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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若雪烫了头,穿上旗袍和高跟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去见识了大上海最著名的舞厅,看着天晚了,才想起回家。

玩了一天的若雪,进门看到这种情况,顿时慌了神,便口不择言,对着大家一顿大骂,厉文轩听着她指责韩疏影,便忍不住辩解:

“若雪,你说这话太没有良心了,疏影为了找家栋都快急疯了。”

“急疯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与其在这里扯些没用的,还不如出门去找,好,你们不去找,我去找。”说着,谢若雪就要往外走,厉文轩赶紧拉住她。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原来是赫尔医生和农民夫妻,牵着家栋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韩连生和苏娇妹一时惊呆了。

赫尔医生拿出一张单子,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说:“你们应该感谢这对夫妻,是他们照着医院收费单的地址,把孩子送到我们医院的。”

那个农妇看着苏娇妹,突然皱了皱眉,迟疑地说:“这位太太……下午那辆汽车……”

苏娇妹顿时脸色巨变,虎着脸冲到农妇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开口说话前最好先过过脑子,你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吃官司,吃得你倾家荡产……”

农妇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

“韩太太怎么这样激动呢?吃不吃官司我们巡捕说了算。情况我来说吧。”孙金宝把调查情况一一讲了出来。

谢若雪还没听完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苏娇妹就是一耳光,两人开始厮打起来。大家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开。韩疏影没想到叔叔婶婶竟然会如此卑劣,实在是寒透了心。

这时孙金宝对韩疏影说:“韩小姐,孩子已经找到了,目前你有两种做法可以选择,一是销案,二是控告你叔叔婶婶遗弃儿童。”

“告,告,我要告他们,我要让他们坐牢,坐一辈子牢。”谢若雪不依不饶地大喊。

韩疏影看着披头散发号啕大哭的婶婶和用乞求般眼神看着她的叔叔,还有无辜的堂弟,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一个家就这么完了。她转过头向谢若雪请求销案,但谢若雪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时厉文轩搭了句话:“若雪,你替疏影想想,你顾念亲情,为了亲人你要送他们进监狱,可他们又何尝不是疏影的亲人呢?”

韩疏影也说道:“求你了,给我一些空间,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好吗?”

谢若雪虽然不情愿,但听厉文轩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韩疏影真想把房子卖了,分了钱,各走各的路,各行各的桥,可是想想,叔叔十多年的抚养之恩,想想这是父亲给她留下的念想,想想这里盛满了自己和父母幸福相处的日子,终究是不忍和不舍。她想只要叔叔婶婶还能容得下家栋就暂且将就着过吧。

谢若雪哪肯就这样善罢甘休,对着韩连生两口子又说了一顿狠话,还要求换到苏娇妹的大卧室住。她就是要警告他们,这个家里已经没他们的地位了。苏娇妹哪里受过这种羞辱,活了半辈子竟然被个丫头片子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气得牙根打战。

众人散了之后,韩疏影来到大卧室,对正在大卧室里欣喜不已的谢若雪开导,她劝若雪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又是长辈,再打再闹也是一个屋檐下,何必非要让恨生根呢?

谢若雪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些,便对疏影保证,只要自己不被欺负,就不主动挑衅。她面带羞愧地对自己骂疏影的行为道歉,希望疏影别往心里去。

韩疏影笑着摇摇头说:“我要是往心里去,这几天早被你气死好几次了。还有件事我要问你,谁把你打扮成这样的?是伟松?”韩疏影更关心谢若雪今天的变化。

“不好看吗?”

“好看,就是太……太妖艳了。”

“伟松说这行头是上海当下最流行的。”

“虽说伟松是我堂弟,但我还是不希望你们走得太近。”韩疏影看着不谙世事的谢若雪,真是担心她这样和堂弟胡闹下去,早晚会出乱子。

自从上次跟韩疏影打过交道后,孙金宝就对她念念不忘,一揪着机会就去给她帮忙。这不,看到韩疏影要带谢家栋去医院,就赶忙帮疏影拦了辆黄包车。黄包车走后,孙金宝望着疏影的背影出神。同事顶了顶他的胳膊:“喂,醒醒,做你个大头梦,你和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又怎样?别看我今天是个臭巡捕,说不定哪天头顶就飘过一朵祥云,上海滩就是个大赌场,什么可能性都有。”

这个孙金宝为了能接近韩疏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看到谢若雪涂脂抹粉地在弄堂口闲逛,便来了歪主意。他太了解上海弄堂女人的那些勾当了,也明白弄堂口皮条客的伎俩,一旦谢若雪上了她们借卖洋货化妆品为名拉人下水的当,便一举把谢若雪和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抓回局子里,到时候让韩疏影来认领这个谢家小姐,这样他孙金宝在韩疏影眼里就成了朋友了,说不定一来二去就能抱得美人归了。果不其然,没经过什么世面的谢若雪不偏不正就是上了这个圈套。

谢若雪刚到弄堂口闲逛,这时一个老太太神神秘秘地来到她身边,低声地说:“姑娘,喜欢美国的珍珠粉吗?还有巴黎香水。”她看谢若雪一脸茫然,便贴近说:“都是外国海员带来的,货品保真又便宜。想要的话跟我去看看,就在隔壁的弄堂里。”

“那么神秘啊?干吗不出来摆摊呢?”谢若雪疑惑。

“好东西摆不起的,地痞流氓路过谁不顺手拿两件。勿用担心,很多有钱的太太小姐都是我的常客。”说着就拉起谢若雪,“来来,去看看又没有关系,不喜欢就不要掏钞票嘛。”谢若雪被说得心痒痒的,跟着老太太走进弄堂里。

不远处,孙金宝的同事叼着牙签,从暗处现身,对身边几个巡捕使个眼色,大家便跟了上去。

谢若雪跟着老太太走进了弄堂,弄堂里横七竖八地挂着红红绿绿的衣服,到处脏兮兮的。一些敞开的门和窗边,都站着搔首弄姿的女人,火辣辣的眼睛盯着谢若雪,让谢若雪很不自在。

老太太将若雪带到一个黑洞洞的门口。

谢若雪一看这情景,觉得上了当,转身刚要离开,突然听到警笛大作,有人高喊:“快点跑啊,巡捕来了——”

还没等谢若雪反应,身边的女人都四处逃散。谢若雪被逃跑的人群推动着,由不得她细想。

突然,她们的前路被巡捕挡住,想要掉头,后路也被追来的巡捕堵上。

“不许动,全都给我就地蹲下,听见没有。”

一群女人很懂规矩地蹲在地上,双手放在头上,只有谢若雪一人站着,莫名其妙。

“你,就是你,给我蹲下,听不见啊?找死啊?”巡捕用警棍指着谢若雪。

“凭什么抓我?我犯什么法了?”

“少跟我装无辜,新来的吧?不懂规矩啊?再犯倔,小心关你黑屋子,蹲下。”说完对身边的巡捕招手,让他们把车子开过来,通通带去巡捕房。

谢若雪还要争辩,被蹲在身边的女人拉了一把:“小妹,他们真会打人的,那警棍打一下骨头都要断两根。”

“好,我就不信到了,巡捕房我说不清这事。”说完气愤地蹲下了。

谢若雪经过这一闹腾,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了,她觉得冤啊,趴在牢房门上的小窗大喊:“放我出去——你们抓错人了——放我出去——”

“叫得真够冤的。”孙金宝弹了下烟灰。

“能不冤吗?你小子太缺德。”

“走,进去看看。”

谢若雪一看来人了,赶紧说:“你们抓错人了,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去买东西的,你们放我出去。”

众人哄笑。

“给她登记一下,看她老大是谁?跟谁混的?”

谢若雪急了,推开手下,就要往外冲:“我要见你们上司,带我去见你们上司。”

几个小巡捕拦住谢若雪,谢若雪挣扎着又蹦又跳。

这时,孙金宝走了过来,对着这群人大声呵斥:“吵什么?当巡捕房是你家菜地呢?”突然看见谢若雪,故作惊讶状,“这个……你,你不是……那个……”

“我认得你,你去过我家。”谢若雪拉住孙金宝。

“韩疏影的妹妹,叫谢……”孙金宝一拍脑袋,假装想不起来。

“谢若雪。”

“对对对,你怎么在这儿?他们把你抓进来的?”孙金宝冲着同事喊,“你们这群笨蛋,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优雅万千又有气质,白痴都看得出和那些女人不同,你们都瞎眼了?”说完转头看向谢若雪,“谢小姐,误会,一场误会,来,这边请。”

孙金宝带着谢若雪离开,谢若雪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孙金宝的同事一眼,孙金宝的同事忍不住暗笑。

韩疏影带着谢家栋刚从街头看过厉文轩和同学们发起的抗日宣传研究,还没顾得上喝口水就接到了巡捕房让去领人的通知。韩疏影一听谢若雪在里面,就匆匆去了。

孙金宝看到韩疏影赶紧起身迎接。韩疏影说了些感谢的话,还硬要掏钱给他。孙金宝一把挡住:“见外不是?你这不是跟骂我一样吗?咱俩什么关系?老朋友了。以后有什么难处找我,一句话,这一带我还是能搞得定的。”

“孙巡捕,您真是好人。”

“叫我孙金宝就行,当然……叫我金宝更好,有事开口,老朋友嘛。”

韩疏影再次谢过他,便领着谢若雪回去了。

回到家里,韩疏影担心谢若雪整天这样闲逛早晚会闯祸,便提议她找个工作。若雪一听就兴奋地嚷嚷想去,外滩的大楼里全是洋行,那些个个都摩登的女郎更让她心向往之。可是洋行里上班要么会英语,要么会打字,谢若雪一样也不会,是没办法进去工作的。韩疏影想了想决定去求求叔叔给谢若雪在船行里找个差事。

婶婶听疏影这么一提,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也不同意。韩连生倒是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央求,一来二去的,到底是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韩疏影带着谢若雪来到船行,老职员佟姐见到是疏影,便热情地招待了她们,了解了她们的来意后,佟姐解释说:“由于目前没有空出来的职位,只能让若雪暂时负责仓库货物统计。”

韩疏影把谢若雪安顿完毕,便出门了,临走交代谢若雪要注意同事关系,谢若雪嗔怪道:“知道了,你都说了一路了,我对她们一百二十分热情还不够吗?对了,我上班的事,不要告诉文轩哥,等我拿了第一月薪水我要买个礼物送他,给他一个惊喜。”

韩疏影笑笑离去。

等谢若雪返回办公室,佟姐一反刚才的热情,指派她把柜子里过往的仓库记录整理一遍,端茶倒水等跑腿的活也全给了她。谢若雪这一天被指挥得晕头转向的,哪里知道苏娇妹的眼睛早盯过来了。

不仅如此,在船行里当副总的韩伟松也不是个省心的主,为了献殷勤,竟然拿了苏娇妹陪嫁的耳环给了谢若雪当礼物。这让韩家顿时炸了锅,苏娇妹认定是谢若雪偷了她的耳环,两人又是一顿闹,韩伟松刚跨进家门,看见几个女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身想溜,被谢若雪一把抓住。

“谢伟松,这副耳环是不是你偷的?”

“儿子,不要怕,是不是这个女人逼你偷的。”

“弟弟,你说实话。”

妈妈、心爱的人和姐姐轮番要真相。伟松一见躲不过去,立刻捂着肚子装痛,装作去厕所,一溜烟跑了。

事情清楚了之后,苏娇妹指着谢若雪,骂自己的儿子被这个妖精带坏了。

谢若雪生气地摘下耳环,拍在茶几上,转身就走。这翡翠耳环哪里经得起这么大的力度,其中一只都被震碎了。苏娇妹一看耳环碎了,顿时哭天抢地起来。这一顿乱糟糟之后,韩疏影真是心力交瘁,她希望若雪跟堂弟保持距离,省得又闹出不可收拾的事。

第二天,在船行,谢若雪在过道里碰到了迎面走来的韩伟松,她当即脸一黑,扭头就走。韩伟松赶紧舔着脸追上。“还生气呢?”

谢若雪低声道:“滚,别逼我在公司骂人,不然你这个副总的面子就全丢光了。”

“如果骂我能解气的话,你尽管骂,来来,跟我来,再不然打我一顿也成。”

韩伟松笑嘻嘻地说着,将谢若雪拽进自己的办公室,一把将门关上……来往的职员纷纷侧目。

“韩伟松,你真的很贱,就是个贱人。”

“男人天生就是为女人犯贱的嘛。”

“少侮辱男人,你也配男人这两个字?偷自己老妈的东西讨好别的女人,东窗事发后像个缩头乌龟,让女人替你背屎盆子?”

“当时那种情形你让我怎么办?向着你,我妈就得要死要活要跳楼,向着她,你还不当场捅我几刀?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人难,生活在女人堆里的男人更难。”

“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为了表示歉意,我整整排了一上午的队才买到两张票,你最想看的美国电影《红粉佳人》,今晚七点。”韩伟松掏出两张电影票。

“这个……可惜我晚上要加班……”谢若雪有些动心。

“把手上的事交给别人去做,我来安排。”

“不用,算了,我答应你堂姐和你保持距离的。”

“这可是最后一场了,你可别后悔。”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把票拿来我看看。”谢若雪眼珠子一转,说着一把抢过票来,“好了,两张都没收了,你的道歉我心领了。”

“那……我呢?”

“谁说要和你一起看电影的?美死你。”

说完,谢若雪得意地转身离开。韩伟松耷拉着脑袋立在那里。

一整个下午谢若雪都心不在焉,不停地看着挂钟,等挂钟指向五点半的时候,楼道里传来打铃声。

“下班了。”佟姐伸伸胳膊。其他人也开始收拾物品,起身准备下班。

谢若雪赶紧走到一名女职员面前,笑着说:“吴小姐,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今天……我家有客人来,所以要提前回去,你能不能帮我去仓库统计货物,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话没说完,佟姐就一步横在她们中间,冷脸看着谢若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难不成月底的薪水也要别人替你领?”说完就拉着女职员走出办公室的门,商量着一道去小菜场买菜去。

谢若雪没办法,只得打电话给韩疏影,说自己有急事,麻烦她赶快来公司。韩疏影以为谢若雪又闯了什么祸,放下电话就匆匆赶来。谢若雪一见到韩疏影就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帮我个忙,公司让我加班,你先替我一下,反正这工作你以前干过,熟悉得很。”

“你去干吗?”韩疏影疑惑地问。

“我……有重要的事情……算了算了,直接告诉你吧,我要去看电影。”

“和伟松?”

“真抬举他。好了,不要问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吧,我不会太晚回来的。”

说完,谢若雪转身就跑,完全不理会韩疏影在后面对她的叮嘱。

谢若雪在电影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好一会儿厉文轩才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这么急找我……出什么事儿了吗?”

“当然是十万火急,看电影啊,时间刚刚好。”说着谢若雪扬扬手中的票。

“看电影?”厉文轩不高兴了。

“如果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看了……我知道你很忙,忙得我一个月都见不到你一回,我不用这个办法你会出来吗?”谢若雪语气怯怯的。

“知不知道,你不是拉上我一个人,你是拉上我们整个演剧队在陪你,今晚的排练就这么毁了。好了,快开演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回去了。”说完,厉文轩扭头就走。

谢若雪委屈极了,她一把撕掉了手中的电影票,低头哭了起来。

厉文轩停住,看着难过的若雪,又于心不忍地回头劝了她两句。这一劝让谢若雪更加委屈,哭得反而厉害起来。

“别哭了,你看人家都在看我们,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厉文轩赶紧哄。

“就是你欺负我,我原本满心欢喜地来见你,想告诉你我已经上班了,想好好和你一起庆祝一下,可你见面就劈头盖脸地训我……你说你是不是在欺负我?”

“你上班了?太好了,这的确值得庆贺一下,来来,我陪你去看电影,票呢?”文轩俯下身捡起撕碎的纸片,“这怎么办?都撕碎了,我拼拼看。”

看着厉文轩很认真地在手中拼电影票,谢若雪忍不住地笑了。

“好了,又不是一定要看电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开心了。罚你,陪我逛街。”

“好吧,反正今晚彻底报废了,就干脆陪你到高兴。”厉文轩实在拿谢若雪这个大小姐脾气没办法。

谢若雪一听,顿时破涕为笑,得意地挽起文轩的胳膊。

夜上海的街头,繁华依旧。路灯下,厉文轩和谢若雪闲步。

“我们一行人来到上海,变化最大的就数你了,从发型衣着到妆容,我都没法跟原先的那个小雪联系起来了。”

“我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小雪,一个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要管住自己的欲望。灯红酒绿背后暗藏着很多陷阱,一不小心就会失足。”厉文轩不置可否地笑笑。

“文轩哥,如果告诉你我是刻意让自己改头换面的,你相信吗?你是看着我从天堂掉入地狱的,很多事情我不敢去想,只要一想我就浑身发抖,半年过去了我依旧害怕。毁灭是一瞬间的,偌大的谢家顷刻坍塌,不留一草一木。有时我真羡慕家栋,上天到底还是垂爱他的,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谢若雪神色黯然,不理会文轩继续说,“既然不能改变事实,那就改变自己吧,让自己假装成另一个谢若雪,以前那个小雪脾气很坏,那是因为霸道,因为她是谢炳炎的女儿;现在这个小雪虽然脾气也很坏,可那是她怕被人欺负,所以要装出很强大的样子去保护自己和弟弟。”

“还有我,我会像大哥一样保护你们。”厉文轩的心被感动了,不由地拥着她。

“我不要哥哥,你明白的。”谢若雪直视着他。

“可你就是我妹妹,从小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长大的妹妹。”厉文轩回避着这个话题,假装轻松地拍拍若雪的头,“好了,我送你回家,太晚了,疏影会不放心的。”

韩疏影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才把入库的货物清点清楚。她跟管理仓库的大爷告别后,一个人走进小巷,晚上这条巷子很少有行人,四下一片寂静。突然,韩疏影感觉身后不对,回头发现几个黑衣男子正在靠近她,她拔腿想跑,不料,前方的路也被人堵死。

韩疏影刚想呼救,几个黑衣男就扑上来,用毛巾捂住她的嘴,用麻袋套住她,一顿乱打。韩疏影拼命地挣扎,她想喊救命,可是嘴被毛巾捂上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韩疏影心想,这下完了,不知道是谁要取她性命,只能听天由命了。

“喂,这墙里面的船行就是那个……那个韩小姐家的,听说他爸死后船行就落到她叔叔手里,她在韩家没什么地位,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扯,是凤凰就是凤凰,落难了她也是凤凰。”

孙金宝正和同事巡逻讨论着韩疏影。突然听见奇怪的声音。

两人屏住呼吸一听,好像听见女人的哭声,当下便决定去看看情况。他们用手电筒往巷子里一照,大声喊了几句,连连吹警哨,就看见有两三个黑影窜了出去。孙金宝刚想去追,被同事叫住,指指地上还在扭动的麻袋。孙金宝打开麻袋,看见里面的人居然是韩疏影,大吃一惊。只见韩疏影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孙金宝焦急地对同事喊道:“愣着干吗?快去拦辆车。”

同事反应过来,赶紧跑向马路。孙金宝抱起韩疏影紧追其后……

韩家客厅里,韩连生接到了巡捕房的电话,说韩家有位小姐受伤了。苏娇妹见韩连生有些慌张,便把找人收拾若雪的事跟丈夫坦白了。苏娇妹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被一个乡下姑娘整成这样,连搓麻将的兴致都没有了。那帮闲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便生出了找黑道人给她点颜色看看的主意。韩连生担心地问到底什么情况。

“不死也得掉层皮,余太太说他表弟那些人下手可狠了。”苏娇妹若无其事地说。

“那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韩连生有些慌张。

“什么怎么办?赶紧去医院啊,关键时刻一定要演得跟没事人一样。”苏娇妹假装淡定。

两口子刚出院子,便撞见了厉文轩和谢若雪。苏娇妹像见到鬼一样,惊呆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

“疏影呢?”韩连生突然意识到什么。

“疏影帮我加班去了,还没回来?”谢若雪眼睛睁得圆圆的。

韩连生脸色巨变,拍着自己的脑袋拔腿就往外跑。苏娇妹白了一眼谢若雪,赶紧跟了上去。厉文轩一看不对劲儿,也拉着谢若雪跟了出去。

韩疏影还在急救室里做手术,几个人在门口等待,每个人表情各异。角落里,孙金宝假装不经意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当他目光和苏娇妹相遇时,苏娇妹不自然地把眼神错开了。

一个小时后医生出来了,厉文轩、谢若雪和韩连生赶紧围了上去。

“目前伤者没有生命危险,左臂骨折,右腿一处外伤缝合七针,已经做完全面检查,没有发现有内脏受伤的迹象。大家可以进去了。”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韩连生舒了口气。

大家一窝蜂地进了病房,关切地问韩疏影的情况。

“还好,医生说我命大,没有伤及要害。对了,孙金宝呢?”韩疏影看到众人假装轻松。

孙金宝走了过去。

韩疏影望着他,感激地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救了我……我肯定已经……”

“于公于私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能英雄救美,孙金宝心里美滋滋的。

众人在一起分析了下,不抢财物,上来就打,像是寻仇,认定这些人应该是冲着谢若雪来的,让谢若雪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同事之间的小摩擦倒是有的,但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外面的人呢?我是指黑道上的。”

“我都不认识,更谈不上得罪了。”

“黑道的人面孔上会写着‘我是黑道’吗?你肯定得罪了都不知道。疏影,现在最关键的是养伤,其他什么都别想。”这时,苏娇妹走了进来。

韩疏影疑惑地看着婶婶,但婶婶立刻回避了她的目光。

“既然没有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让张妈炖些骨头汤来。”婶婶慌忙出门离去,韩疏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若雪,你也回去吧,张妈一个人带着家栋我不放心。还有文轩,麻烦你一定要把若雪送到家,看着她进门。”韩疏影交代。

大家都走后,孙金宝进来要做笔录。他认为这是一起典型的雇凶伤人案。

“雇凶?能查到是谁吗?”

“行凶手法很像闸北帮惯用,查下去不难,我们有我们的偏门。”

“查到后会怎样?”

“该抓抓,该关关,他们的行为已经危害到社会安全。”孙金宝抬头发现韩疏影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韩小姐?”

“金宝……能不能不立案?”

“你在担心……”

“很多事情因我而起,就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想了很久,韩疏影决定找苏娇妹谈一谈。第二天,婶婶来医院看她的时候,她便借机说道:

“孙巡捕来过了,说凶手是闸北帮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和婶婶一起玩麻将的太太里就有一个是闸北帮的吧?”

“你什么意思?”

“顺藤摸瓜不出24小时就可以找出幕后指使,可是……我没让孙巡捕继续查下去,我怕到最后受伤害的是我们每一个人。”

“好吧,这里没有外人,我承认是我雇人干的,可棍子打在你身上,是我没有料到的。”

“幸亏打在我身上,不然我也无法这样轻易了结。你有怨气我理解,可下这样的毒手你就不怕糟报应吗?”

“报应就报应吧,要来就痛快点,总比现在这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日子强。看看我现在都过成什么样了?有家不敢回,进了家门溜边走,还得顺这个脾气看那个脸色,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昨晚我想了一夜,有些事的确不能全怪你们,毕竟麻烦是我找的,是我让家里鸡犬不宁的。我知道婶婶怕什么?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两年,给我两年时间,让我把家栋的病治好,我一定带着他们离开。”

“如果治不好呢?”

“那我也走,说话算话。”

“只要能让我看到期限,我就咬牙忍那个臭丫头两年。”

两人一场对话,也算是对此事做了个了结。韩家的日子自此也平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因为家栋的病要不少钱,一个账单都要好几百,总是要疏影贴着脸去找她婶婶要,谢若雪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所以她总想有机会能多挣到一笔钱。她思来想去,便打起了货主们的主意。

一天谢若雪在仓库中统计货物,看见李老板带着搬运工正在搬货。谢若雪立刻笑容妩媚地走上前去。

“李老板,今天货物要出仓吗?”

“是啊是啊,找了一个下家,大金主。”

“那就恭喜了。货物单上写着‘服装’,按规矩每一包我都是要打开检查的,说实话,我也觉得麻烦,可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工作嘛。”

“哎呀,每包都打开?都散了,我怎么运走呢?”

“那至少要打开一包让我检查一下。”

“一包行,一包行。”

李老板剪开一个货物包,抽出几双玻璃丝袜。

“正宗的美国货,市面上可紧俏呢,李老板真是有眼光。”谢若雪抚摸着丝袜有些心动。

“可不,搞到这批货我也是费了大脑筋的。”李老板不解风情地收回丝袜。

谢若雪看着被拿走的丝袜,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生一计。

“李老板,你的货在仓库里一共放了三天半,按规矩我是要算你四天的。”

“这多一天可就多不少钱呢,谢小姐能不能帮帮忙,算我三天?”

“如果我的老板怪罪下来,我就麻烦大了,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无辜丢了饭碗,我冤不冤啊?”

谢若雪说着,面带笑容地瞟了一眼对方手上的丝袜。

李老板顿时领悟,赶紧递上丝袜。

“一点小意思,以后凡是我的货,都给谢小姐留出一份小礼物。”

“真是客气了,我也不平白收人家的好处,大家礼尚往来,互相关照。”

“谢小姐爽快。”

谢若雪写下单据,递给李老板,李老板乐颠颠地走了。

下了班谢若雪拿起丝袜塞进包里,进了一家杂货店。店老板赶紧迎上来,“谢小姐,我总算把你盼来了,这次又带什么好货了。”

谢若雪打开包,给老板看。

“四块美国香皂,五支口红,八双玻璃丝袜,还有两瓶上等的巴黎香水。”

老板眼睛睁得大大的。若雪却一把将包收起。

“据我所知,我给你的货你居然翻十倍地往外卖,你说我该不该加价呢?”

“这都是听谁说的,其实生意没有那么好做的。”

“好吧,那我就换一家生意好做的吧,这条街上这样的小店少说也有七八家吧?”

“别别,谢小姐别走,价钱好商量。”

谢若雪得意地笑笑,递上布包。

“如果谢小姐能搞到美国洋布就最好了,那种布料做旗袍,不像真丝绸缎容易起皱,现在在太太圈里最流行了,可以卖上好价钱。”

“只要你出得起钱,我就有办法搞得到货。”

说完,谢若雪笑了笑,眼神中带着狡黠。 aKC2Foq8q2ZE5kTcSTt/naXse6hHG7pCwJoztK8duOhjoVCy5dTnts6SVhjwmZ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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