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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忘不了的爱
安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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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零……”系统的默认铃声来得有点儿突然，把端坐在书桌旁认真翻阅复习资料的顾今生吓了一跳。
顾今生放下手里的书，一脸歉意地对身边被惊扰到的同学道歉，然后伸手拿过背包，掏出手机。发短信的人是堂妹，内容出乎意料，不是帮忙带什么东西，而是催她赶紧回家。
顾今生感到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堂妹一时兴起，于是便关了手机接着埋头复习。
半个小时后，顾今生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合起了厚重的复习资料。一抬头，发现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图书馆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她和旁边还在奋笔疾书的有名“学霸”。
她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大钟，时针正缓慢地走向六点，顾今生这才发觉她又沉溺在书本里忘记时间了。
将桌上的书本胡乱地塞进背包，她疾步走出了读书室。
夏天的黄昏总是来得要迟一些。偌大的天空，太阳缓缓落下的时候会变成淡淡的橘黄色。橘黄色的光圈在白云里一点点散开，呈现出绚丽的黄昏之景。这些橘黄的光落在地上，映在房屋下，光影美得不可思议。
顾今生最喜欢这样的黄昏了，每一次她都忍不住追逐着房屋下的影子，左顾右盼地走着，将原本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小时。
今天一如既往，顾今生追着影子又回来晚了。想起每当提到她这个坏毛病时，父母露出的既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她便忍不住愉悦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突然停住了。
咦？那是谁家的车？家里来客人了吗？
熟悉的大门外停放了好几辆漂亮的长款黑色轿车，顾今生叫不出这些车的牌子，但是隐约记得别人说过有这些标志的车价格不菲。
顾今生头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推开了门，步入自己熟悉的宅子。
这是一所充满浓郁的日式庭院风格的宅子，宅子的年岁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面积非常大。四座主屋环绕着前院一棵百年杏树，形成四合院似的布局模式，正中间的屋子可以直接通往后院。后院也有房子，只是规格要比前院小许多，主要是顾今生这群小辈们居住的地方。
现在正值春季，迎春盛放的杏花早已过了最美的花期，凋零了一地。树枝上只剩下几朵晚开的杏花，孤零而又优雅地绽放着。
大概“凋零”也有一种别样的美。顾今生被杏树吸引住，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想把那几朵晚开的杏花拍下来作为纪念，结果一按解锁键，发现手机还处于关机状态。
对了，刚才在图书馆她把手机关了，到现在还没开机呢！
顾今生吐了吐舌头，赶紧开机，然后调出相机。但是当她拿着手机调整角度时，一个陌生的身影闯入镜头中。
那是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身材高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长裤，留着一头短短的黑发，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舒服。少年比她大概高出一个头左右，要知道她在女生里可不算矮的。
顾今生收起手机，朝少年靠近了几步，这才发现少年手里抱着自家的猫——落日。此时，少年正高高举着落日，就像是大人们逗弄小孩子一样，不过少年的神情专注且好奇。
顾今生的呼吸顿了顿，心里为少年的相貌大大惊叹了一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
少年有着一张极佳的面容，眼睛似桃花，眨眼间似有千言万语从眼里跳出来，鼻梁高挺，唇薄偏红，还有着女性都为之妒忌的白皙皮肤。
虽说男生长成这样偏女性化，但此刻放在少年的身上丝毫不觉唐突，反而让人觉得美得不真实，就像是从动漫里出来的人物一样。
顾今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在这个靠水又靠山的行水小镇里也算是大家公认的小美人了，但是跟眼前这一位比起来，她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差距和小小的自卑。
顾今生看少年看得呆了，完全忽略了少年手中翻着白眼的落日，不过落日倒是发现了顾今生。
一见到自家的“铲屎工”，落日挣扎着从少年手里跳了出去，落地后又“唰”地蹿到了顾今生脚下，蹭着她的小腿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要是以往，作为猫奴的顾今生早就蹲下身去抚摸心爱的落日了，可是现在她一点儿不敢乱动。尤其是少年那双桃花一样的双眸盯着她的时候，她更是紧张得抓住了裙角。
顾今生和少年都没有开口说话，除落日偶尔的叫唤声外，偌大的院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这是你的猫？”半晌，少年淡淡地开口道，颇为低沉的嗓音，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清爽的感觉。礼貌又疏远的语气，看起来似乎有些难以相处。
顾今生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满地打滚的落日，紧张得不知所措。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并没听见少年的回应，这才慢慢抬起头。只是这一抬头，又让她的心跳漏了几拍。
只见少年歪着头望向自己脚边的落日，背景是古色古香的院落和杏树，活像一幅工笔画……天啦！这也太有杀伤力了！
少年的视线一直定格在落日身上，看得顾今生一时竟然有些妒忌身为猫的落日，但是片刻后她便因为自己的想法而羞红了脸。
她居然拿自己跟一只猫相比？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居然愿意当这个少年喜爱的猫？
“它叫什么？”视线上移，少年再次询问顾今生。虽然表情依旧平淡，但微弯的眼似乎在笑。
“落日。”顾今生极快地回答道，而后又伸手捂住自己绯红的脸颊，颇为尴尬地转头欣赏起那几枝孤零绽放的杏花。
就在顾今生回答后，少年迈开笔直的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身旁，蹲下身再次抱起了满地打滚的落日，随之响起的是落日凄厉的惨叫。
“很美的名字。”少年开口道，对顾今生微微一笑，双手紧紧抱住怀中死命挣扎的猫，眉目间尽是温柔。
少年站在顾今生旁边不过两三步的位置，看到近在尺咫的脸，顾今生刚恢复正常的脸颊顿时犹如火烧一样，再次红个彻底。
而且，因为少年的笑容，顾今生很没出息地再次看呆了。她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这样好看。在往后的日子里，顾今生时常会想，她对少年的爱恋大概便是从这个让人怦然心动的笑容开始的，只此一眼，此生沦陷。
“姐，你回来了？奶奶等你半天了！”就在顾今生好不容易摆脱紧张的情绪，想对少年说句谢谢的时候，堂妹顾倩倩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年怔了怔，他迅速放下手里的猫，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冷了下来，又变回那副冷冷的模样。
顾倩倩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凑到了少年的跟前，说道：“来世哥哥好。”
“你好。”少年礼貌地回应，疏离冷淡，与刚才微笑的模样判若两人，让顾今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就是顾今生？”跟在顾倩倩身边的男人问道。他有一双非常犀利的眼眸，盯得顾今生浑身不自在。
尽管顾今生有些忍受不了男人带来的压迫感，但还是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尽量露出礼貌的笑容回道：“是，我是顾今生。请问您是……”
“姐，这位是付伯父，是奶奶非常重要的客人哦。”不等男人回答，顾倩倩已经嘴快地解释了，“这位是付伯父的儿子，付来世哥哥。”顾倩倩又指着少年对顾今生介绍道。
付来世？终于得知少年的名字，顾今生心里还是很愉悦的。这真是一个跟她同样奇怪又有趣的名字呢，而且他们的名字看起来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合拍。
一个今生，一个来世……
“付伯父好。”听到是重要的客人，顾今生急忙弯腰向付亿丰问好。
“好好好。”付亿丰一连回答了三个“好”，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
顾今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看了神情冷淡的付来世一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一脸笑容的顾倩倩身上。
顾今生犹豫了片刻，悄悄拉住顾倩倩的手臂，轻声询问道：“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啊？从来没有听奶奶说过。”
顾倩倩笑得一脸神秘，拍了拍顾今生的肩膀，颇有深意地说道：“姐，这两位是奶奶的贵人，也是你的贵人。等会儿宴席上，好好看着他们这家人，以后你们相处的时间多着呢。”
顾倩倩一席话把原本就有些糊涂的顾今生直接说蒙了，她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叫以后相处的时候还长啊？他们难道还要常住我们家吗？”
顾倩倩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顾今生一眼，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姐，我实在是担心你，那些人虽是贵人，却也是可怕的狼。”
“啊？”顾今生愣愣地看着顾倩倩，连“为什么”都不问了。
是贵人还是狼关她什么事啊？
虽然顾倩倩的话让顾今生摸不着头脑，但是她纠结了片刻便不去想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不懂这个堂妹的话。
就在顾今生和顾倩倩说“悄悄话”的时候，付来世和付亿丰已经先行进入主厅了，而等顾今生和顾倩倩进去的时候，客厅中央的长形餐桌旁已坐满了人。
付来世坐在右边的客位上，除了他和付亿丰，其他人顾今生看着都很陌生，应该是付家的其他人，而顾家的人则坐在左边。
满座的人，顾今生一眼就看到了付来世，眼睛都看直了，还是顾倩倩拉了拉她的衣袖，才让她惊觉到自己的失态。
“今生，这是你最爱吃的菜，多吃些。”开餐后，坐着主位上的顾家主母一边温柔地说道，一边给身为长孙女的顾今生夹菜。
“谢谢奶奶。”顾今生笑了笑，也给顾奶奶夹了她最喜欢的菜，“奶奶吃这个，对您身子好。”
“哎，我们今生真懂事。”顾奶奶眉开眼笑。
一旁的付亿丰见了，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倩倩在一旁见到付亿丰的表情，眼珠子一转，放下筷子说道：“我经常看到电视剧里的那些大老板随随便便就几百万入账，付叔叔，您也是大老板，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付亿丰喝了口酒，闻言放下杯子，说道：“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今天挣那么多，明天说不定就赔那么多。”
“小孩子问这些做什么？可别惹了你付叔叔厌烦，老老实实给我吃饭。”顾奶奶颇为生气地骂了顾倩倩一句。可是顾今生心细地察觉到奶奶并没有生气，相反似乎还很赞许。
“哪儿的话，她爱问就让她问吧。”付亿丰笑了笑，又喝了口酒。
听着几人的对话，顾今生闷头扒着碗里的饭，她向来遵守食不言的好习惯，一顿饭下来，尽是能言善道的顾倩倩在与付伯父和几位客人说笑，而她在意的那个少年与她一样沉默不语，只有偶尔被问到话，才抬头冷淡地回应几句。
晚饭结束后，两家大人在客厅聊天，顾今生帮着妈妈和小婶婶一同收拾完餐桌，才依照习惯来到前院主屋的回廊上看书。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顾今生点亮回廊上的灯笼，周围顿时亮了起来。她很喜欢橘色的光从纱质的灯笼里透出来的感觉，温暖中带着无尽温柔，如同暖阳，这也是她一直坚持不肯换上电灯的原因。再说了，灯笼跟宅子的风格也更般配。
顾今生拿着厚重的医书坐在回廊上，认真而专注，连身旁卖萌打滚的落日都视而不见。
“喵！”突然，落日惨叫一声，顾今生的思绪被瞬间拉回。
她侧过头，看见自己身旁坐着一个颇为熟悉的人，正是今天才接触的付来世。
顾今生不知道付来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坐了多久，但是看到他拽着落日的尾巴，顾今生有些无语。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他猫的尾巴是绝对不能抓的吗？
看着完全被惹毛的落日和面无表情还在坚持拽着尾巴的付来世，顾今生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付来世转头看了她一眼，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些不悦。
“不……不要抓它的尾巴，它会咬你的。”顾今生被付来世这一眼看得脸红心跳，说句话都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听到顾今生的话，付来世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顾今生刚想跟他细细解释一番，落日便直接用行动给他上了一课。
猫的身子柔软灵活，它一转身，狠狠地咬住了付来世的手。付来世顿时吃痛地皱起眉头，放开了落日的尾巴。
落地后，落日围着付来世狠狠叫唤了几声，然后甩着尾巴头也不回地跳下回廊，消失在夜色中。
落日动作太快，顾今生反应过来时，它已经离开了。她看了眼付来世手上受伤的地方，见出血了，便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从一旁的偏屋里拿了医疗备用箱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看到顾今生手中的医药箱，付来世甩了甩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站起身便要离开。
顾今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丝毫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不可以，虽然伤口很小，但是万一不小心感染了怎么办？而且你还流血了，必须止血！”
付来世见顾今生说得认真，倒也老实地重新坐下来，安静地让她上药。
顾今生小心翼翼地拿着棉签给付来世上消毒水，又抹了止痛止血的祖传药膏，最后用纱布包了个严实，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说道：“落日打过疫苗的，不用担心。”
付来世举起手，看着自己裹着纱布的手掌，似乎有点儿惊讶，看了一会儿才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顾今生说完这句话，一时间也无言了。而之前还打算离开的付来世，现在倒是很安分地坐在她身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个……你好像很喜欢落日呢。”顾今生又紧张又尴尬，主动开口道。
“嗯。”付来世回答简短，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顾今生更加尴尬了，硬着头皮又道：“你很喜欢猫？”
她说完，付来世忽然转过头盯着她，那双桃花眼差点儿让她的心脏都跳出来。
“很喜欢。”付来世的神情似乎温柔了些许。
“这样啊……可是你好像完全不会逗猫啊，你的举动只会惹它们不高兴。”想起付来世两次的逗猫举动，顾今生有些无奈。她家的落日还算猫里好相处的，结果被他逼到一看到他就惨叫的地步。
“是吗？”付来世若有所思地答道，“这样说起来，它们似乎的确讨厌我靠近。”
这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因为要准备高考，顾今生几乎每天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招呼客人的重任自然留给了还在上高一的堂妹顾倩倩身上。虽然她也很想亲自招待付来世，但是迫在眉睫的高考让她有心无力。
顾今生满眼为难地看着还有一大半题目未解的练习册，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数学了，明明那么努力去做各种练习题了，效果还是不明显。
“我已经尽力了！”身旁的“学霸”用力地拍了拍顾今生的肩膀，叹了口气，表情比她还要沮丧，“你真的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有句古话叫‘朽木不可雕也’，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了，朽木果然不可雕！”说完，“学霸”合起手里的数学课本，“唰”地一下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学霸”离去的背影，顾今生欲哭无泪。连无敌的“学霸”都放弃她了，她还能找谁帮忙呢？
失落了片刻，顾今生再次拿起笔，埋头在练习本上奋斗着。突然，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个公式错了。”
闻言，顾今生抬起头，果然看见面无表情的付来世，他正低头望着她手里的练习册。
“你怎么在这里？”顾今生惊讶道。
付来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说道：“这里不能用X代入，要转换成……”
付来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纸和笔，不到片刻，就在空白的纸上把困扰了顾今生良久的题目解了出来。
“懂了吗？”付来世把解出来的正确答案推到顾今生面前，抬头问道。但是顾今生刚才根本没在听，满脑都在想“他怎么会在这里”。此时，她一脸茫然。
“这个……”
付来世用手指点了点写满数字的草稿，没有任何不满。他骨节分明的手修长而白皙，让她脸颊发烫。
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叫起来答题的学生，顾今生羞愧地“嗯”了一声，赶紧低头望去，但是当她看到纸上的数字后，却更加羞愧了，因为她完全看不懂。
“没懂？”长久的沉默后，付来世主动开口道，虽然是反问句，语气却是无比肯定。
“对不起……”顾今生低下头，不敢看他。
“那我再说一遍。”付来世说道，“这次你要仔细听，还没听懂的话，我就不教了。”
他看到顾今生一脸惶恐不安地看向自己，像是被豺狼饿虎追捕的小兔子，情不自禁地补充道：“别紧张，我不可怕。”
“我有点儿笨，我怕你会生气……”顾今生坦白道。想起刚才“学霸”极其郁闷的表情，她怕给少年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不会生气的。”付来世边说边翻到草稿本上空白的一页，“这道题目不能用这个公式代入，要换成这个公式。先把X转换成……最后就算出了这个结论，懂了吗？”
“呃……”顾今生皱着眉头，假装在思考，看着付来世在纸上写下的密密麻麻的解算过程，咽了咽口水，表情不自然地说道，“谢谢……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好像有点儿？”付来世眯起眼，气场十足。
顾今生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不是，我已经会了，谢谢！”
顾今生的反应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付来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残害忠良的奸臣。他了然道：“事实上你完全没懂吧？”
顾今生看了付来世一眼，心里有几分挣扎，最终沮丧地垂下脑袋承认道：“对不起……我确实没听懂。”
付来世不说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顾今生轻声问道。
“没有。”付来世的声音不喜不怒。
看着付来世没有任何表情的面瘫脸，顾今生有些紧张地抓着课本，眼神四处飘荡，脸上的自责十分明显。
“算了，我再教你一次。”看着身边越来越紧张的人，付来世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这次你再不懂，我就真的不教了。”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顾今生小声说道。
“嗯？”
“啊！我是说这次我一定会认真听的！”
三个小时后，顾今生一脸感动地看着练习册上的答案，拉住从旁边经过的“学霸”，兴奋道：“你看，我解出来了！解出来了！”
“学霸”看了眼练习册，又看了眼顾今生旁边的付来世，耸了耸肩道：“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听到“学霸”的话，顾今生顿时羞红了脸，慌张地解释道：“不要乱说，他是家里的客人！”
“好吧，就当他是客人好了，你也太紧张了吧？”“学霸”调侃道。
顾今生的脸越发红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付来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今天谢谢你了。”送走了“学霸”后，顾今生无比感激地对付来世说道。
“嗯。”付来世应了声，伸手揉了揉眉角。
顾今生见状，看了眼窗外已经完全黑了的天空，说道：“我们回去吧。”
闻言，付来世站起身，顾今生也赶紧把桌上的复习资料塞进包里。
顾今生带的包不大，从图书馆借的书又超出了她的预期，所以包里装满后，她手上还拿了一叠厚厚的参考书。付来世见状，伸手便把她怀里厚重的书拿了过来。
手上一空，顾今生愣了愣。
“走吧。”付来世没有解释，抱着书往外走去，顾今生只好双手空空地追上去。
天色已经黑了，大概晚上9点多。从学校出来的这段路，除了微弱的月光，几乎看不见任何亮光。
顾今生还是第一次这么晚离开学校，面对校外漆黑狭窄的路，她有点儿害怕地抱起了胳膊。
“跟好我。”付来世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沉稳，说话的时候还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确保顾今生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借助着微弱的月光，顾今生看着身侧眉目精致的付来世，忽然心一颤，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图书馆？”
“随便走走就到了。”付来世说道。
“骗人，从家里到学校有一段距离，怎么可能随便走走就到？而且图书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要有图书卡。”顾今生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付来世的谎话，“谁给你的卡？”
“顾倩倩。”顾今生分析得头头是道，付来世干脆承认了。
“倩倩？果然是她啊。”顾今生笑道，“她这个年纪正好喜欢跟朋友们玩，长辈们又老叫她带着你一起，难免不方便。”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虽然顾倩倩一开始对付来世很上心，但这几天下来也该厌倦了。
“图书馆挺好的，我也跟小女生没什么话题。”付来世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说完才转过头望向顾今生，“哪个路口？”
听到付来世的话，顾今生将视线移到前方，这才看清他们已经走出了狭隘的小道，来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左边那个。”顾今生回答道。
闻言，付来世率先走了进去，顾今生紧随其后。
简短的交流后，一直到家，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分别前，付来世把书还给了顾今生。顾今生接过书，迎着走廊的烛火，瞧见付来世那双仿若星辰的眼眸，几乎看呆了，直到付来世转身离开才反应过来。
“等等！”顾今生猛地开口叫住付来世，见对方停下后，羞红了脸，惊觉自己刚刚声音太大，于是放轻声音说道，“那个……谢谢你帮我拿书。”
付来世没有回头，他侧了侧脸，顾今生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弧线优美的下巴。
“举手之劳。”付来世如是回答，然后点点头，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这个少年话不多，甚至可以说很沉默，但他很有礼貌，也很绅士，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翩翩风度，大概跟家庭教育有关，反正迄今为止她还没发现他有什么缺点……啊，不对！他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他虽然喜欢猫，却不会跟猫相处。
想到付来世被落日嫌弃的模样，刚洗完澡的顾今生笑出了声。听到自己的笑声后，她又一副惊觉自己失态的模样，心虚地捂住嘴。
跟付来世分开后，她就一直在想关于他的事情。
“姐，你睡了吗？”敲门声骤然响起，顾倩倩隔着门叫道。
“还没呢！”顾今生回答道，拍了拍自己的脸，恢复常态后去开门，“有什么事吗？”
“姐，奶奶在大厅等你。”
“已经11点了，奶奶还没睡吗？”顾今生心有疑惑，望了眼桌上的闹钟。
“当然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啦！”顾倩倩双手在空中画了半个圈，表情夸张道，“你先跟我走吧！”
“等我穿件衣服。”顾今生说完，急忙回屋抓起外套，然后跟顾倩倩出了房间。
两人一路疾走到前院大厅正屋。一进入主厅，顾今生不由得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大厅只有奶奶一个人，没想到是一群人，其中也包括了向来早睡的父母和付伯父，以及付来世。
“奶奶，您找我？”顾今生有些无措地看向主位上正在把玩茶杯的顾奶奶。
“今生，你过来。”顾奶奶冲她招了招手，笑道。
顾今生听话地走了过去，顾奶奶将脖子上半块玉质地的弧形项坠拿了下来，说道：“这个是我们顾家世代继承的宝物，现在我把它给你，你要替奶奶好好守护它。”顾奶奶说完，又郑重地将玉坠戴在了顾今生的脖子上。
顾今生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看着满脸慈善的顾奶奶，第一次没有回话。她知道这玉坠对奶奶以及整个顾家的重要性，毕竟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告知过，说是长大了要继承这个玉坠，也就是继承整个家族，虽然她一直都不明白这个玉坠对她以及她的家族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有些事情本来想等你高考结束后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提前告诉你也没关系，毕竟你很快就要成大人了。”顾奶奶温柔地摸了摸顾今生的脑袋。
“奶奶……”顾今生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
“事实上，我们顾家与付家的先祖在很多年前便替双方子孙订下了婚约，而且还立下了重誓，绝不可违背。这场婚事原是应该我这一辈来承担，但是世事难料，我与付家的人阴差阳错失去了联络，现在只能由你们这一辈来完成。你是家里的长女，也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自然只能由你来完成这个誓言。”顾奶奶看着顾今生，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严肃。
娃娃亲？听完顾奶奶的话，顾今生完全呆住了。
她知道顾家在很久以前也算是名门贵族，而且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家里很多方面也还是保持着大家族的习惯，有时候就连她也不得不被一些旧俗弄得无可奈何。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约、未来的人生也要被这样夺走。她不会同意的，就算是她最敬重的奶奶的要求，她也做不到！
“奶奶，我……”
“付家的儿子已经同意了。”顾今生刚想拒绝，顾奶奶便打断了她的话，笑眯眯地说道。
“同意啦？”顾今生一愣。
付家？那不就是付来世？他同意了？同意跟她结婚吗？
顾今生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在付亿丰身边站得笔直、依旧面无表情的付来世。
“你是认真的吗？想跟我……结婚？这可不能开玩笑！”顾今生快步走到付来世面前，再也顾不得平时的矜持，急忙开口道。
付来世低头望向顾今生，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后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没有开玩笑。”
“为什么要同意？你……不讨厌这个婚约吗？”顾今生看着他，闷声问了一句。
身为现代人，被包办婚姻还是很难接受的，可她只要一想到对象是付来世，心情就不可思议地好转起来。不过，她不敢确定付来世是不是也能接受，万一他因此讨厌自己怎么办？而且他看起来就不像是轻易妥协的人……
“因为我不讨厌你。”就在顾今生想东想西的时候，付来世低声说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顾今生呆住了，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颊迅速染上了一抹红晕。
“今生，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叔叔说，别客气。”付亿丰笑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付叔叔……”顾今生有些害羞地垂下头，没敢看他。
“好了，不早了，大家都去睡吧。亿丰，你留下，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一下。”照顾到顾今生的情绪，顾奶奶适时出来打圆场。
众人前后有序地离开大厅，顾今生刚出门，便看到在门口等着她的父母。
“爸妈，这件事情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顾今生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对不起，今生，这件事关系到整个顾家，妈妈也没有办法。”顾妈妈语带歉意地回答道。
“今生，爸爸也很抱歉，没有办法帮你摆脱这个可笑的婚约。”顾爸爸深表无奈，长叹一口气。
“爸，妈……”顾今生有点儿心酸，伸出手抱住父母，“我知道你们努力了，奶奶她……毕竟还是心疼我的，付家与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说起来还算我高攀了。如果我真的嫁过去，还真不吃亏。”
“今生……”顾妈妈红了眼。
顾爸爸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膀：“今生，别担心，爸妈永远是你坚实的靠山。”
“嗯！”顾今生点点头，“未来说不定比我想的要好呢。”毕竟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叫付来世的少年。
“你说得没错，儿孙自有儿孙福。”顾爸爸感叹了一句，转身搂住了顾妈妈，语气亲昵地说道，“亲爱的老婆大人，我们去睡吧，你最爱的老公可是忙了一整天，我们早些休息吧。女儿大了，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你呀，怎么还这样叫我？”顾妈妈捶了顾爸爸一下，娇嗔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去睡觉吧。”
两人跟顾今生道别后便离开了。
看着父母远去的身影，顾今生不由得笑了笑。爸妈说话还是这么肉麻啊，两人的感情还真是让人羡慕呢！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个大灯泡还站在这里，秀恩爱也要适可而止啊。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突然，顾今生既期待又不安，像是等待出嫁的新娘子，不，她现在就是等待出嫁的新娘。不过，大概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付来世？”顾今生打算从另一边的长廊绕到后院，结果刚下台阶，就看到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的付来世，险些吓得叫出声。
“是我。”付来世轻声应道。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顾今生有些尴尬地问道。
他不会一直站在这里吧？那刚才她和爸妈的对话，他是不是也听见了？
“从你出来到伯父伯母离开。”付来世平静地回答道。
顾今生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想去看付来世的表情，却发现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盯着院子中央的那株杏花树。
“你都听见了？”顾今生走到他身边，也往杏花树的方向望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杏花树庞大的枝干散发出淡淡的光，仿佛被罩上一层轻纱。一阵风吹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犹如纺车转动。树上那几朵迟迟未凋零的杏花似是经不住夜风的爱抚，摇曳而落。
“花落了……”顾今生惋惜道。
“花开花落，人世常事，不需要感到惋惜。”付来世回应道，语气淡然。
“我知道花落是必然，可还是会觉得可惜，因为它们太漂亮了。”顾今生笑了笑。
这次付来世没有说话。
“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吗？”顾今生接着问道。
“你问过这个问题了。”付来世说道。
“问过了就不能再问吗？”
对于自己不想问答的问题，付来世保持一贯的沉默，顿了顿，主动换了个话题：“你父母一直都是那样吗？”
“嗯……是不是很奇怪？”
“也不是，只是……夫妻都是那样吗？”
“应该不是吧。”想起自己的爸妈，顾今生满脸笑意，“我爸妈是特别的夫妻。”
每天都秀恩爱，她爸妈一定是最特别的，顾今生如此认为。
“我们做普通的夫妻就可以了。”顾今生想了想，转过头认真地对付来世说道。付来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他伸出手揉了揉顾今生的头发。
“虽然我还不是很成熟，但是以后就请多多包涵了。”顾今生扬起笑容，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付来世怔了怔，似乎轻笑了一下，但是碍于朦胧的夜色，顾今生看得不是很清楚。等她一眨眼，发现他又恢复了面瘫脸，这让她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夜色静谧，两人就这么站着，望着早已光秃秃的杏树，似乎什么也没说，又似乎说了许多。
顾今生望向付来世的侧脸，握紧脖间的玉坠。她想，虽然有些事情并非她所愿，但是能跟爱慕的少年在一起，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