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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谢炳炎要续弦这件事对谢若雪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爹要娶亲,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作为女儿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可是她就是气不过,父亲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女人,这不明摆着让人看笑话嘛。她是谢家的长女,她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她三番五次地捣鬼,先是把地址故意写错,后来又找人装作流氓劫持韩疏影,在韩疏影进了谢家的门后,处处找茬。一招不成又生一计。

韩疏影歪在床边,心不在焉地翻书,可她一页也读不下去,干脆熄了灯,躺在床上,双手垫在头下,望着黑漆漆的天棚发呆。

寂静的夜晚,风声格外的大,把窗户吹得“吱吱”作响。突然一阵大风吹开了窗户,桌上的一摞纸张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四处飘落。韩疏影起身将台灯打开,伸手想要去关窗,突然听到幔帘后面传出女子嘤嘤轻啼声,幽怨而空洞。

“又何必装神弄鬼呢?谢小姐,你能不能别再整我了?如果你真的能把我赶走,我会铁了心配合你,可是……我的去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韩疏影坐在床边,无奈地苦笑。

没想到,女子哭声越发凄凉。

“要不你就出来,我们俩好好聊聊。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然……谁愿意去嫁给一个老头,谁愿意读了那么些年书最后一无所用,谁愿意背井离乡任人欺负……不愿意又能怎么样?父母早逝,寄人篱下,也只能任凭别人摆布……”

女人哭声停止了。

“你……还在吗?”韩疏影轻轻地问。

帷幔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韩疏影疑惑地走过去。突然,帷幔后面飘出一个蒙着白头纱的人,在月光下很是瘆人。

“谢小姐,给彼此一个清静,算我求你了行吗?”说着,韩疏影一把扯去“人形”的白纱,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韩疏影惊叫了一声,顿时瘫倒在地上。

“血污人形”逼近韩疏影,受惊吓的韩疏影眼前再次出现满脸是血的日本浪人扑向她的样子,韩疏影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大叫。

下人们听到声响,赶紧敲门:“太太,太太,怎么了您?”

韩疏影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惨叫着。下人看这情形,只得把门撞开。

可是房间内,除了韩疏影和满屋零乱的白纸,什么都没有。

新夫人见鬼的消息瞬间传遍了谢府,各个房间陆续亮灯。院里、走廊上,下人们匆匆跑过来。

谢炳炎听闻疏影撞见了鬼后,马上起身赶了过来。看到韩疏影躺在床上,双眼无神,一副游离状态,整个人毫无声息。不由地心疼,赶紧吩咐人去找大夫。

谢若雪躲在柱子后面,不屑地说:“不怕鬼魂?真能装。”

这时,两个小丫头跑过来,被谢若雪叫住。

“二小姐,新太太发癔症了。”丫头汇报。

“发癔症?该不会我亲娘来教训她了吧?”

说完,谢若雪哼着小曲,走开了。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

“听说那间屋子原先是大太太的书房。”

“咦,别说了,好吓人的。”

郎中把完脉,对床边围着的谢炳炎、牛二、谢天赐和一些佣人交代:“放下帐子让夫人休息吧,不要再惊扰她了。”

谢炳炎问:“严重吗?什么时候能好过来?”

郎中回答道:“谢老爷不用太过于担心,夫人是受到惊吓而导致六神混乱,我开些药给她压压惊。夫人年轻身体好,调理几日就无大碍了。”

听完,谢炳炎松了口气,招呼仆人送先生出门。

谢炳炎在房间里踱着步,嘴里嘀咕着:“谁吓得?转脸对候着的小翠说,太太晚上吃什么了?见什么人了?”

小翠慌忙说:“太太晚饭什么都没吃。之后……太太……”

谢天赐赶紧接口说:“太太散步顺便去了我那儿,借了两本书,当时牛叔也在场。”

谢炳炎拿起书翻了翻,书里并没有写鬼怪的东西。突然他愣了愣,问道:“小雪,小雪在哪儿?”

牛二回:“二小姐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没见她出来过。”

“天赐啊,喜帖都发出去了吗?看来得改期了,拖后几天吧。”

“是的,爹,我明天就给各家送道歉帖去。”

“老爷,我已经安排佣人陪护太太了,您回去休息吧。”

“也好,都各自回去吧。”

牛二刚出门没走多远,就见几个下人扎堆议论着。

“说不定真是故去的大太太,怕自己女儿儿子被人欺负。”

“是啊是啊,我听小翠说,之前隐隐约约听见太太在说话,像是自言自语。”

“我听人说大太太以前最喜欢在这屋里读书画画的,要是大太太真回来了,这婚还怎么成啊?”

“阿弥陀佛,千万别吓我。”

几个人说着,突然发现牛二一脸怒色地站在旁边,吓得赶紧溜走。

牛二望着他们离开,眯起眼睛思忖着今晚的情况。

谢炳炎从韩疏影的屋里离开后,没有回房睡觉,他打算去看看女儿,听牛二说她跪了一天了,他这个当爹的哪里还睡得着。到了房前,没想到这孩子赌气,不开门。

谢炳炎就假装离开,刚转过身走了两步,就听见门“咯噔”一声,他暗笑,这个孩子的脾性,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不过了。

谢炳炎进屋,坐在床边看着假睡的女儿。

谢若雪眼皮一直在抖动,终于闭不住了,一跳坐起。

“你干吗呢?一直盯着人家。”

“跟爹闹了一天了,不打算跟爹说个对不起吗?”

谢若雪噘着嘴说:“我又没错。听说那个女人发癔症了?你不陪她来我这里干吗?噢,我知道了,你是来看看我是不是加害她的凶手?现在看见了,我什么也没干。”

谢炳炎不理她,把谢若雪的裤腿拉开,看着两个乌青膝盖,心疼地抱怨:“你这丫头,跟你亲爹耍什么犟驴脾气呢?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娘呢?”

谢若雪得意地说:“女儿随爹。”

谢炳炎点点若雪额头:“我就是太放纵你了。好了,赶紧休息吧。”

谢炳炎带着随从巡视着矿上的情况。谢天赐跟在他的身后。

“老爷,现在煤价是一天一变,节节高啊。”

“我们的煤只卖给老客户,新来的给多少钱也不卖。”

“这是?”

“现在世道乱,谁知道买主是不是帮日本人干活的。”

谢炳炎转脸问:“天赐,这疏影怎么老不见好啊?”

谢天赐有些失神地慌忙啊了一声:“要不换西医试试,汤药见效慢。”

谢炳炎抬眼看了看谢天赐:“你看着办吧。对了,天赐,我怎么发现你这些天总是心不在焉的,跟丢了魂似的。”

“没……没有啊,”谢天赐鼓起勇气说,“爹,您年纪也大了,矿上的一些业务就交代给我去办吧,您指挥我就成。”

谢炳炎伸了伸筋骨:“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再撑个十年,十年后,家栋就成人了,我就可以把这摊子全都交给他了。天赐啊,家栋是我们谢家唯一的正脉男丁,将来你可要多多帮助他啊。”

谢炳炎这一席话把谢天赐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心击得七零八落,他极力掩饰着胸中的绝望和愤恨,找了个为韩疏影请大夫的由头转身离开了。

谢炳炎带着随从前行,突然间发现前方站着一个西装礼帽打扮的人。

谢炳炎皱了皱眉:“这只苍蝇怎么又来了?”

东野向前一步行了个礼。

谢炳炎没容对方开口便说:“东野先生,我不是说过吗?您来喝茶吃饭游山玩水,我都欢迎,但入股之事免谈。”

东野一本正经地说:“谢先生,我们日本国抱着一腔热情,就是要在中国建立一个有序的、和平的、互利的东亚共赢体制,我们的合作也将是共赢的一部分。”说着就掏出了一份合同。

“请收下这份合同,我再等谢先生一周,希望您一周内能给我答复。”说完,东野鞠躬走人。

谢炳炎对着他的背影愤怒地说:“敢威胁老子?!”随手便将合同扔给了随从,“留着当草纸吧!”

韩疏影躺在床上,一连几天,目光呆滞地躺着,不吃不喝的。

牛二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佣人:“再拖下去身体可就垮了。去,给太太喂些米汤,浓稠些。”

佣人答应着退下。

突然,屋外传来锣鼓喧闹声。韩疏影听到喧闹声,又是一惊,捂着耳朵缩在床角。

佣人赶紧跑过来扶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太太……您冷静点,来人啊……外面是谁?怎么回事?”

院子里架着香台,香台上摆着谢若雪母亲灵位,一些奇装异服之人,在围着火盆跳大神,为首的巫婆更是灵异之极,满嘴鬼话,又唱又跳。谢府的佣人们都纷纷汇集而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谢若雪大声喊道:“大家听着,房间里姓韩的那个女人刚进我们谢家,就得了癔症,害得我们谢府鸡犬不宁,我找大师算了算,说她的生辰八字跟我母亲犯冲,所以我母亲派小鬼来拿她。大师还说了,要想平息此事,恢复我们谢家的宁静,必须得让那个女人祭拜我母亲,之后再拿荆条抽打全身,直到把小鬼请走。”

仆人们听完这话都不敢吱声。

谢若雪对着韩疏影的房间指了指:“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抬出来。”

仆人们吓得纷纷后退。

“那可是新太太,不敢……我们可不敢,要不让管家来吧……”一句蚊蝇般细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谢若雪一看大家这架势,知道再多说也是白搭,便叫了几个巫婆身边的男人,一同冲进韩疏影的房间。

谢若雪看到惊恐万分的韩疏影,走到她身边故意讽刺:“咦,病得还真是厉害啊,前几天的风头哪去了?不用怕,我来给你治治病,只要你肯给我母亲磕头谢罪,我保证小鬼都会离开你。”

说完,谢若雪指挥几个彪形大汉把惊恐不已的韩疏影拖拽着出了房间……

丫鬟小翠一看这情形,赶紧趁乱跑走去找谢炳炎搭救。

韩疏影被拖到祭台面前,巫婆围着她又唱又跳,几个火把在她面前飞舞。

之后,两个男人架着韩疏影,将她按倒在地上,强迫她给灵位磕头。

韩疏影神情呆滞,任人摆布。一会儿便昏厥过去了,神婆边跳边往韩疏影身上泼水,同时,用荆条抽打她,眼见着韩疏影的手臂泛起一道道血印。

一些佣人有些不忍心看,叹气,摇头。

这时,谢炳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脚踢翻了火盆,指着装神弄鬼的家伙让他们赶紧滚出去。巫婆带着小跟班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在场的人都吃惊地看着老爷。谢若雪更是心虚。

谢炳炎气得浑身发抖,一记耳光扇了过去。谢若雪虽然大声嚷嚷,但从未看到爹发这么大的火,也害怕起来,悄声对身边人低语:“快去叫牛叔来。”

谢炳炎走到谢若雪面前,谢若雪虽然心里很怕,但依旧倔强地仰着头。

谢炳炎指着自己已经花白的头发给女儿看:“我往前走还能有几年?你就忍心这么往死里折腾你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若雪眼里带着恨说:“我想要这个女人滚出我们家!”

谢炳炎一听这话更恼火了:“反了你了。我还告诉你了,韩疏影老子我娶定了,你要是不服,就一枪干掉我,这才像我谢炳炎的女儿。”

说着,掏出一把枪,塞进谢若雪的手里。

谢若雪吓得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谢炳炎逼视着谢若雪说:“不敢是吧?好,既然你不敢打死老子,那就轮到老子教训你了。”旋即大喊:“来人,把小姐给我绑起来,二十马鞭,一鞭都不能少。”

谢若雪被捆绑在长凳上正在受刑。这时,牛二带着家栋赶来,一看赶紧扑过去,阻拦道:“老爷,就算二小姐做错什么,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惩罚。”

谢家的小少爷谢家栋跪着抱着谢炳炎的腿哀求:“爹,不要……不要打姐姐……不要……”

谢若雪哭诉着:“我就是想和弟弟还有爹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不想让外人插在我们中间,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为了外人打我,还当着我娘的面,你心好狠啊!”

谢炳炎听了,心里一酸,眼眶也有些红润,但他心一横,决心要给这个恣意妄为的女儿一点教训。

“听着,小雪,今天打你,不是打你心里的那份愿望,更不是打你对爹的那份亲情,打的是你犯浑不懂事,不给你爹我留一点面子。既然打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我要让你从现在起生生地给我记住,人要讲道理,家要讲规矩。”说完,谢炳炎又狠狠地抽了几鞭子,谢炳炎听着谢若雪凄厉的喊叫,心有不忍,丢下鞭子,转身走了。

谢若雪疼得嗷嗷直叫,心里对韩疏影又多了几分仇恨。

躺在床上的韩疏影,在谢若雪的咒骂声中突然坐起,一口血喷出……

下人惊慌失措地冲到院子里大喊:“不好了,夫人吐血了……”

谢炳炎赶紧让牛二找了郎中来。

郎中诊断后,不解地说:“夫人这口血吐得真是蹊跷,把脏腑中的浊气统统带出,现在倒是元气回升,脉象也趋向平稳,身体有静和之态。”

谢炳炎松了一口气:“别管蹊跷不蹊跷了,身体没事了就好。”

休息几天后,韩疏影的身体也好多了。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风带来了些许凉意,拂去了夏日的燥热。韩疏影一个人独自在花园里散步,小翠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她眼前浮现一连串她被谢若雪欺负的画面,这里简直就是个牢笼,她时时刻刻在想着要怎么逃离出去。正在她徘徊的时候,她看到谢天赐从远处走来,谢天赐也正好看到了她,于是扭头就要回避。韩疏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故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谢天赐一看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上前跟她打招呼。

韩疏影找了个借口说:“天赐,上次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我想再换两本,小翠你回屋帮我拿来吧。”小翠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韩疏影一看小翠走远,一把拽住谢天赐,将他拖到一个隐蔽处。

谢天赐心虚,不住地左右张望:“你疯了,会让人看见的。”

韩疏影根本不理会天赐的担心:“是,我是疯了,这里简直就是地狱,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想明白了,我还年轻,不能为了三船煤就毁了一辈子。现在,在这个院子里只有你能帮我。”

谢天赐一听韩疏影打算逃走,甩开她的手:“这事我帮不了你。”

韩疏影眼睛死死盯着谢天赐说:“你是个十足的懦夫,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你把我推进火坑,自己却躲得远远的,你看我这一身的伤全都拜你所赐。”

谢天赐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怎么会不心疼呢?我是爱你的,这你知道……”

“住口,别跟我说爱,你不配。谢天赐,你给我听着,婚礼之前你必须帮我逃走,不然,婚礼上,我就会当众宣布你我联手杀人的事情。”韩疏影拽着谢天赐的袖子不容他挣脱。

“疏影,你别乱来……”

“生不如死,不如去死。你不信,可以试试。”韩疏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赐望着韩疏影决绝的背影,失神地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刚从父亲书房里溜出来的谢若雪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她听不到二人在说些什么。

“真是天助我也。”原来谢若雪挨了马鞭后,越想越气不过,没想到父亲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对她下如此狠手,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她决定要去找厉文轩,她觉得自己以后就是要嫁给厉文轩的,早点晚点又有什么要紧。于是,她便把衣服统统从柜子里扔到床上,准备打包走人。可是苦于没有足够的盘缠,于是生了个鬼点子,她偷溜到父亲的书房。一来可以偷偷拿些银两,二来也可以给父亲个警告,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谢若雪看着二人离去后,用力攥了攥手里的银子:这对狗男女,原来……你们在暗度陈仓,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她改变了主意,找到牛二,让牛二转告父亲,于茶馆一见。

谢炳炎不知道这孩子唱的又是哪出,但是想想自己对女儿下手挺重的,这也是一个化解矛盾的机会,便欣然前往了。

谢若雪倒上茶,双手端起:“小雪想给爹敬杯茶赔罪。”

谢炳炎接过茶杯:“这几天我绷着不搭理你,你不是也很有种,一样绷着不理我吗?”

谢若雪一脸歉意地说:“到底还是绷不过您,您是我爹,这点脾性都是您给的。这两天我痛定思痛,觉得自己的确闹得有些过分。爹,您喝杯茶吧,就别再生我气了。”

谢炳炎听女儿这么说,心里一暖说:“你是我亲闺女,我能真生你气?”

谢炳炎喝了口茶,态度也松缓下来。

谢若雪不停地给谢炳炎倒茶。

谢炳炎总觉得女儿有话要跟他说:“别老灌我茶了,都快喝成大肚罗汉了。小雪,今天你是怎么了?你的爽快劲儿呢?有什么事说吧!”

谢若雪思量了下,一本正经地说:“爹,你以前一直跟我们说,三十年前你和娘落户此地,靠着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煤置下这片家业,对吗?如果有人想打你这份家业的主意,你会怎么办?”

谢炳炎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谢若雪追问:“爹,你会怎么办?”

谢炳炎慢吞吞地说:“老子让他下油锅。”

谢若雪道:“铁板钉钉,说话算话。”

谢若雪看到时机一到,便把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听得谢炳炎目瞪口呆。

谢炳炎将杯子重重放下,压着火说:“你说够了没有?你不过是看到他们在一起说会儿话,就生编出这么一堆戏文来。”

谢若雪激愤地说:“说什么话要躲在墙角里?要拉拉扯扯地靠那么近?”

谢炳炎斩钉截铁地说:“决定娶韩疏影后我派人去他们学校调查过,韩疏影和天赐没有半点暧昧。”

谢若雪惊讶地说道:“爹,合着你是不相信我?人在做天在看,我亲娘也在天上看着呢,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谢炳炎拿着茶壶说:“你不喜欢韩疏影,也不喜欢天赐,你的话我只能听三分,留七分。”

“好,你就固执吧,有你名誉扫地的那一天。”谢若雪狠狠地摔门而出。

谢炳炎猛地将茶壶砸到墙上……

回去的路上,谢炳炎一脸阴郁,谢若雪的话还是在他心中掀起了很大的波澜。

牛二看到谢炳炎阴郁的脸,犹豫了一下,决定把那天他看到的事情告诉老爷,因为他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谢炳炎听后质问他为何不早说。

牛二答道:“捕风捉影的事,一旦说了反而像真的了。”

“那你现在怎么想?”

“这几天我跟太太接触下来,感觉她是个气高骨傲之人,就算对这门婚事有些不甘……但也不会去干一些苟且之事。”

“那天赐呢?你怎么看?”

“大少爷从小性格孤僻,不太喜欢与人交往,一般人很难了解他。但老爷您毕竟是他的父亲,我想他应该不敢。”

“好,我暂且相信他们,韩疏影清不清白,成婚那天自会明了。如果他俩敢联手骗老子,老子就支起一口油锅等着他们。”

牛二小心翼翼地望着老爷,鼓起勇气说:“老爷,如果您不怪牛二,牛二就大胆地说两句。虽说大少爷和太太是同学,平时走得近些也没什么,但时间长了总会多少引人误会,毕竟身份不同,应该有些避讳。”

谢炳炎听后若有所思,便吩咐牛二把天赐叫到书房。

谢天赐进门,看见父亲正在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父亲抱着家栋,若雪伏在父亲的肩头,天赐站在后面,总感觉与其他人有些距离感。

谢天赐心里忐忑:“爹,您找我?”

谢炳炎点了点头,感慨道:“这日子真是禁不起回头看啊,转眼你都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年前我从东北的雪地里捡到你时,你也就刚刚满月的样子,浑身冻得通红只剩半口气了,我还想呢,谁家的爹妈那么狠心,连这样一个大胖小子都舍得丢出来喂狼。”

谢天赐下意识地皱眉,但很快掩饰过去:“爹就是天赐的菩萨,爹对天赐的救命养育之恩,天赐一辈子都还不清。”

谢炳炎叹了口气:“可是到了你十岁,我却发现你这孩子喜欢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到了你二十岁,就更加古怪了,总觉得你有两张脸,一张挂脸上,一张藏心里。”谢天赐慌忙说:“爹怎么会这样想?天赐对爹从来没有过二心。”

谢炳炎摇了摇头:“是人都会有二心,只是我不知道你的第二颗心在想什么?离我有多远?”

谢天赐不解地问:“爹,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谢炳炎目光直视他:“你喜欢韩疏影?”

谢天赐被这么一盯,慌了神:“爹,您听到什么闲话了吗?您千万不要相信!”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谢炳炎死盯着谢天赐的眼。

谢天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举手发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韩疏影,从来没有。如果我敢对爹撒谎,就让天赐死无葬身之地。”

谢炳炎审视谢天赐片刻,突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笑得让谢天赐更加紧张。

谢炳炎拍拍谢天赐的肩:“不管有没有,从今儿起都必须给我断了根,谁敢让我谢炳炎丢了颜面,我就让他哪来回哪去。”

谢天赐怯怯地点头,正准备开口,就被谢炳炎摆手打断:“起来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

谢炳炎坐回书桌前,谢天赐不安地站在他面前。

“三号坑是我最大的煤坑,去年塌方之后工人一直不敢下去,这都一年了,再这么拖下去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天赐啊,我要你带着工人进坑去。”

“我?进坑挖煤?可……我不会……”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谢家大少爷都下去了,谁还敢不下?这两天你准备准备,在我婚礼之后你就搬去矿上住吧。”

谢天赐忍着怨恨点了点头:“是,我听爹的安排。”心里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冷笑着……

出了谢炳炎的书房,谢天赐一脸阴郁直奔韩疏影住处,一点也不避讳。

谢天赐跨进韩疏影房间,只见韩疏影正在看书,小翠在一旁倒茶。

天赐对小翠说:“你先出去,我要跟太太商量一下婚礼细节。”

小翠知趣地退下后,谢天赐顺手把门关上。

韩疏影看着谢天赐铁青的脸色,问:“出什么事儿?”

谢天赐咬牙切齿地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别人摆布我们的命运,像摆布一条狗一样。疏影,婚礼当夜我们一起逃走。”

韩疏影疑惑:“我要走,但我不要那天走,对我来说太冒险了。”

谢天赐胸有成竹地说:“那天夜里谢家上上下下才会最放松,而且我必须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能给谢炳炎白白当二十五年的儿子。想让我死在矿坑里,没那么容易。放心,我有办法让那死老头碰不着你半个小手指。婚礼第二天,全城的老百姓都会知道,他谢家大少爷跟新太太私奔了。”

韩疏影呵斥了一声:“住口,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谢天赐冷笑自语:“有什么区别?大家都会这样认为的。疏影,想逃走就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面对谢天赐发疯的眼神,韩疏影不禁冷战。

第二天一大早韩疏影假装四处闲逛,来到偏僻的后院,看见一扇小门,上面挂了一把大锁。

韩疏影问道:“这是什么门?通到哪里?”

小翠说:“这是后门,通大街上。”

韩疏影故意问:“这个大院虽说不小,但门也不少,就不怕不安全?”

小翠笑了笑说:“不会的,咱大院一共四扇门,大门,两个侧门,还有就是这个后门了。大门侧门都有人把守,后门一般没有人走,也就是厨子早上买菜图个近道。”

韩疏影点了点头:“好,安全就好。”

小翠不知道韩疏影话里的意思,催促说:“太太咱们还是快离开吧,这里草荒蚊虫多。”

韩疏影答应着,但眼睛依旧盯着门上的那把大锁。

很快就到了婚礼当天,谢府门口一派喜气洋洋。牛二带人在门口大放鞭炮,并向围观群众散发花生喜饼等。一群孩子围着牛二哄抢“喜食”……

阿婆在给韩疏影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韩疏影望着镜子里的毫无生气的脸,不由地同情自己的人生。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镜中,似笑非笑。

韩疏影吓得跳起:“你来干吗?”

谢若雪凑近韩疏影:“紧张什么,我来看看新娘子啊,打扮一下还真显出了几分姿色,只可惜……你的心肠比蝎子还毒。”

阿婆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哎呀,二小姐,按老理您是夫家的人,也是不能进这房间的,出去出去,一会儿让老爷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谢若雪说:“阿婆不用害怕,我不是来寻架的。我就是来告诉这个女人,虽然我没能将她赶出谢家,但并不代表我谢若雪就输了,咱们走着瞧。”

这时,外院传来了锣鼓声。

“听,好戏就要开场了。”谢若雪说完,大大咧咧地离开。

韩疏影心中涌来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谢家大院里摆满了酒席,高朋满座。戏班子正在粉墨登场,唱着恩爱的黄梅调《天仙配》。谢炳炎一身新郎扮相,招呼着天赐一一给来参加婚礼的乡里乡亲敬酒。谢天赐一桌一桌地敬酒,突然,谢若雪在他身后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

“哥,我敬你一杯。”

谢天赐愣愣地看着谢若雪。

“怎么?不习惯我叫你‘哥’?”

“还真是不习惯,从七岁那年你知道我不是你亲哥后,就再没叫过我‘哥’。”

“你又何尝当我是妹妹?在你心中我就是个谢家二小姐。听说你明天就要搬去矿上了,来,为你送行。”

“原来我的离开,会让这么多人心里痛快。好,干杯。”谢天赐一仰而尽。

谢若雪冷眼看着他,突然,厉文轩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谢若雪兴奋地扑过去:“文轩哥,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从白天等到晚上,你就是不来,急死我了。”

厉文轩笑了笑说:“学校事多,给耽误了。”

谢天赐也走过去打了招呼后,便借机离开。

谢若雪挽起厉文轩的胳膊:“走,文轩哥,我带你去见我爹。”

新房里只有韩疏影一人,她坐在床边,心神不定。

韩疏影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是谢天赐找人给她配的一把铁门钥匙。她看着钥匙,来回踱步,心里纠结着:我真的能相信他吗?他出卖了我一次,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不,我不能把宝全押在他身上,现在钥匙在我手里,我应该现在就想办法逃走。

想到这里,韩疏影迅速从床底翻出一个包袱。她悄悄靠近门口,推开门缝往外看,只见,小翠和另一个丫鬟正坐在门口,嗑着瓜子聊着天,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这情形是出不去了,一时她也没有了办法,急得坐立不安,只得另作打算。

突然,她灵机一动,赶紧端坐在床边。

“小翠——”

小翠和丫鬟听到喊声赶紧进来。

“外面唱什么呢?那么好听。”

“《夫妻看灯》,今儿请来的是黄梅戏名角儿小蝶仙,平日里想要看她一出戏贵了去。听说很漂亮,好多公子哥都围着她打转呢。呵呵,可惜我没见过。”小翠快言快语地说。

“那就去瞧瞧呗。”韩疏影故意撺掇。

“那哪行?要挨骂的。”小翠虽然这么说,但话语中透着期盼。

“我这里不缺吃不缺喝的,不用你伺候,你们悄悄溜过去看几眼,我还等着听你们跟我说说这小蝶仙长什么模样呢。”韩疏影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小翠和丫鬟有点动心。

“快去快回,别让好事的人瞧见。”

小翠和丫鬟答应着,高兴地往外跑。

等她们一离开,疏影快速拿出包袱,看看四处无人,走出了门。

顺着墙根,躲过往来的仆人,向后院跑去……

喜宴上,唱戏的,叫好的,喝酒的,划拳的,乱成一片。

厉文轩举杯来到谢炳炎身边,谢若雪跟在他身后。

厉文轩递上红包:“谢叔叔,晚辈的一点心意,请赏脸。”

谢炳炎欠身道了谢:“文轩啊,你要是再不来,我家这个丫头可就要骑马去抓你了。”

谢若雪脸一红:“爹,喝多了吧?”

谢炳炎把文轩拉到身边:“还没够呢。来,文轩,陪叔叔干一杯。”

厉文轩正要喝。谢炳炎一把将他手中酒杯夺过,随手掷在地上,说:“小杯喝酒那是娘们儿,来,换大杯。”说着将手中大杯塞给厉文轩,自己又端起一只大碗。

谢若雪责怪道:“爹,文轩哥从小就不会喝酒,我替他。”

谢炳炎不以为然地说:“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呢?干了!”

文轩只能一口将杯中酒干掉,呛得满脸通红。

谢炳炎拍着厉文轩的肩膀:“好,没酒量有酒胆。小雪,我要和文轩单独说几句。”

谢若雪立刻红脸,做出小女儿姿态:“那……爹,不许说我坏话。”说完就离开了。

谢炳炎大大咧咧地说:“文轩,你是个好孩子,叔叔喜欢。你也知道小雪心里有你,找个合适的时间,你们厉家来下聘礼吧,赶紧把这丫头娶走,不过说好了,娶走后咱们谢家可不退不换啊。”

厉文轩被这突然的提亲惊到了:“可是……我一直当若雪是妹妹的,况且我还年轻,想多做些事……”

谢炳炎根本不理会厉文轩的推辞:“成家和立业不矛盾,就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用急着回答叔叔,回去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厉文轩勉强地点点头。

这时,有客人要走,谢炳炎对厉文轩说:“我送送就来,你先随意。”

厉文轩在喧闹的人群中看到了牛二,便跟他打了声招呼,告辞了。

韩疏影溜着墙角走,突然看见迎面而来送菜的仆人,吓得赶紧掉头跑。不料,又差点撞上喝多了的客人,慌不择路,只能躲进侧园。在一狭小的拱门前,慌张的韩疏影一头撞上了厉文轩,两人都惊呆了。

月光下,厉文轩认出了韩疏影。韩疏影赶紧将手中的包袱藏在身后。厉文轩打量韩疏影的一身红,顿时明白了。两人彼此望着,有些尴尬。

这时,突然传来谢若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韩疏影脸色惨白。厉文轩一把拉住韩疏影,躲进一假山背后的黑洞中,窄小的空间,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彼此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厉文轩低声说:“你想逃走?”

韩疏影点点头。

厉文轩脱口而出说:“我帮你。”

韩疏影摇头:“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上次,谢谢你。”

谢若雪追到侧园的拱门前。

“奇怪,明明看他往这里来的,怎么一闪就不见了?”谢若雪找不到厉文轩,自言自语地说。

跟随着的来福说:“厉少爷会不会喝多了,找个地方躺下了吧?”

谢若雪跺了跺脚:“都怪爹,人家不能喝酒非要硬灌。愣着干吗?还不快去院子里找?”

说着,谢若雪和下人进入侧园,直奔假山走来。躲在假山后面的文轩和疏影屏住了呼吸,韩疏影紧张地抓着厉文轩的胳膊,不停地发抖。

眼看着谢若雪马上就要转到假山后面,韩疏影吓得手里的包袱几乎掉到地上,紧张得差点叫出声来,厉文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谢若雪被细碎的响声吓了一跳:“谁?谁在里面?出来!”

厉文轩心一横,贴在韩疏影耳边低语:“别动,等我。”

厉文轩放开韩疏影,绕到假山侧面。

谢若雪大叫着:“来福,进去看看。”

当谢若雪和来福正要进入假山背后时,突然厉文轩从旁边绕出,一把拍在谢若雪的肩头。

谢若雪回过头,一惊:“吓死我了,文轩哥,原来是你在里面……干吗呢?”

厉文轩逗她说:“我看着你跟过来,想吓吓你,小时候你不是总是这样吓我吗?”

谢若雪撇了撇嘴说:“原来你也是个记仇的小人啊。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假山后面挖了一个小洞,我们叫它藏宝洞。走,看看还在不在。”

厉文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去了,脏兮兮的。”

谢若雪撒娇道:“我想看看嘛,那时我们还埋了不少宝贝呢,陪我去嘛。”

厉文轩吓唬她说:“要不你自己去,说不定那个洞现在已经是耗子的家了,你手一伸进去一堆耗子一下子咬住……”说着,他故意做了个被咬后疼痛的姿势。

谢若雪这才作罢,旋即带着嗔怒说:“人家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会儿话呢,你就着急要走?”

“明天一早学校开早会,我要赶回去。走吧,送送我。”厉文轩拉着很不情愿的谢若雪离开,心事重重地望了一眼假山……

厉文轩等人一走,躲在假山后的韩疏影舒了口气,她看看手中的钥匙,打定了自己走的注意。

韩疏影溜到后院,直奔铁门,就在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之时,突然听见小翠和那个丫头过来了。“太太,是您吗?”

韩疏影赶紧离开门,并偷偷将手中的包袱丢到草丛里。

“真的是您啊,太太,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找不见您我们都急死了。”小翠走近确认是韩疏影后激动地说。

韩疏影故作镇定:“我觉得黄梅小调真的很好听,就想到下风口听得清晰一些,再说这里没人,也不会被笑话。”

“太太,您喜欢听就让老爷在家里给您办次堂会,您现在这样,要是有什么闪失,可真要了我们的命了。”小翠听韩疏影这么说,悬着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谢若雪和厉文轩说着走着一起出了大门。临别的时候,谢若雪心一横:“这么说,你们大学演剧队真的要去上海宣传抗日?那我也要去!”

“你当我们去游山玩水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说过的。”

“你这大小姐吃不了那份苦。”

“你吃得我就吃得,你干啥我就跟着干啥。要不是这两天家里还有一件大事要处理,我真想现在就跟你走。”谢若雪思忖着。

“大事?什么大事?”厉文轩不由自主地追问。

“哦,没什么,以后告诉你。文轩哥,你先去,落好脚,我去找你。”

“以后再说吧。”

“不许再说,就这么定了。”

“我走了,若雪,再见!”说完,厉文轩快步离开。

谢若雪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莫名的失落。

酒席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都喝醉了。一些人围着谢炳炎敬酒,谢炳炎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谢若雪冲过来,夺过谢炳炎的酒杯低声焦急地说:“爹,今儿是什么日子啊?你喝那么多一会儿怎么办?”

谢炳炎醉醺醺地说:“看看,女儿大了就敢对爹指手画脚,比老婆管得都多。行了,小雪,让爹跟你大爷大叔再喝两杯就散了。”

谢若雪走到天赐面前,不满地说:“看爹喝成这样,你还一个劲儿地倒酒,安的什么心呢?”

谢天赐无辜地说:“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干的事谁能拦?”

谢若雪狠狠地瞪了天赐一眼。

厉文轩急于跟谢若雪分别,并不是着急要回去,而是担心韩疏影,刚出了谢府见没什么熟人,就偷偷地返回,溜到谢府的围墙外,想要翻墙,可院墙实在是太高了,刚好墙根处有一破缸,他拖来垫了脚才勉强爬上墙头。他翻过围墙,重重摔在地上,他不顾疼痛爬起,直奔假山而去。可是,他绕到假山后,发现韩疏影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不知道她是如愿以偿了,还是……想到后一种可能,他心里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到新房那里找一个确定的答案。

厉文轩从暗处靠近新房,藏于树下,通过开启的窗户,看见韩疏影被两个丫鬟围着,知道她没能脱身,他也无能为力,只好离开……

酒席上一群人喝得正酣。谢炳炎被围在中间。

“老谢啊,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就别陪着我们浪费时间了。”

“是啊,别让人家新娘子等急了。”

“好,那我就先去洞房了,改天再陪老哥们儿喝。天赐,给爹倒一杯,爹最后再敬大家一杯。”

谢天赐拿着酒杯倒酒,悄悄背过身去,将一粒小药丸丢到酒里。

谢炳炎接过酒杯一口喝下,并把酒杯倒过来晃了晃:“我干了,大家随意,老子要去洞房了。”

众人起哄。谢天赐在他身后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谢炳炎摇摇晃晃推开新房的大门,韩疏影吓得站起来。

谢炳炎挥手对下人们说:“都出去吧。”

小翠等人答应着,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谢炳炎在床边坐下,韩疏影刻意远离他。

“咳,我这是怎么了?这酒喝得真他妈的难受。”随即转过身抬头看着疏影,视线逐渐模糊:“淑娟——是你吗?你回来了?淑娟——过来。”

韩疏影鼓起勇气说:“我不是淑娟,我是韩疏影,这个世上没有谁能代替谁。谢老爷,求求您……放了我吧……”

谢炳炎半醉半醒地说:“放你?你要去哪?拜过天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离开老天爷都不会答应。”

韩疏影摇头:“可我不甘心……”

谢炳炎道:“女人出嫁时都是不甘心的,时间长了打都打不走。三船煤是多少钱你知道吗?这年头连大总统的女儿也不值三船煤,可你值!只要一看见你的眼睛,我就觉得淑娟还活着……”话还没说完他就想呕吐了,“太难受了,这酒烧心……烧心……淑娟,倒杯水来……”

说着,谢炳炎一头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在夜色的掩护下,谢天赐进入了谢炳炎的书房,他麻利地打开柜子门,一个老旧的保险箱呈现在眼前,拨了拨保险箱的锁盘,保险箱被打开。天赐将里面的金条银圆统统装进了布包里。

韩疏影端着一杯水小心地走到床边,碰碰谢炳炎的腿,试探着喊了几声没反应后,就悄悄打开了门出去跟谢天赐会合。谢天赐带着韩疏影溜到后院铁门处。他接过韩疏影递上的钥匙,可怎么也捅不进铜锁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们把锁换了……坏了,要出事,快离开。

谢天赐拉着韩疏影就要跑,突然,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谢炳炎带着谢若雪、牛二,还有全部的仆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炳炎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滔天怒火:“听着,把所有的门都给我关上,一个人也不许进出,今晚我们谢家发生的事情,谁要是敢往外说一个字,老子要他的狗命。来人啊——架油锅!”

韩疏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悲从中来;谢天赐一听顿时瘫倒在地。

一口巨大的油锅架在火堆上,锅里翻滚着黑油。谢天赐和韩疏影被家丁拖到了谢炳炎面前。谢炳炎坐在太师椅上,将一布包的金条银圆丢在了谢天赐脚下。

谢炳炎眼中发出的光能灼死人:“没想到我谢炳炎养了一条白眼狼,谢天赐啊谢天赐,连我的保险箱的密码都能弄到,你狼子野心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谢天赐“扑通”跪下不停地求饶。

谢炳炎踢了他一脚,走到韩疏影面前,双手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韩疏影,我以为你是个品行端庄的女人,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能和谢天赐狼狈为奸,想在我眼皮底下奸淫偷情,联手掏空我们谢家,是不是?”

韩疏影绝望地大叫:“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就是不想委屈自己,就是不想让自己像一件货物一样被卖来买去!”

谢炳炎一记耳光扇过去,韩疏影旋即倒地,仰头疏影倔强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谢天赐爬向韩疏影呜咽着说:“你快向我爹讨饶,快啊,你说我们错了,快求老爷原谅你……”

韩疏影不屑地转过脸:“你给我滚开,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求饶?”

一个大汉舀了一大勺滚烫的黑油,来到谢天赐面前,将油浇到了谢天赐的手上。

谢天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随后疼得昏死过去。韩疏影被这残忍的手段吓得瘫倒在地上,失声大哭。

这时,用油烫谢天赐的那个大汉对谢炳炎说:“老爷,这油已经是时候了。”

谢炳炎背过身去,狠狠心,一挥手:“下油锅!”

几个家丁将韩疏影和昏过去的谢天赐捆绑起来,这时,韩疏影才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个家丁立即将她的嘴塞住。

韩疏影挣扎着,敌视着谢若雪,谢若雪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谢若雪心虚地说:“爹,我没想让他们死,死在家里多晦气啊……要不赶他们走算了。”

谢炳炎沉默。

谢若雪再次哀求。这时,谢家栋从人堆里钻出来,拉着父亲的衣服哭喊着:“爹,别让哥哥死,也别让小妈死,谁都不要死……我好害怕……我不想他们死……我不想让他们死……”

谢炳炎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小儿子,内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韩疏影就是这样的人,便呵住了动手的佣人们。

谢炳炎走到韩疏影面前,拔掉她嘴上塞着的布:“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算计我?”

韩疏影痛哭流涕:“不是,他逃有他的理由,我逃只是为我自己。”

谢炳炎扬了扬脸说:“那你求我,求我放了你。”

韩疏影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她冲着谢炳炎直哭,却说不出一句讨饶的话来。

谢若雪憋不住了,冲到韩疏影面前,大声喊道:“你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你快求我爹啊!快求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死犟!”

谢炳炎随手捡起丢在地上的包袱,这是韩疏影刚刚一直拿着的,“我可以放了你,不是因为你求我,是因为这个。”他将包袱举到韩疏影面前:“这是你的包袱,里面除了两件衣服,什么都没有,连我送你的首饰都一样没拿,就冲这点,我姑且相信你一次。来人,把那个狼崽子给我弄醒。”

一大盆冷水浇到谢天赐身上,谢天赐醒了过来。

谢炳炎像一只沉静的狮子:“听着,我饶你们不死,但你们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把他们给我吊在树上,各抽五十鞭子,之后丢到野山里去,命大就活,命薄就喂狼。”

众家丁得令,拖起两人就要往树上绑。 AAoaQcqn5G1iyqU1NnzwUcnoBMSQFmoXPROFcXshWe/b/HrqwlCSjtIznRdi+0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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