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安看到一身孝衣的杨氏时,也颇惊艳了一下。以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女身份,在京城能被称为小有名气的美人,自身的姿色确实不会差。杨万里可以为了女儿的不喜欢,就顶着辜负故人的心理压力去退婚,可知对这个唯一骨肉的宠爱程度。虽然他不算京城第一流的豪商,但是对女儿身上从没吝惜过金钱。
人在热孝期间,不大可能穿戴什么好的衣饰,但是底子总可以看的出来。只看她的皮肤,和纤如葱管的手指,就可以确定,她从来没从事过体力劳动,也不曾受过苦。可想而知,冯氏虽然是她的庶母,但是连杨万里都这么宠着这个女儿,庶母又怎么敢给她太多的苦头吃。
没有经过劳动的磨砺,皮肤素质就不会太差,脸上也没有多少风吹日晒的痕迹,自然可以光洁如瓷。即使大周的化妆品质量不能和柳长安另一世的化妆品相比,但是杨氏的样子,依旧可以比美其前世遇到过的那些美人。与之前那位一夕产绵,从此麻烦不断的胡姬相比,杨氏在媚态上是差了几分,但是姿色上,实际还略有过之。当然,在某些方面,她肯定远远逊色于那个妖精,这是不言自明之事。是以初次见面,难免有片刻的失神,但是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倒不是柳长安定力如何过人,只是见过李某人那种妖孽之后,不管是男或女,对柳长安都形不成太大杀伤力。片刻的恍惚过后,便一拱手“世妹?小兄柳长安,这厢有礼。节哀顺便,天大的事情,总有愚兄担待。”
虽然他是第一次见杨氏,但不代表对方是第一次见他。在杨家用饭时,隔着帘笼,杨小姐实际已经看到过柳长安的样子,对他并不算陌生。见他代替徐祖荫出现,杨氏先是后退了一步,但是随即,就又恢复了镇定。
“世兄……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还是该向你说声对不住。我们小门小户,从没想过和控鹤监牵扯上什么关系,也想不到,在世时曾连上六本,请罢控鹤监,被人称为铁骨的世伯,会让世兄到监内供职。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们这些控鹤卫,实在是罪该万死。小妹人就在此,请世兄责罚。”
柳长安摇摇头“贤妹,我想你误会我了。我和控鹤监之间的关系,不像你想象中那样。我更没想过,要惩罚谁。我来,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明白。”杨小姐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了我和马文彬的事,肯定鄙夷我,想来取笑我一番。是我有眼无珠,所识非人,也不能怪别人取笑。你在名义上,仍旧是我的相公,自有权责罚我,有控鹤监为你撑腰,你现在就可以住进杨府,把杨家改成柳家,我不管心里如何想,都只能安心做你的娘子,否则,就会被治罪。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爹对你,总是不错吧。那就请你看在咱们两家世交,以及我爹待你不薄面上,替他老人家讨一个公道回来!至于将来……我整个人都在你手上,整份家业也只能送了与你,有一生的时间来慢慢还曾经的债,总有还清的一天!”
柳长安发现,杨氏说话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显然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来表达对自己的厌恶,以及无可奈何的决绝。可见,这种牺牲与她而言,是何等的残酷,却又是何等无可奈何。
他微笑着点点头“我确实需要为世伯……我是说岳父,讨一个公道回来。至于你……确实也是我的娘子,毕竟婚书在此,无可抵赖不是么?等到出了孝期,我们就该成亲,在那之前,我想应该把杨家在京的族人集合起来,当众把事情说妥为好。最后,我是不是该知道你的名字?毕竟你是我的妻子,我却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不大好。”
杨小姐停顿了片刻,显然,对于把名字告诉柳长安,还是有些抵触。但是最终,还是一咬牙“你说的对,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该把名字告诉你。你记牢了,我叫做杨柳!柳,是柳树的柳!爹说过,杨柳两家,本为一体,我他日是柳门之妇,就以夫姓为名。自我记事时起,爹就不止一次说过,我的公爹是何等了不起的清官、君子。为民请命,勇斗权贵,秉公直谏,不惜触怒龙颜。我当时认为,我未来的夫婿,必是一位正直善良,学富五车的奇男子,却没想到,上天却给我派来一个文贼!”
柳长安摇摇头,这人还是不能作死,一个文贼的名声,就把自己害成这样。却听杨柳继续道: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是什么感觉么?我觉得,此人当是我夫君!可是随后,我就听说,你在丧期,就章台走马,流连花丛,你可对的起公公?我杨柳为什么还要对你一心一意?难道要把我的家产任你挥霍,我自己做一个泪眼婆娑,每天哀声叹气,只求着丈夫早日浪子回头的怨妇,才是我的本分?这个命,我不认!”
柳长安道:“世妹,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今后我会改。”
“我没想到,这是我的命数。如果不是我想改变这一切,爹也不会死,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牺牲我自己的一生,也不会让爹遭此横祸。如今,我既是你的妻子,就不会要求你改变什么,只求你履行女婿的本分,把爹的后事处理好,把一干人犯绳之以法,将来我就安心做你的妻子,我的家产,也就是你的家产。我想,如果你不是太过放纵的话,三年之内,你不需要卖老婆,也不需要去乞讨!”
柳长安没接这个话,只问杨柳道:“你应该知道,杀害世伯的凶手是冯汴,他已经招认罪行,且已经写了口供。这件事,与马文彬没什么关系,你告他?这似乎没有什么道理。”
“不!人虽不是他所杀,却因他而死。如果没有他与我私下往来,爹就不会和我易房而居。如果不是他走漏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冯汴也不会起下李代桃僵之心。没有这一切,爹也就不会死,所以马文彬虽非罪魁,却是祸首,请问,这个人,我该告还是不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