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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这是一间破旧的私人旅馆,房间里的一切都很陈旧。谢家栋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韩疏影用一块布挂在窗户上,当临时窗帘,然后拿来小凳子坐在床边,在床的一角摊开稿纸赶稿。

谢若雪躺在床上,看着赶稿的韩疏影,没头没脑地问:“姐,你……爱文轩吗?”

韩疏影愣了一下,而后答道:“若雪,虽然我没有向你承诺什么,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可我觉得你一点也不爱他。爱一个人就看不得他失落、沮丧和无助,不管对错都要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

“这是你对爱的理解,也许你是对的。”

“你的爱太冷静了,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说完,谢若雪一翻身背对着韩疏影。

韩疏影心里一酸:“傻妹妹,你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爱叫成全。”

第二天,韩疏影下班刚出报社大门就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吓得一激灵,抬头一看,路边,何楚天正坐在吉普车里,吊儿郎当地看着她。韩疏影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想要打听丰收的消息,当她一把抓住何楚天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收回了手。

何楚天笑着看着她,招呼她上车。

车子行驶在郊外的路上。韩疏影先打破了沉默:“真是感恩上帝,丰收不但能死里逃生,还能找到亲人。”

“上帝?这跟上帝有关系吗?要是硬扯上关系,那你就是女上帝,我就是男上帝,是咱俩联手救了她,不对吗?”

韩疏影忍不住笑了。

“佛经里说,菩萨会化身无数人形去救济众生,谁帮了你谁就是你的菩萨,按照这样的普世哲学,我们当然也有可能是上帝喽。”

韩疏影瞪着眼睛看着何楚天。

“吓着了?觉得像我这种只会拿枪指着别人脑袋的野蛮人,是不配谈论菩萨和上帝的。”说完,何楚天大笑。疏影吃惊地望着他。

何楚天把车子开进了部队的医院,领着韩疏影进了病房。看到丰收气色好多了,韩疏影也算是放心了。从部队医院出来,何楚天执意要把韩疏影送回住处。韩疏影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当他看到韩疏影竟然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弄堂里,进进出出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时,何楚天皱起了眉头,不容置疑地说:“下车,回去收拾一下,我给你们找个住处。”

“不用了,我们自己……”韩疏影连忙拒绝他的好意。

何楚天打断她的话:“这儿就不是好人住的地方。”

“可是……”韩疏影还想辩驳,何楚天霸道地拉起韩疏影下车;“别跟我可是,这事没得商量。”

何楚天带着疏影等人来到一座小洋楼前。

“就是这里,这是我朋友的家,他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就把多余的房间拿出来分租了。”

“整栋楼都是他的?他一定很有钱吧?”谢若雪问。

“租金是不是很贵?”韩疏影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个朋友是个怪人,对钱完全没有概念。租金嘛,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时,一个身着西服很有气质的小老头从楼里出来。“楚天,接了你的电话我哪里都没敢去,一直在家等着。”

“老杰克。”谢若雪惊喜地喊了一声。

“是你?电梯小姐。”

“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很有意思的小老头。”

“嘘,说话真没规矩。”

“她说的对,我就是个有意思的小老头。”老杰克绅士地行礼,“我叫李杰克,大家都叫我老杰克。”

“我叫韩疏影,她是我妹妹谢若雪,还有我弟弟家栋。我们来得太匆忙,打扰您了。”

“哪里,愿意为美丽的小姐服务。”

“咱们能不在门口酸酸唧唧的吗?先进去吧。”何楚天催促道。

老杰克带着大家进入一间收拾得很整齐的房间。

“韩小姐,只能委屈你们住在这里,这房间的房客上个月移民去了美国。”

“这里条件太好了,非常感谢。”

“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为了给两位漂亮的小姐接风,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就在楼上,我住的地方,对了,一会儿我打电话去请红房子的法国厨师,让他把整个厨房搬来我家。”

听老杰克这么说,谢若雪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样不好吧?”韩疏影有些难为情。

“随他去吧,这个老家伙不摆阔就会死的。好了,我也跟着有口福了。”

何楚天告诉韩疏影,以前这整条街都是他家的,被他卖得现在只剩这栋小楼了。韩疏影着实吃了一惊。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败家子吗?”

“他有他的处世哲学,不结婚不生育,所有财产吃光用光玩光,了无牵挂。”

“往好里说是看破红尘,往坏里说是自私自我。”

钢琴边,谢家栋好奇地抚摸着琴键,被琴键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疏影赶紧过去安抚谢家栋。

“别怕,这是钢琴,能弹奏出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来,试试。”

在韩疏影的引导下,谢家栋又弹了几个音符,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喜欢吗?以后姐姐教你好吗?”

何楚天在一旁看着温柔的韩疏影,眼里充满暖意。

这时,老杰克放着爵士乐唱片,在教谢若雪跳爵士舞。谢若雪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不一会儿就配合着老杰克的舞步跳得游刃有余了。老杰克拉着谢若雪一路跳到韩疏影和何楚天面前,恭维道:“谢小姐真是个天才,再难的舞步跳一遍就记住了,太合我心意了。”

“老杰克,下次教我水兵舞,我看美国电影里水手们跳得可欢实了。”

“好啊,我正好缺一个得力的舞伴呢。”

韩疏影牵强地笑笑,但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

这时,法国厨师走出来,通知大家可以用餐了。

在这个小洋楼里,韩疏影很快熟悉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一个住在楼下的叫宝凤的女人很是热情,带着她进入公用的厨房,把煤气灶与她们共用,并且说他男人是个裁缝,如果有什么要做的尽管找他就行。

门口,张太太正在送丈夫张先生和十五岁的女儿小坤上班上学,一打眼就能看出这是本本分分的一家人,夫妻俩低调小心,女儿乖巧可爱。张太太帮女儿整理衣服,一家人其乐融融。张先生是在外国人的洋行里工作,是账房先生。

韩疏影要去上班,告别了张太太和宝凤,出了小洋楼,没走几步,迎面来了一对男女,女的正拎着男人的耳朵,男人一个劲地讨饶。原来这两口子又掐起来了,这个叫赵海潮的男人趁着太太徐根娣打牌的功夫又去舞厅跳舞去了。两人扭打着,突然发现站在眼前的韩疏影。徐根娣有些不好意思,一个晃神,丈夫脱手逃进小洋楼。徐根娣气得脱下鞋子砸过去,用力太猛,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韩疏影捡起鞋子还给她,将她扶了起来。

“你是刚搬来的吧?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徐根娣不好意思说道。

韩疏影只是淡淡地笑笑。

“结婚了吗?”

韩疏影摇头。

“没有好没有好,这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全是贪腥的猫。”

说完,徐根娣穿好鞋进楼去了。

韩疏影想着徐根娣刚才的话,又联想到老杰克总是招呼若雪参加派对,跳舞什么的,越想越担心,一扭头也走进了小楼。

老杰克正吃着早餐看着报纸,一副悠闲的样子。韩疏影敲门,进入。

“韩小姐,来来,一起喝杯咖啡。这早上喝咖啡是一件顶好的事,清醒大脑,还能消除水肿,特别对女孩子,可以保持一天的美丽。”老杰克热情地招呼。

“谢谢,不用了,我是想谈谈房租的事情。”

“你们来我这里,是我的荣幸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成为我的邻居,让我赏心悦目,这是件多开心的事啊。如果我再收你们房租,我可真成贪得无厌的小人了。”

“可是,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钱,所以在我心中,所有美好的事物我都不愿与钱扯上关系。来,喝杯咖啡。再提钱可真的就伤感情了。”

说着,他将咖啡递到韩疏影手中。韩疏影欲言又止,只能无奈地看着老杰克。

下午下班后,韩疏影刚出报社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厉文轩守在路对面。

韩疏影连忙迎了上去,问他:“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厉文轩笑道:“怎么,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

俩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韩疏影向厉文轩道了歉,她觉得那天自己拒绝文轩时说的话有点太过了。

厉文轩立刻说:“当时是我忽视了旁人的感受,才让事情变得这么糟糕,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他深情地望着韩疏影,“我会一直等下去的,等到你能接受我的那天,等到若雪能放弃我的那天。”

韩疏影只能无奈叹气。

回到家韩疏影一再向谢若雪强调要和老杰克保持距离,不要整天黏在一起。谢若雪哪里听得进去,她认为老杰克是个豪爽仗义的人,并没有什么企图之心,根本不是韩疏影想的那样。

一天晚上,韩疏影刚下班回家,震耳欲聋的音乐从楼上传来,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欢笑声、起哄声、鼓掌声。韩疏影不禁皱眉。

这时,赵海潮从房间里溜出来,蹑手蹑脚地想要上楼。他老婆徐根娣追出来,死活不让他上去。

楼下的宝凤拿着几瓶洋酒正要上楼,她告诉韩疏影家栋在张太太房间跟小坤玩,若雪在楼上,老杰克说一回来就请她上去,今天楼上可热闹了,老杰克酒窖里的好酒都快喝光了。

韩疏影原本想回房间,这时,楼上传来谢若雪夸张地笑声。

众人起哄:“欢迎我们今晚的爵士皇后谢若雪小姐再来一曲。”

谢若雪夸张地答应着:“好嘞,Music。”

狂躁的音乐响起。

韩疏影想想,还是上楼去。

满屋各种盛装的男女,老杰克和谢若雪在众人的击掌中欢快起舞,谢若雪奔放热辣的舞姿极具感染力。韩疏影也被这样的场面怔住了。

曲终,老杰克带着谢若雪礼貌地向大家回礼。

老杰克看见韩疏影,赶紧向大家介绍。一位长发男子过来,一拍韩疏影肩膀,递上一杯酒。

“妹妹百媚千娇,姐姐更是蕙质兰心,来,干一杯。”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老杰克,我想和若雪说两句话可以吗?”韩疏影礼貌地将酒推挡回去。

韩疏影将谢若雪拉到一旁,急道:“都是些什么人你就跟着瞎掺和,女人妖媚,男人浪荡。”

“人家都是艺术家,刚才请你喝酒的可是上海有名的新锐画家。”

“我不管他们是谁,你现在就跟我下楼。”

“凭什么?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开心呢?”

“我是怕你被他们带坏了。”

“我是三岁孩子吗?我没有是非辨别力吗?当了几天记者就感觉自己是个老江湖了,其实只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要走你走,我不走。”

说完,谢若雪一扭身走向众人。

韩疏影气得愣在原地,身后传来何楚天的声音。

“儿大不由娘,何况你只是个姐姐。”

“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是寻着酒味找过来的。”

“好吧,我走,不打扰你们的雅兴。”

韩疏影想走,却被何楚天一把拉住:“知道你不喜欢这儿,我们去露台吹吹风。”

“我不去,你放开我。”

“嘘,别闹,闹出大动静来,你我都难看,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韩疏影无奈,只好被何楚天拽走。谢若雪偷偷向他俩瞟去一眼,露出坏笑。

韩疏影被何楚天拉到露台上。

“你知道你妹妹今天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希望我能当她的姐夫。”

“她在说疯话。”

“我活了三十多年了,连这点小九九都看不明白,还能带兵?”他贴近韩疏影耳朵,“姐妹俩爱上同一个男人真是太伤感情。”

韩疏影跳开,吃惊地看着他。

“被我戳到痛处了吧?看得出若雪对你怨气很重,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至少比你聪明,她懂得曲线救国。”

“如果你要说的话就是这些,我先走了。”

何楚天用身体一下子挡住了韩疏影的去路。

“人生苦短,何必纠结,何况你和他真的不合适,你们太像,都过于理性,在一起只会相互压抑而无法相互成就。”

“你喝多了,请让开。请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原先我对你的印象一点都不好,可你救丰收时的血性和勇猛,让我发自内心地敬佩,可是后来你却常常混迹各种聚会、通宵、和老杰克喝酒赌牌,现在又说出这样无聊的话,我搞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韩疏影推开何楚天,想要离开。

“哪个都是我,军痞,酒鬼,赌徒,无赖。”

“这就是军人的形象?难怪国家沦落到这一步。你们对得起自己吗?对得起这身军装吗?对得起民众的期望吗?”

“何止你骂,大概全中国的民众都在骂我们吧,可天有天的难处,地有地的无奈,有些窝囊气就只能窝囊地受着。”

听完,韩疏影扭头离去。只剩下何楚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苦笑着,一仰头将酒喝尽。

韩疏影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了谢若雪,无法让她收收心,于是她决定亲自找老杰克谈谈。这天,老杰克刚要跨上自己的汽车出门,韩疏影从楼里追了出来。

“请等一下,老杰克先生。”她递上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这个月的房租,租金方面我问过张太太了。”

“你们是楚天的朋友,而且我也说过,向漂亮的小姐收取房租是对美的二次掠夺……”

“请不要说这些恭维的话,我们消受不起。人与人的关系还是简单些好,您是房东,我们是房客,这样相处起来大家都坦然,都有尊严。”韩疏影打断他的话。

“好,既然这样能让韩小姐舒心,我收下。”老杰克想了想。

“还有句话可能会冒犯您,请您远离我妹妹,她个性热情冲动,乐于接受一切新鲜事物,这些事物有精华有糟粕,可她目前缺少起码的辨别能力,我担心她会不自觉地滑向糟粕的一端。”

“你低估若雪了。”

“在这件事上我输不起,因为她是我妹妹。再见。”

说完,韩疏影礼节性地鞠躬,上班去了。

老杰克看着韩疏影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信封,满是欣赏。

这几天,报社里的事情很多,韩疏影也一直很忙。今天好不容易下班,刚出办公室,走了几百米,韩疏影就发现何楚天挡在她前方,用玩世不恭的眼神看着她。

韩疏影扭头要走,被何楚天一把拉住。

“这是大马路,你最好规矩点?”

“走,跟我走。”

“耍酒疯呢,放开我。”韩疏影拼命想要挣脱。

“大白天我从不喝酒。”他直视韩疏影,“如果觉得能从我的手里挣脱掉,你可以努力试试。”

疏影憋足了劲挣扎,而身体却被何楚天禁锢地纹丝不动。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韩疏影急了。

“那天你骂我的话还记得吗?我今天就要让你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何楚天拉着韩疏影将她塞进汽车,自己跳上车,发动,开走。

“放我下车,你简直就是个军霸。”

“别闹了,如果你不想引起非议的话。”

“停车,听见没有?你想闹出人命吗?再不停车我就跳了?”

“为这点事就要跳车寻死,你也太不经事了。”

何楚天一脚油门,汽车加速飞驰……

训练场上,士兵操练声震耳欲聋。战士们个个生龙活虎,豪情满怀。

何楚天的汽车开来。第一次进入军营的韩疏影被眼前炙热的情景镇住了。

何楚天伸手接韩疏影下车,“走,带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军人。”

何楚天带着韩疏影穿行在队列训练的战士中,“1931年我军校毕业,被调到上海军部,也就是那年,日本抢占了我们东北三省,从那时起我这心里就憋着满满的一股火,就想着能痛痛快快地和他们干上一战。可是说句不该说的话,上层走错了方向,总想着让美国人来调停战事,真是太乐观了。看看我们的战士,个个生龙活虎,满怀报国激情,可却只能发泄在这训练场上。他们每个人见我就问,什么时候能上战场,我只能回答两个字,待命。四年了,我整整说了四年的待命,再待下去,老子胳膊腿儿就生锈了,想打也打不动了。”

韩疏影看着憋屈无奈的何楚天。她知道自己误解了他,这个男人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现状,只能以目前的这种方式排解心中积郁。韩疏影转过头又看了看那些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战士们,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回到家,韩疏影潦草地吃了饭,收拾好厨房,安顿好家栋后,坐在台灯下开始写稿。韩等疏影忙完,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可是谢若雪还没有回来。她不放心,起身出门。

韩疏影敲了敲老杰克的门,老杰克穿着睡衣开了门。

“疏影,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若雪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您知道她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吗?”

“她还真没告诉我,只说是要做一件大事,给大家一个惊喜。”

“张太太说她和常来您这儿的一个画家在一起,您知道那位画家住哪里吗?”

“霞飞路43号顶楼。等我换换衣服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您休息吧。”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情记得打电话回来。”

韩疏影匆忙地答应了声就走了。

找到霞飞路43号,韩疏影顺着狭窄的楼梯,旋转而上。韩疏影停在顶楼,一扇半掩着的门里透出暖暖的灯光,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她轻轻敲了几下门,不见反应,只好推门而入。绕过轻纱幔帐,她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只见谢若雪身披轻纱几乎半裸地斜靠在西洋沙发中,满脸绯红,手里拿着红酒。而她对面的画家正在作画。

谢若雪和画家看到韩疏影吓了一跳。谢若雪赶紧将一件衣服盖在身上。

“姐,你听我说,我们正在……”谢若雪慌乱地想要解释。

“去把衣服给我穿上。”韩疏影语气很严厉。

“若雪,你去穿衣服,我来跟你姐姐解释。”画家帮衬道。

谢若雪赶紧进到了里屋。

“事情是这样,我正在创作一批月历牌,所以就请谢小姐给我当模特。”

“我不管你是什么画家,新派也好先锋也好,可你诱骗一个女孩子脱下衣服就是流氓。”韩疏影打断了他。

“这怎么是流氓呢?我们这是在进行艺术创作。”

“少拿艺术当门脸,如果你不是老杰克的朋友,我现在就报警抓你。你给我听着,从此以后,你不许再去找我妹妹,不然我绝不轻饶你。”

谢若雪穿好衣服冲出来,向韩疏影喊道:“你凭什么威胁他?他是正人君子,在画画的过程中,他从头到尾都是非常尊重我的。”

“闭嘴,跟我走。”韩疏影吼道。说着,拉起若雪冲出门去……

韩疏影拽着谢若雪上了马路,谢若雪挣扎着甩开韩疏影,“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对我?我已经成年了,我有决定自己行为的自由。”

“你的自由就是在三更半夜,衣不遮体地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我真不敢想,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我们会发生什么?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们能发生点什么?对,一定是,那样的话厉文轩就是你的了,是不是?”谢若雪冲韩疏影大叫,“那你怎么不晚来一会儿呢?等我们真发生了什么再来啊,来看我笑话,看我堕落。”

“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你从来都不会表里如一,我受够了你的虚伪,明明想要厉文轩,却假装高尚地退让,明明心里怀揣阴暗,却假扮圣女来挽救我……”谢若雪盛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话音未落,韩疏影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谢若雪顿时捂着脸痛哭起来,韩疏影的身体颤抖着,也在极力忍着悲愤。

“如果你再敢说一遍,我还打你,这番话太恶毒了,我不知道这是你心里话还是气话。”

韩疏影愤怒地看着谢若雪,姐妹俩在较劲地对视中谢若雪虚弱下来,将头偏向一旁。

“大家都不容易,为什么还要彼此伤害,而且伤害的都是相依为命的亲人。”韩疏影深吸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若雪,你心里怨恨我,平日里还能装过去,可但凡遇上矛盾,你总是借题发挥地跟我闹一场,我知道你是在宣泄,也就随你了。今天也一样,我全当没听见。回去吧。”

韩疏影去拉谢若雪,谢若雪却一把甩开她。

这时,画家从远处跑来。

“韩小姐,你总得给我一点点时间解释一下吧。是,可能我的做法有些不妥当,让你误会了,可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就算你没有恶意,但也算不上高雅,画这样宽衣解带的美人图来迎合低级趣味的人群,真是辱没画家称号。”

“我原本是不画月历牌的,多少钱也不画,可月历牌非常好卖,所以我们画家界决定画一批高质量的月历牌进行义卖,所得款项全部捐给上海抗日联合会,我们拿不了刀枪,就拿起画笔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抗日。”

韩疏影听完有些震惊,她看着谢若雪,问道:“为什么不早说?”

“你从来都认定我是瞎胡闹。”谢若雪有些委屈地噘着嘴。

“韩小姐,那天我在老杰克家见到你,对你非常欣赏,你身上有着典型的上海女人的气质,恬静淑娴,所以我也想邀请你当我的模特。”

“不不,我不行。”

“不用紧张,我们可以画得保守些,我想给你们姐妹画一套,一定能募集到不少资金的。”

韩疏影为难地看看谢若雪,心里有点纠结。

“看我干吗?你不是天天嫌别人毫无抗日之心吗?”谢若雪瞥了韩疏影一眼。

韩疏影看看画家,又看看谢若雪,最后下定决心:“好,我当。”

上海的形势越来越严重,弄得人心惶惶的。韩疏影、张太太、宝凤和徐根娣正在厨房做饭。赵海潮倚在门口嗑着瓜子。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这两天听收音机,那日本人可嚣张呢!动不动威胁这个威胁那个,搞得他们像主人似的。”

“全当狗叫。”

“天气越热,人的火气越大,这仗还真有可能打起来,我就琢磨着,日本人真要开战会先打哪里?”

“一定是南京,要死了要死了,我们离南京那么近肯定遭殃。”

“不一定,日本人的兵力大多在北方,也许是北平。是不是啊,疏影?”

“哪里都是中国,哪里都是咱们的家。”韩疏影坚定地回道。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赶紧买些日用品存着,万一打起仗来,钞票立刻就毛了,废纸一堆。”

这时,谢若雪兴奋地闯进来,举着一张月历牌画。

“大家看,刚刚从印刷厂出来的,还热乎着呢。”谢若雪激动地说。

大家立刻都围了上来,看着姐妹俩的月历画。

“哎呀,这不是若雪和疏影吗?跟仙女似的。”

“这名字取得也好,双美图,真是名副其实。”

宝凤和张太太看到这漂亮的月历画,不由地啧啧称赞。

“听说印刷小样一出来,印刷厂的老板就断定好卖,立刻让工人又加印了一万张。”谢若雪得意地说。

韩疏影没说话,看了一眼就回到灶台边,谢若雪蹭到她身边,悄悄地说:“听说这批月历牌发到‘上海高校联合会’了,每个高校都有硬性指标,你说文轩他们演剧队会不会领到任务啊。”

“我哪知道。”韩疏影递过刚炒好的菜让她端走,叫家栋吃饭。 TDja+492k1/yPJiEy7+1HfojNUgfJm9lUX/+y+1eSzaSeMIzI12ZBQw0D9nOkx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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