管束也就不严,今天过来,是听说杨家对杨柳的劝说有了效果,对方似乎不再坚持守孝三年再过门。
这个消息是玲儿对秦玉书说的,又撺掇着他趁热打铁,先把生米做成熟饭再说。秦玉书并没想过,这个连名份都没有的暖床奴,只是想让自己去折辱她曾经的主人,自己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姐,沦落成和自己一样,来出气泄愤。反倒是觉得这个主意大好,带了仆人赶过来,却正好撞上这一幕。
他并不把这些军汉乃至泼皮放在眼里,但是对柳长安这个比自己英俊的书生,却多了几分留神。乃至看他护在杨柳面前的模样,牙根就更有些发酸,用手指着柳长安道:“你是谁啊?别离本公子的侍妾那么近,懂不懂男女有别!”
“小侯爷是吧?学生柳长安,是杨柳的未婚夫,至于妾室之说,我想小侯爷多半是中了奸人之计,受了他人愚弄了。学生手里,有我们两人的婚书,不管到了哪,她也是我的娘子。”
“柳长安?这名字好耳熟啊,你们谁帮我想想……”秦玉书忽然用手拍额“文贼!文贼柳长安,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你写的话本,当时还是很喜欢的,没想到你是文贼。听说你现在搭上了安乐千岁的路子,倒确实是好运气,否则的话,就你这个名声,这辈子都别想在京城立足。不过,这个女人你不是不要了么?怎么本公子买了她之后,你又来和本公子抢人?”
“不要?这是哪里的话,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又没休妻,不要之说,从何而来?”
秦玉书转头望向紧紧依偎着他的玲儿“贱货,这个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退婚了么?”
“这……”玲儿目光一转“这恐怕是杨小姐用的什么计策,退婚不退婚书,实际就是为了讹诈小侯爷的钱财。不管怎么说,您可是出了五百贯钱,买下她的,他们有婚书,我们也有契约,怕他做甚?”
秦玉书转怒为喜,在她胸前一捏“小贱货,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倒是替本公子立了一功,回头好好赏你。”他朝柳长安道:“不错,本公子是花五百贯买的杨柳,钱是那个杨家老头接的,契也是跟他立好的。他是杨家族长,杨氏宗族成员,他都有权处置。你有婚书,本公子也有契约,现在就要按身契办事,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杨柳的眉毛一立,“五百贯!三叔公,你对我倒真是天高地厚,居然为我要了个高价钱!”
“你……你懂什么。族里这么多人,有穷有富,不以富济贫,那些吃不上饭的族人,又该如何过活?这五百贯,是我们族里的公产,将来要用它们来兴办义学,购买族田,又不是为我自己谋利。你个妇道人家,不知好歹,小侯爷有泼天富贵,无量前程,这样的好姻缘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为了玉成此事,老朽花了不知多少力气,你怎么还怪起老朽来了。你的婚事,本就该由长辈做主,你爹不在,就得听我的。当日那门婚事定的太过草率,未经族中公议,不能做准。”
柳长安冷哼一声“小侯爷,我觉得你该读读大周律啊。婚书在先,身契在后,自然是婚书有效。至于你的钱……”他用手一指杨家族长“找这个老不死的要,跟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