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一案里,柳长安并没有借机发财,也没有趁机搜刮民众,迫害富户,徐祖荫对他的看法颇为不恶,又邀请了柳长安与自己吃早餐。与这位首县父母同席,于京城地面,大下也算一件面子。至少三班衙役而言,都知道这位书生不但有控鹤监的关系,与自家顶头上司似乎也颇为相得,是以,在柳长安离开衙门时,就收获了不知多少笑脸与阿谀声。
等到了家里,却见郑大头带着几名控鹤监都在,同时在家中的,则还有几位京城里,专门放印子钱的老板,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的债主。柳长安心知,在京里放印子钱的,都是京中权贵势要家的管事,或是各房里的媳妇、子侄,这几位所谓的东家,也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代言人。
这干人背后有极硬的靠山,也不怎么畏惧官府。不过,看他们对郑大头和自己的态度,似乎是得到了自己上级的授意,不敢有丝毫狂傲之态,反倒是必恭必敬,把姿态放的极低。
柳长安之前欠的印子加上局帐,加起来也不到六十两。对于当时的他而言,确实是一笔压得喘不过来的巨债,可是现在,他有了安乐公主的三千两,于京城而言,绝对可以算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这些债务偿还就不是问题。郑大头等几人在场,也不是靠武力压迫债主,更多的意义还是站台。
“陆四郎,我跟你说,郑大头是柳公子的兄弟,动他,就是动我。当然,郑某在京城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是,那位对柳公子可是大加赞赏。看看这银子上打的是哪的烙印?所以啊,放明白一点,债还清了,这事就算完了,你们那些手段如果敢用出来,那位一生气,是个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小的明白……我是说不敢。咱放印子,也是按规矩办事,哪敢对读书人用什么手段,上头也不会答应。说来说去,咱们的上头,其实都是一回事,咱这下面做事的,也都是一家人。柳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之处,只管开口,小的义不容辞。”
有郑大头这干人坐镇,债务结算的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把积欠债务偿还干净。柳长安见除了银子,房间里还多了一个小箱子,郑大头笑道:“这是千岁吩咐的,知道你要讨娘子,特意送了四匹彩缎,算是贺礼。”
当今绸缎布匹与金银铜钱一样,都可以直接充当货币。四匹彩缎如果拿给寒门之家,也够生活几个月。柳长安佩服于公主的大手笔之余,又问道:“郑兄,难道昨天晚上,几位兄长就睡在这?”
“柳公子,看你这话说的,这是几千两现银,如果没人看着,丢了一锭,都是件了不起的事。这是千岁赏给公子的银子,如果让外人拿了,那不是有损千岁的颜面?我们不看着银子,又怎么行?我已经跟钱庄的人联系好了,等会他们就会派人来,把银子拉到钱庄去,给里换成钱票。”
大周的钱业发展,比柳长安熟知的时代来的发达,钱庄、钱票发展的很快,这些银子使用起来,确实存在着麻烦,不便于携带,容易丢失等问题。对比起来,换成钱票方便许多,郑大头能在控鹤监当差,当然不是个粗人,能想到这一层不足为奇,但是肯在这里守半夜,就是很大人情了。
固然有安乐公主的命令,但是郑大头没有必要亲自留守,以控鹤监的手段和权柄,找些巡兵来看银子都是平常事,更别说将那些放印子的找来,替自己站台,这都是实打实的交情。
柳长安先问了郑大头的伤势,随即又从银箱里,拿了三十个银锭出来。“郑兄,咱们两个一见如故,在乱葬岗,如果没有老兄这一脚,兄弟这条性命都未必留的住。这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大哥给各位兄弟分一分,就算是咱们的交情。”
三十个银锭,就是一千五百两,即便是在京城,这也是一笔巨款。徐祖荫现在全部家当,怕也没有这么多。郑大通等人在控鹤监,不缺乏捞外快的办法,但是这个机构的保密性决定了,他们不敢随便去找外快,更不敢一次拿这么多钱。见到这么多银子,说不动心自是不能,可是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银锭,郑大头连咽了几口口水,却最终不敢伸手接钱。
“柳公子……您……您这可是太客气了。说实话,我不敢拿。千岁如果说我们讹诈公子……咱们哥几个在乱葬岗子拼命的功劳就全没了,说不定,连人头都保不住。”
“没有的话,郑兄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自有通财之义。银子就该是两兄弟一起花,如果将来小弟发财,还会有更多的银子送给老兄。如果不拿,就是说刚才您说的兄弟之语,是言不由衷。兄弟一介书生,也没有什么事会求到控鹤监徇私枉法,说实话,就算我想,也要进的去控鹤衙门才行。所以大哥,不用多想,银子只管收下,保证没有后患。”
郑大通的几个部下,守了半夜银子,心里不知道早转了多少念头。如果不是严格的军法,以及深知本衙手段,说不定就有人会把银子塞起来几锭。现在见柳长安主动送钱,几个人终于忍不住,小声对郑大头嘀咕了一通。郑大通面色几变,忽然,一拍柳长安肩头
“兄弟,读书人,我见的多了。控鹤监不怕书生,但是也不惹书生。我们不喜欢读书人,读书人也不喜欢我们。肯拿我们当兄弟的,你还是第一个。老哥我住在永济坊,到那问郑大头,没有人不认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郑某的手足,今后谁要是敢欺负你,就到大哥家去找人。兄弟,军有军法,老哥不能在此多待了,成亲的时候,别忘了老哥我的帖子。”
“那是自然。不过兄长……岳父新丧,小弟一时三刻是成不了亲的,这杯酒,我们换个由头吧。”
郑大通摇头道:“那女人差点找了野男人,哪还能留着她在外头?日久生变!这事,就得快!听老哥一句话,抓紧去提亲,那女人要是敢推辞,就告诉她,你有个控鹤监当差的兄长,她要是敢赖婚,自己小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